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余琳看了眼桌上千辛万苦才找出来的口语合订册, 摸出手机给方想拨过去电话。 响了好多声都没人接。 刘余琳眼神游移了一下, 丢下手机就去刨书。 搬在地上的几摞书全都翻了个遍, 什么也没翻到。 她这才把视线转到chuáng兜里。 只一眼, 她就看到了丢了chuáng兜角落的那本高二语文课本。 弯腰捡起课本,随便一翻便翻到了那张捣破的照片,就夹在鲁迅先生的那篇《药》。 那篇课文里, 所有的“想”字全都被她涂黑了。 细腻的指尖一个个抚过那涂黑的方块, 刘余琳咬了咬唇,再次摸出了手机,手指在方想的手机号上徘徊了好一会儿, 最终又收了回去。 抱着那本书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她把书扔到桌上, 又跳到chuáng兜里, 直接在里面翻腾起来。 不大会儿,翻出了教授的论文合集。 把合集扔出来,她接着翻, 又翻了几分钟, 翻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找了个打火机,她抱着笔记本去了厕所, 拎着笔记本一角悬在马桶上,打着了火机。 火苗窜跳着,她犹豫了一下, 凑到了书角。 gān燥的书页燃得很快,不过一下便点着了。 望着那跳动的火苗,刘余琳咬着唇,越咬越紧,唇瓣被咬得微微泛白。 突然! 她猛地抬手! 将那还在燃着的笔记本扔到了地上,抬脚慌乱地一阵乱踩。 火灭了,烟灰飘了满地,枯蝶一般。 厚厚的笔记本还剩大半,残败的书页卷着焦huáng,还带着烧过的热度。 她俯身将它捡起,拍掉上面的浮烬,微叹了口气,拎着它回了房,找了个有锁的抽屉,连同那本高二语文课本,一同锁了进去。 再度拿起手机,这次没再犹豫,她再度给方想拨了过去。 嘟——嘟——嘟—— 铃声响了很久,依然没人接。 刘余琳颓然地坐到椅子上,怔怔地盯了会儿手机,头越垂越低,最终埋头趴伏在椅背上,无声的啜泣。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刘妈拎着刚买的高钙奶、烧jī,还有两大桶油,化身超级主妇,一口气拎到了沙发边,这才扬声问了句。 “琳琳,找到资料了没?” 刘余琳赶紧随便抹了抹眼泪,清了下嗓子,才回道:“找到了。” 话音刚落,卧室门就开了。 刘妈张望一圈,讶异出声,“欸?方想呢?” “她……她妈叫她有事,她先回去了。” “哦……你眼怎么那么红?” “刚刚搬书的时候扬进去灰了。” “哦,那你赶紧收拾一下,你爸马上回来,咱现在就去你奶奶家。” 刘余琳奶奶家有点远,不在市区,在县城,往年他们都是提前一天坐大巴过去,今年也不例外。 刘余琳看了一眼手机,“那个,你们先去吧,我晚会儿过去,我得给方想送资料。” 刘妈怔了一下,“也不差这一会儿吧?大过年的,谁还学习啊?” “主要是方想明天要给别人送去,咱们后天早上才回来,赶不及。” “哎呦!真是……”刘妈看了看表,“那你快去,你爸还没回来,刚好等你。” 刘余琳应了一声,拿起电车钥匙就出了门。 刚出家门就听刘妈在屋里吆喝她,“手套!你没戴手套!” “不用了!” “变天了,冷啊!”刘妈拿着手套追了出来,刘余琳已经没了影,“这孩子!真是!” 的确变天了,刚才还挺亮堂的天,这会儿yīn沉沉的,到处都灰蒙蒙一片,北风卷着枯叶打着旋蹭过街面,街上的行人都缩着脖子,嘴边雾气缭绕。 刘余琳一路急行,连闯了两个红灯,不一会儿就到了方想家楼下。 锁了车,匆匆上了楼,站在防盗门前稳了稳呼吸,这才抬手拍了门。 “方想,在家吗?” 刚拍了两下,门就开了。 方想妈一只手还捏着饺子,隔着防盗门的纱网,一看是刘余琳,立马笑了。 “琳琳,还没去你奶家呢?” “没呢婶子,方想在吗?” 方想妈开了门,把她让了进来,看见了她手里的资料。 “找着了?真是,还让你跑一趟,你打个电话让方想去拿不就行了?” 刘余琳笑了笑,把资料搁在茶几上,张望了一眼方想大开的卧室门,又问了一遍。 “方想呢?” 方想妈放下饺子,拍拍手,端了糖果盘过来,“吃糖吃糖,我今年专门买的好糖,好几十一斤呢!” 随后才道:“方想不是刚从你那儿回来嘛,说书太多不好找,我就打发她跟他爸抢便宜去了。” “抢便宜?” “对啊,每年三十下午五点之前,商场都打折,衣服年货什么的,便宜的很!你要不去你奶奶家,也能去捡捡便宜。” 说着,方想妈回头看了一眼挂钟,“呦,都四点多了,你们几点的车?这方想也真是的,我还以为你们急着回老家她才回来的,居然让你一个人找资料,还得给送过来!看她回来我怎么收拾她!” 刘余琳赶紧摆手道:“不是不是婶子,我们刚才的确要走,所以才让方想先走的,结果临时有点事儿,耽误了,我刚好把东西送过来。” “哦……这样。”方想妈又倒了杯热水给她,“那你们今天还走吗?” “走,现在就走。” 刘余琳最后看了一眼方想卧室的方向,迈步离开了家。 风风火火地来,垂头丧气地走。 天越来越yīn,风越刮越大,刘余琳依稀记得,好像她妈早上唠叨了句,一冬天都是暖冬,赶过年变天下雪,这老天还真是不让过个安生年。 看来是真要下雪了。 她骑上小绵羊,顶风开着,风迎面呼啸,竟还真有点冰寒刺骨。 多少年没挨过冻的手,坚持了一会儿,还真有点受不了,她一手揣进羽绒服兜里,一手哆哆嗦嗦地开着。 刚转过拐角,就见一辆小面包迎面过去,有点像方想她爸的车。 刘余琳下意识地随着那车转头望去,车开出去很远,她才勉qiáng辨淸车牌号。 不是。 不是方想家的车。 陡然的惊喜,骤然的失落。 刘余琳微叹了口气,不等转回头,车前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诶诶诶!看路!” 余小晚一惊,下意识地捏闸。 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砰! 一声闷响! 她只觉得一阵的天旋地转,人直接甩了出去! 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地上。 脑中嗡的一声,眼前耳边一瞬间的空茫! 空茫过后,耳旁再度恢复了车水马龙。 一个中年男人急火火地俯在她头顶,愁眉苦脸地望着她。 “你没事吧你?我说你怎么不看路呢?你看给我车撞的!” 刘余琳扶着撞得一阵阵发麻的后脑勺,勉qiáng坐了起来,这才看清。 路边停着一辆电三轮,车上整齐的码着一箱箱苹果,车边还竖了个纸牌。 【红富士,不甜不要钱,五十一箱。】 中年男人看她一直盯着他的车,咳嗽了一声,道:“那什么,我车也没啥事,你赶紧走吧。” 刘余琳揉了揉钝痛的后脑勺,看了他一眼,“占道经营?” 中年男人一听,立马回了车边,搬起地上几箱苹果,还有打开的一箱样品,赶紧摆回车里,上了车就拧开了电门。 “我换个地儿卖成了吧?你自己撞过来的,跟我可没关系!真娘稀倒霉!” 那男的本就是非法占道经营,大概是怕刘余琳讹他,赶紧开着车溜了。 刘余琳挣扎着站了起来。 冬天穿的厚,摔得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就是后脑勺确实有点疼。 她忍着疼扶起车子要走,视线突然定在了地上一个掉下来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