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主[无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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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 梦若云 分類 二次元 | 51萬字 | 175章
第72章 踏破千军(二十一)哭诉。
    霍彦虽然并未上过什么战场, 但作为公卿之子, 他自然是熟于骑马的。此番征战,霍彦协领麾下一千兵卒,又并张蒙麾下一百死囚,人虽不多, 却也足以做先行部队。

    他一直骑在马上,神『色』甚是难看, 不时在马上轻微扭动身子, 仿佛有所不适。

    这年头的马儿是没有马镫与铁掌的,张蒙与部队走了十二天, 霍彦就骑了十二天的马, 看他那副细皮嫩肉的模样, 在太阳底下晒一会儿就脸『色』『潮』红,更别谈其他——骑马自然折磨着大腿内侧, 估计他现在又疼又痒, 难以忍受, 却又要保持风度吧。

    死要面子活受罪, 好在还不算太软蛋,至少没有叫过一声累。张蒙心想。

    霍彦面『色』难看, 紧紧皱眉望向澴河, 迟疑片刻, 有气无力道:“叫士兵建造小舟吧。若是等大军到来再,指不定还要被按上个畏怯不前的罪。”

    “是,霍将军。”张蒙铿锵道。

    “这次慜国本就打着固守不前的主意, 我们若是不主动进攻,只怕粮草先支撑不住,单凭熬是熬不过慜国的,也不能太靠着褫国。”

    霍彦微微眯着眼,对秋日依旧十分显眼的大太阳感到颇为不满,汗水顺着他鬓角滑落,将漂亮的美髯也弄得湿漉漉的。他擦了擦额头上涔涔热汗,终于耐不住将头盔脱下,丢给身边亲卫拿着,这才舒了口气,又道:

    “西军与褫国汇合,在中路攻临城。北军与南军则往上路,攻衡城。我军走下路,攻『惑』城……『惑』城乃是慜国鱼米之乡,粮食八成都从此地运往各处,守军更是颇为周密,我等现下重要之事,其实不过是‘镇守本地、『骚』扰『惑』城’而已。”

    张蒙似懂非懂。他也不晓得霍彦是真的懂军事兵法,还是嘴上扯淡,纸上谈兵。反正霍彦现下是他的上司,张蒙只要听命战斗便是。

    他叫来王禄等人,将命令吩咐下去,众人便开始烧火做饭,伐木修船,一部分兵卒去了就近城镇之中借船,各自都去做相应之事。

    张蒙也不例外,在霍彦回中军帐中之后,他便同兵卒一道主动修补船只。

    他力气大,身手好,耐『性』强,又是本不用修船的武官,有他带头做事帮助,率先士卒,主动指挥,兵卒们不但真正认识了这位传说中力拔山气气盖世,与众不同、平易近人的统领,军队建造效率也立刻抬高了一筹。

    太阳西下,暖橙『色』夕光将远处蜿蜒起伏的青翠山头镀上一层薄薄金边,轮廓暗淡的『惑』城在阴影中静静沉眠,一缕缕炊烟自地面浮起,如同一条条缎带。

    澴河水流滚滚,浪花拍打之间发出规律而汹涌的哗啦声,炊事兵在忙着烧火做饭。张蒙正把一只小舟的顶端拿楔子固定之时,身边传来几声呼喊。

    “他们回来了!看来借了不少船。”

    张蒙将绳头拧紧,回首望去,只见方才受命去借船的士兵搭着伙儿往这里走,身后拖着十几条小舟,看来收获颇丰。他点了点头,拍拍双手,将手掌上细微的木屑拍去,迎向几人,道:“做得不错,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

    他们大约没料到张蒙会主动询问,一时之间既有受宠若惊,又有胆怯忐忑,只道“一切顺利”,“没出什么事”云云。张蒙点了点头,语气平缓道:“吃饭时候也到了,都去吃东西吧。明日我分配你们继续造船。”

    他看向众人之中的王禄,后者机敏地跟上了他,跟在张蒙身后走到了距离吃饭众人较远的一处地方,让其他人听不到二者谈话。

    “的确是没有事么?”张蒙直截了当地问。

    “确实发生了一件事情,只是我不晓得是否无关紧要。”王禄迟疑道,“这些船其实并非是‘借’来的,而是抢来的。”

    “……哦?”张蒙眉头微挑,哼声道,“继续说下去。”

    “是,统领大人。”王禄道,“之前我等去了周围城镇乡村之中,村民们借了我们三条小舟,但其他人嫌船太少,恐怕不够交差,便又强行搜刮夺走了十三艘。那些村民们哭天抢地,直说没了船活不下去了,他们也不管不顾。”

    张蒙皱起眉头。他叫王禄同去,其实是担心那些士兵做逃兵,趁机跑路而已。但现在这种情况……张蒙也说不上什么。错了吗?没错吗?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吗?

    他只是觉得有些不爽而已,真要故意为这些土着出头,那也未必。

    “行了,我知道了。去吃饭吧。想来那些村民也不敢到此处抗议。”张蒙边说着,边顿了顿,“……若是真有来这里讨个说法的,看着点,别让其他士兵给打了。”

    王禄称是,颠颠儿着跑去吃饭了。张蒙摇了摇头,将这件事抛开,自己在军中转了转,找到霍彦的营帐处,进去同吃饭。

    次日清晨,晨光熹微,云气散漫。

    张蒙早早起来,刚走出营帐不久,便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啼哭之声。他微微一怔,向左右士兵问道:“远处似有啼哭之声,你们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两个兵卒满脸困『惑』『迷』茫,他们没有张蒙这样好的听力,压根什么都没有听到。但既然张蒙这个统领开口吩咐了,他们也就不说什么,直接前往张蒙手指的方向,去查看是否有人啼哭。

    张蒙也没多理睬这种事情,大约是某个士兵因为战争到来而啼哭不止吧。

    好在现在的士兵大多没见过血,否则心理压抑的士兵们因为这啼哭声音引发营啸,恐怕要死不少人,张蒙自己重整秩序也需要花费很大精力。

    他继续帮助其他士兵制造船只,但在两炷香时间后,方才被他叫去查看情况的两名士兵回来了,他们还带着一个身材纤细窈窕,面容秀丽,眼神坚毅的年轻女『性』。

    “统领大人,这女子便是之前哭泣之人。”士兵道。

    这女人竟然没有戴帷幕!张蒙有些吃惊,但转念一想,假若是个普通老百姓,帷幕需要花费的钱不如省下来,之前他看见戴帷幕的女人也都是已做华贵的大家小姐,普通女『性』大约的确不怎么太在意这些风俗吧。

    他心里嘀咕,脸上一直是淡淡的,瞥了眼女子,问道:“为何在军营边哭泣?你可知晓我等即将与慜国开战,你这样作态,莫非是想给燕国招来晦气么?”

    被张蒙这么语气平静地恐吓了一番,面对高大强壮、神『色』冷峻的男人,眼前的女子眉眼间显『露』出一丝惧『色』,她双目通红,鼻尖也带着红痕,一看便是哭了许久的模样,此时此刻,手掌揽在嘴边,眼泪又掉下来了。

    与此同时,她‘噗通’一声跌跪在地,朝张蒙哭诉道:“奴家乃是澴水村里正之女,昨日兵爷前来借船,吾父借出船来,他们却还不肯罢休,硬生生抢走了所有船只。可澴水村人皆是靠水吃水的啊,没了船只,我等便不能捕鱼下河,现下已是临近冬日,这个冬天我们该怎么活?”

    她哭得声音极大,说话却还算有条有理,清晰明确,甚至是颇有逻辑的。在吸引了一群士卒目光的同时,也引起了张蒙些许审视斟酌之意。

    “父亲当日便愁得病倒了,我身为人女,岂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受累,村人等死?因而,小女子斗胆来此,恳求诸位兵爷行行好,给我们留三、四条船吧。若是怪罪,便只怪罪奴家,村人父亲皆不知奴家所为,他们对燕国忠心耿耿,岂会要我前来?但奴家是小女子,心中只父亲兄长而已,统领大人,求您行行好吧!”

    说罢,这女子在地上碰碰磕头,白皙的额头磕出了血痕。

    先点明自己乃是官家之女,而后又说出村民的苦楚,再把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表示与其他人没有干系……这女人有点厉害啊。

    张蒙的心里浮现出些许惊诧与欣慰。或许因为他本就是女『性』,对这种有脑子、有胆『色』的土着女『性』比较有同理心的缘由吧,张蒙还挺欣赏她,乃至生出了救助之心。

    “原来如此……你!去叫昨日那群借船的士兵前来。”

    张蒙随手指了一个看热闹、与周围同袍窃窃私语的的士兵,叫他去做事。士兵苦着脸走了——他不敢不做。张蒙昔日徒手搬数根树木,一人凿船从早到晚不停歇的勇猛姿态还历历在目呢,谁不怕惹怒了张蒙,被随手一巴掌拍下来?

    下达命令之后,张蒙放缓了声音,将跪在地上的少女扶起,道:“你的冤屈我已知晓了,你与我去寻主将,将此事告知。走吧。”

    那女子有一瞬间的迟滞,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仍是白着脸、红着眼,哽咽道:“是,统领大人。多谢大人相助,无论此事成与不成,奴家来世必衔草以报。”

    “不必如此。”张蒙道。

    他领着几个敢死军的人与这少女,一道前往霍彦的军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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