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星琪沮丧地跪坐在蒲团上,不好意思抬头看对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当时以为找到了,但仔细一想,又不太确定。感觉每个人都像,又都不像。” 或许是职业的关系,每个人的妆容、行为举止乃至习惯语都很相近,带着长期共同生活的烙印。 如果接触时间再长一点,说不定能找出其中属于个人特性的部分,但无论是登机的几次照面,抑或刚才送饮料时的走马观花,都没有足够时间。 星琪蔫头耷脑,很想回到五分钟之前,让那个大放厥词的自己清醒一点。 侦探悠悠地啜了口冷掉的茶水,“可以了。” “嗯?” “做得挺好。” 星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悄悄地瞄了眼,侦探也正望着她,眉眼弯弯。 “真的?”星琪手脚并用爬到侦探这一侧,“有需要我可以再去试一试,肯定有办法找出来。” “你敢。”侦探捏着助手后颈,拎到身旁坐好,“老实待着。” 第50章 孤注一掷(7) 找柳奶奶花的时间比星琪预想的要久。 而地点, 更让她心头一紧。 “医院?怎么回事?” “嗯。”侦探放下手机, 抬手穿进星琪展开披上来的外衣, “具体情况那边没细说,医院离这儿不远, 去看看。” “哦。”星琪着急慌忙往外走,一时间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做但没做。 侦探一把揪住助手的马尾巴, “换衣服。” 医院确实不远, 车行十分钟就到。 许是马金炜特意嘱咐过,到门口便有酒店派来的工作人员接应,一路领侦探和助手到加护病房。 看到半躺着望着窗外的老人, 星琪用海城方言喊:“柳奶奶。” 老人缓缓扭头,眯着眼睛看清来人,憔悴的脸上露出笑容, “是你呀,小妹妹。” “奶奶, 伊拉欺负侬了伐?”星琪蹲在chuáng边小声地问, 用的还是海城话。 后面酒店的工作人员狐疑地望望她,想问侦探什么,话到嘴边咽下去, 转而道:“马总在开会, 派了我们这边姚副总来,她去和医生了解情况了,马总本人稍后就到。” 话说着,走廊传来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响。 “我们的姚副总, 主管娱乐方面。”工作人员介绍完,朝返回的姚副总鞠躬,退到病房外。 那边,柳奶奶慢慢理好了星琪卷进去的衣领,反问她:“伊拉?撒宁会欺负吾一额老太婆啊?” “一个老黑老凶,一个假惺惺的笑面虎。”星琪比划了两下,“黑白双煞。” 柳奶奶笑了,摇摇头,“没撒。” “喔……”星琪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但随即又提起来,“那您怎么……” “心脏病突发,和酒店无关。”身后一个声线偏高的女声急切地和侦探解释,“我们也是两个小时前才知道她住院的。” 侦探不冷不热道:“两个小时,够讲不少东西。” 姚副总斜眼看病chuáng,“我尝试和她沟通,但这位女士拒绝使用普通话。” 柳奶奶冲她做了个鬼脸,接着和星琪说:“伊吵得要命,闲话讲不到点子上,吾伐想帮她讲闲话。” 星琪忍不住笑,“嗯,不同她讲。”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和柳奶奶很亲近,或许是家乡话具有拉近距离的先天优势,又或者柳奶奶有着特别的气质。 “小妹妹,奶奶问你件事儿。”柳奶奶拉了拉星琪,示意她靠近一点,然后小声问道,“你和你同伴,你们不是酒店的人吗?” “不是啊。”星琪说,“我们是来旅游的……唔……就刚好在他们酒店住。” 柳奶奶点头,“吾晓得了。” 侬晓得撒么事了? 星琪一头雾水。 和柳奶奶打过招呼,星琪回去找侦探,“我们这次的委托人到底是谁啊?” “一会儿就到。”侦探自顾自把椅子推到窗下,戴上耳机晒太阳。 星琪往嘴里填了块牛轧糖,转起脑筋。 首先,酒店肯定不是委托方; 其次,柳奶奶不清楚侦探的身份;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酒店总负责人马金炜出现在病房,姚副总叫了两声夏小姐,戴着耳机闭眼晒太阳的侦探毫无反应。 星琪让马总和姚副总以及外面工作人员六道炽热的视线盯得不太自在,背过手戳侦探,“马总来了。” 侦探一晃,慢慢睁开眼睛,掩口打了个哈欠。 星琪:“……” 这都能睡着?! “小妹妹。”柳奶奶叫星琪,眼睛瞪着马金炜,神色和方才截然不同,多了分隐忍的怨愤,“那个男的,是他们大老板?” 马金炜眉头一拧,用海城话回道:“是的,我是酒店的负责人。” 柳奶奶哆嗦着拽出垫在腰后的枕头,筋骨分明的手深深陷入柔软的枕头,病chuáng一侧的仪器骤然亮起警灯。 “奶奶,奶奶。”星琪安抚地握着老人的手,“您别激动。” 老人反握紧星琪,鼻翼翕张了几下,努力平复下情绪。 “阿姨,身体要紧,有事我们可以慢慢沟通,你别着急。”马金炜远远站着,“夏小姐,我们借一步说话?” “不了,”侦探懒洋洋地拒绝道,“人都在,就在这里说吧。” 马金炜有些踯躅。 见状,姚副总冷冷道:“老太太,令郎的事情我方深表遗憾,但这件事多年前我方业已盖章定论并登报广而告之,你这种做法,除了徒增双方损失,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姚副总居高临下的态度让星琪都觉得很不舒服,柳奶奶反而恢复了冷静,“你方盖章定论是你们单方面的决定,我不认可!你们酒店损失了什么?什么都没损失!” “柳阿姨……”马金炜犹豫着开了口,“那件事我有所了解,可你前几天在娱乐场的行为也有失妥当。” 姚副总急不可耐接口道:“偷盗筹码等同于偷窃财物,酒店有责任将你移jiāo给治安机关。更何况你破坏酒店营业设施导致机器受损出现故障,我方有权向你索赔。” “等等,”侦探向马金炜招手示意,“马叔叔,我记得你说老虎机是不能修改的,这条就免了吧。” “呃……” 姚副总不依不饶:“我们彻查监控记录,有证据表明柳女士和当日机器故障有关。你推脱不了……” 星琪挡住咄咄bī人的姚副总,小声问:“奶奶,您为什么要那么做呀?” 柳奶奶一手捂住胸口,深呼吸了好几次,“因为这么做才能见到酒店的高层领导,问问他,晚上睡得安心吗?” “他们……”星琪的手被柳奶奶抓得生疼,回头看看马金炜,又看看无动于衷的侦探,不知道该不该问老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金炜神色松动,耐着性子道:“酒店的一切联系方式都有公示,你可以发邮件打电话,酒店有专门负责反馈的客服人员,为什么一定找高层领导?” “你说得好听!”老人怒道,“你们酒店把我小儿子列入黑名单,不让他进酒店,拒接电话,从来不回邮件。他找了你们多少次,你知道吗?” 马金炜愕然地看向姚副总:“有这种事?” “令郎的尸体是在海边找到的,而且他很早就离开了酒店,他的死和酒店没有任何关系,你们闹来闹去影响酒店声誉,我方当然要采取相应措施。” 监测仪器的数值再次bī近危险线。 对方两面夹击,柳奶奶身体状况堪忧,星琪求助地望向侦探。 来都来了,您别坐着不动啊! “烦死了。”侦探摘下耳机,翘起二郎腿,鞋尖隔空踢向姚副总,“你,出去。” “雪君。”马金炜偏头使了个眼色。 姚副总忿忿地离开病房。 “柳阿姨,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把事情理一理。”马金炜换回海城话,“据我所知,截止事发当天,令郎已经在娱乐场停留了十一天,你知道,人的jīng神长时间高度紧张,容易引发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