而这个世界的确与荣雨眠过不去。初霁----荣雨眠从小厮的自称中得知对方的名字----言辞谨慎,自不会在荣雨眠面前揭自己主人的短,但通过推敲,荣雨眠很快清楚"自己"的身份。 目前荣雨眠所处的国度还处在封建君主制的政治形式中。这个国家一国之君的六位皇子中,五皇子晟王赵拓明,先后有一晟王妃,一王侧妃,一日南下游玩,路遇一虚阳少年,chun风一度后,五皇子返回皇都,只当chun风了无痕。不想月余,那少年带着身孕上皇都寻到五皇子求接纳。似乎当初便是少年用了手段谋得雨露,如今想凭子求富贵,令五皇子愈加反感,虽说最终同意少年入府,却迟迟不给名分,只说待诞下麟儿再议。而自少年入府后,似乎王府便不甚太平,原本与五皇子关系不错的太子不知怎么忽然jiāo恶,平日总是逍遥快活度日的五皇子平生出众多烦心事,心情不佳的他日前也不知怎么被实际几乎没机会见到的这个没名没分的男宠惹得震怒,竟当众大发雷霆,寒冬腊月,大雪天气,他令后者在庭院罚跪,导致原本身子虚弱又有身孕的少年受了风寒,自此一病不起。 在荣雨眠心中,他自是将自己与一心想飞上枝头的少年当成截然不同的二人,然而,令他哭笑不得的是,那个与他长得如此相似的少年,竟然连名字也同他一模一样。 无怪乎他不怎么想活。这种出门都抬不起头的人生,从小就有一身傲骨的荣雨眠实在无福消受。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在缺少名医良方的情况下,始终不见好转。可以说天意如此,荣雨眠整日卧chuáng,也便消极待死。 说来,他倒是有考虑过腹中胎儿。荣雨眠对怀孕没半分经验,连做梦的经验都没有,所以,他也不确定这种情况是否正常:自己明明病得快死了,腹中的胎儿却一直安然无事。不知是否是据说最擅生产的虚阳的确有这种神奇体质,但话说回来,虚阳的胎儿纵是再qiáng韧,如果自己死了,孩子自然是再难活下去。可以说,荣雨眠若死了,必然同时害死另一条无辜生命,可是,转念想想,这个孩子不就如同卢生梦中与娇妻生下的孩儿?纵使儿孙满堂,也不过是huáng粱一梦。荣雨眠只得轻声对腹中的孩子道一句对不住,从此不再作他想。 ----不成想,他腹中的孩子却有不同意见。 这日,实在喝厌了苦药的荣雨眠支走小厮初霁,将汤药往chuáng底一泼。即刻,他的肚中有异常动静,竟似那悄悄成型的孩儿不赞同地踢了他一脚。 荣雨眠做梦也没想过这辈子自己会感受到女子受孕时的胎动,可当这一刻发生,身为大男人,他却丝毫没有难堪感,相反,这些日子的倦怠与沮丧竟因为那小小异动中的qiáng大生命力而一扫而空,莫名的感动从心中升起,这个他曾经怀疑早已是死胎的孩子,这个与他甚至算不上有血亲关系的孩子,却令他真切感受到那种休戚与共,真正的相依为命。他必须为这个孩子降临人世负责,因为,他是整个世界中这个孩子唯一的依托。 ----必须活下去。 只在一念之间,荣雨眠如此下定决心。 3 作为一名地下情报工作者,要在日本人面前活下去,四字秘诀曰:步步为营。而作为一个病人,要在这个世上活下去,唯一的办法也同样四个字----有病,得治。 "前任"病倒后,因为在晟王府没有主人名分,只获晟王妃准许请府上专为下人治病的大夫医治,那大夫算不上庸医却也着实写不出好方子,加之晟王妃以王府规矩不许不同意使用名贵药材,导致荣雨眠眼下只能天天喝着隔靴搔痒的汤药,眼睁睁看着不得进补的身子一天天虚弱下去。 就荣雨眠领先当前时代科学技术水平的眼光来说,这种病肯花钱治、花钱调理,身子自能痊愈,可眼下唯一的问题是,他们没钱。 从小没为钱财这种身外物烦恼过的荣雨眠在英国学的倒是经济学,可凭空来到一个完全不了解市场规律的世界----他连生孩子的规律都前所未闻----一时之间难免找不到赚钱的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获得钱,只有变现这一个招。 "初霁,我们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通过这几日相处,荣雨眠对这个特别忠心主子的小厮可以说已经有足够信任,因为不忍让对方为自己主子已死伤心,加之这种情况很难令人信服,也就善意隐瞒了真相,假装自己就是原本的荣雨眠。另一方面,习惯了步步为营的他在初霁面前倒是不会刻意做戏,他在解释了一句自己高烧致使很多事情记不清后,一些叫人起疑的问题也会在对方面前不加掩饰地随意提出。 所幸初霁从不作多想,荣雨眠问什么,他便用心回答什么。此刻问到财物,他不假思索答道,"公子您随身物品中只有晟王殿下送的玉佩值钱。"说着又反问,"公子您怎么忽然问这个?" "我们可能需要卖了玉佩。"荣雨眠边解释边努力在chuáng头稍稍坐起身,道,"你把玉佩拿来我瞧瞧。" 就荣雨眠所知历史来看,买卖皇家御用物品是非法的,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法则是怎么回事,但话说回来,若玉佩上没有任何特别的文字与纹饰,谁又能证明这块玉佩的来历? 荣雨眠接过初霁从抽屉出拿出的由红纸包着的玉佩。初霁瞪大眼望向荣雨眠,他对荣雨眠打算卖了玉佩的行为大为惊异,"公子,这可是晟王殿下送给您的!"唯恐荣雨眠不知此事,他再次qiáng调。 "既然不是借的,自然可以买卖。"荣雨眠随口回答,低头打量向玉佩。他有注意到包装的红纸,想来原本的荣雨眠实在没什么钱,连锦盒也买不起,只能找张纸来收藏玉佩。照理,若"前任"当真钟情晟王,为睹物思人,应是时常拿出玉佩赏玩才是,可实际,那张包装红纸折痕崭新,怕是此前"前任"一次都没碰过玉佩。由此想来,"前任"于晟王多半是虚情假意。思及此,荣雨眠对自己变卖玉佩的行为又少了些许愧疚之感。 他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无特殊印记后递还初霁,道:"玉质的确不差,雕工也还可,不过为紧着卖,开价可低一些。" 他只能大致jiāo代,这会儿连这个国家采用的是何种货币形式他都不清楚,自然说不得太多。 初霁依旧惊着荣雨眠的"无情"行为,他谨慎端详,再三追问道:"公子您可不会后悔吧?" 后悔自是绝不可能,不过被问及这一问题,荣雨眠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好奇问道:"初霁,你知道当铺吗?" 初霁迷惑地眨了眨眼睛,反问道:"公子,当铺是什么东西?" "就是可供典当的铺子。" "典当又是什么?" "一种少见的货币jiāo易行为,不提也罢。"荣雨眠只能掠过这个要说清楚可能得花半堂课时间的话题,心中不由同情自己所身处的这缺乏商业头脑的世界,就经济发展来说,所谓的爰国顶多也就先秦的水平了。 终于接受事实的初霁行动力甚佳,领命后他抱着玉佩就往外跑。在荣雨眠的预想中,纵是贱价寄卖,这玉佩只怕也得卖个两天,却不想,初霁午时离开,申时竟已归来。只是,年轻的小厮是哭丧着脸进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