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他话还没说完,枪声一落,他的最后一口气就哽在了喉咙里。 再也没咽下去。 沈知昼看着他慢慢黯淡下去的眼神,突然觉得有趣至极。 这一次,他又没开枪。 下意识地转头,望向不远处的一幢建筑物。 没人。 回望了一圈,建筑物上方,都没有人。 “……” 他眼神蓦地一沉,不由地捏了一把冷汗。 康绥和康泰亨一前一后地都这么在他眼前死去。 他会不会是下一个? 到底是谁,要做什么? 他有些烦躁,正准备打电话给程嘉树,一转头,看到了林槐和下午那个跟在他身边的红衣女人,就站在马路对面的绿化带后面。 他心头陡然一惊。 那个女人手里有枪,她的胳膊直直向前伸出,枪口从他身下康泰亨,顺势向上,就对准了他。 他抬眼看过去,眯着冷眸,细细打量她。 女人一身如火般明艳热烈的裹身红裙,身形纤细袅娜,像是一樽神女的神像,伫立在那里。 她冷艳的目光飘过来,妆容jīng致而明艳,却隐隐地发散出,不可小觑的讯息来。 在林槐向马路对面的他走来时,她才缓缓地收了枪。 沈知昼才忆起,那日康绥死时,窗外建筑物上方擦着斜阳消失的身影,似乎也是如此诡谲鲜艳的红。 林槐过来,冷冷地看了眼他脚下的康泰亨,抬头对他笑了笑:“你电话打不通,我就跟来了,看起来是心事未了啊?” 沈知昼没说话。 林槐继续说:“你这么急匆匆地回来,就是要杀了他?” 那个女人走近了,亲切地叫了他一声:“沈先生。” “……”他一怔,回过神。 他看着林槐,又看了看那个女人,漫不经心地说:“你们来了,不用我动手了。” “到底为什么突然跑回来?” “没什么,”沈知昼凉薄地笑了笑,“就是想起,他要杀我,觉得不慡而已。” “哦,是么?”林槐将信将疑的看了看他,“所以,这下可以跟我们走了吗?该解决的都解决了,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吗?还是说,你还是不相信我们?你要留在伽卡吗?” “我还能去哪儿呢?”沈知昼看着林槐对他笑,心底寒意阵阵,只是摇头,抿了下唇,“走吧。” “回港城吗?” “回。” - 晚晚总觉得这些天有人跟踪自己。 许凌薇又去了外地执行任务,这次她要去半个月左右,作为无国界医生就是这样,需要时不时地往外跑,碰见突发状况,就归期不定。 国内的话,基本就在西南一带的云缅边境晃,伽卡也回去过,那条连接伽卡与南城的公路,也重新走过好几次。 可是,再没遇见过沈知昼。 国外,近则去过东南亚的泰新马,远了,偶尔也会去北非和中东一带和周边地区转一转。 奖杯和表彰拿了不少,把家里的茶叶柜都放满了。 那个柜子上仍放着伯父的遗像和他生前活得各种奖章和警徽,在以前的那个房子里,上面还有沈知昼从小参加各种比赛获奖的奖杯和奖状,还有他十六岁那年,考入警校的录取通知书。 他曾经是所有人眼中的骄傲。 可后来他走后,属于他的东西,就全被收了起来。 搬入新家,许凌薇更是将所有跟他有关的东西全都打包封在了一个箱子里,用透明胶封死了,然后扔到地下室去。 像是怕谁发现一样。 发现他已经成了这个家庭,一道难以愈合的,丑陋的疤。 晚晚再也没有吵着跟许凌薇一起外出过,慢慢地,她也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许凌薇一开始对她颇不放心,后来几次下来,她都可以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她们搬家到港南的经济新区有两年了。 起先晚晚很不习惯,因为需要倒两趟地铁和一路公jiāo车,才能到市中心的学校去上学,这意味着她每天要起很早很早。 夏天还好,冬天常是天还不大亮就起来了。 许凌薇偶尔不忙时会送她去学校,不过一路堵过去,还没她倒地铁和公jiāo快,所以多数情况下,她还是会自己走。 新家的位置和原来的一比,几乎处于这个海滨城市的两端。 以前在港西住着的时候,离西海岸很近,刮风下雨时,能听到海cháo翻涌不休的声音。 小时候,不刮风不下雨的夏季的夜晚,沈知昼会带她去海边散步。 他有心事的话,就会一个人去那附近的跑跑步,跑出一身汗回来冲个澡,好像能冲净所有的坏心情。 她有时候会坐在客厅里背单词,顺便等他回来。 有次看他放学回来没待多久,然后又黑着一张脸出了门,回来后衣服上沾着血,好像是跟谁打了架,脸上还挂了彩。 她抬头,问他:“哥哥,你怎么了?” 他看到她坐在那里,步子在门口顿了一瞬。 前一秒,他还脸色yīn沉,见到她后神情稍霁,仿佛雨后放了晴,走过来,揉了下她的头:“乖,去写作业。哥哥没事。” 然后,他折身去洗澡。 出来后也一句话不说,早早就睡下了。 一直是这样,他有心事,从来不跟她说。 大概觉得她年纪比他小,还是个小孩儿,他说什么,她都不会懂。 其实她懂。 她知道,是他偶尔跟她提起来的那个女孩子,突然跟别人在一起了,他去找了对方的男朋友,三言不合,跟人家大打出手。 后来,他就再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过她。 他总觉得她不懂他。 可他也从来不懂她。 只是,那些平淡无奇的日子,也再回不来了。 又是一年chūn。 她放学回来,小区道路两侧的槐花开了大半,绿化带被修剪得平整,弄出了个什么奇奇怪怪的形状。 最近看城市新闻,听说在这一带抓了几个贩毒的,小区里的公告栏上就拉起了红色的横幅,贴上了大字报和宣传语,写着什么: “严厉打击制贩毒活动,禁毒利国利民利己。” “贩毒就是谋财害命,吸毒就是自杀身亡。” “加大禁毒力度,提高禁毒意识。” “禁绝毒品,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 诸如此类。 哦,她想起来了。 她那位从没见过的伯父权开宙,也是个缉毒警察啊。 她若有所思地在公告栏前站了一会儿,踢了脚石子儿,然后准备离开了。 她特意从大道过去,专挑人多的地方走,楼上的阿姨正好碰到她了,牵着一只毛茸茸的阿拉斯加过来,跟她打招呼: “晚晚,放学了呀?” 晚晚甜甜地说了声:“阿姨好。” 她凑上前去,蹲下身,揉了揉大狗狗的脑袋,跟阿姨说说笑笑的,一起往家门口走。 “你妈妈呢?这回去哪儿了?” “南非。” “唷,真是辛苦呢,常年都在外地跑吧?” “也没有常年,一年去一两次吧。” “你妈妈那么厉害,你以后想做什么呀,快高考了吧?” “我……还没想好。”她笑了笑,揉了揉头。 “慢慢想嘛,学习上没什么问题吧?我记得,你妈妈说你学习很好呢,经常考第一名吧?” “嗯,没问题的。” 后面那辆一直不疾不徐地跟了她一路的黑色帕萨特,就停在了那里。 不再向前了。 她拿钥匙开门前,阿姨叫了她一声:“晚晚,一个人在家行吗?要不要来我家一起吃晚饭?阿姨今晚也一个人。” “阿姨,我可以的。” “你真勇敢啊,真的能照顾好自己吗?” “嗯,我可以的,”她坚定地点点头,“我妈没几天就回来了。” “好,那你自己注意,需要阿姨帮忙什么的,就随时来找我,你妈妈走之前还跟我说,实在不行让你来我家,让我帮忙照顾你。不过我看,你挺独立的嘛?会自己做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