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蒙刚开始用一些杂『乱』的问题询问了对方,包括对方的姓名、身份等,得知这苍白皮肤的男人名叫唐璜,是克劳利家族的小儿子,祖辈都是子爵。 接着她话音一转,问道:“王子为什么这段时间都不在城堡内?” “王子去『迷』雾之森狩猎了……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一直对这些事情毫不关心……” 唐璜哆哆嗦嗦地说,生怕这个答案让她不满意。 “『迷』雾之森?”张蒙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词语,她觉得这个词汇非常耳熟。 “是的……这是靠近王城西南面的森林,一直覆盖到泰坦山脉,据说内部隐藏着各种危险的野兽,大家基本只在森林边缘活动。” 张蒙微微皱眉,努力回忆着相关线索。 她脑海中忽地闪过一道灵光,回忆起了之前布莱克同他们讲怎样刺杀国王与王子时所说的话:‘……前往『迷』雾之森,寻找湖光女巫的帮助,获得靠近他们的方法……’,难道,王子其实是被女巫吸引过去的? 但是既然吸引过去了,干嘛还把他安安全全地放回来? 忌惮那位存在于城堡内的‘女仙’? 可放回来了又有什么意义,猎人也并没有真正靠近国王与王子啊? “这段时间国王经常呼唤你们到他的房间内,为什么?” 张蒙对之前的事情有点想不清楚,干脆就不多想了,直截了当地继续问道。 “这……我不太清楚……但、但是!我之前有偶然听到父亲说‘国王已经疯了’之类的话!”唐璜的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流淌。 “是吗。”张蒙沉默了一瞬,问道,“你父亲参加了这次宴会吗?” “没、没有……” 唐璜有点困『惑』地喃喃回答,接着,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脸『色』苍白起来。 “我大哥也没有参加……他们因为误食互相冲突的食物腹泻在家,还有二哥,他回到农庄看望他妻子去了,他们把这个名额给了我……” 唐璜眼神发直,虽然胆怯,但他终究是从小就在擅长政治的贵族家庭长大,一瞬间,他立刻明白了自己将会有怎样的下场: “他们,他们是——把我、把我……” “放弃了……” 这家伙竟然有点可怜。张蒙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手腕间探出锋利的袖剑反『射』出一抹寒光,映照在唐璜眼皮上,通知他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 怪不得她今天看到大厅里的人都是些年纪不大的家伙,原本还奇怪怎么贵族们没有年迈的老东西吗? 没想到真相在这里,这些来到大厅的人大概都是死了无所谓的家伙吧——“大人物”们的繁殖能力往往和他们的冷酷成正比。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张蒙问。 “别杀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做,我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直到一切结束的!”唐璜略带结巴地哀求起张蒙,“我不想死!” 张蒙无奈地撇了撇嘴。 两分钟后,单手敲晕了唐璜的张蒙平静地走出房间,顺着漆黑的走廊前往大厅,不动声『色』地融入了侍女队伍之中,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 她有意无意地靠近王子与国王所在的地方,竖起耳朵,敏锐地捕捉他们的言谈与周围环境可能发生的变化。 王子放下了手中盛着红酒的酒杯,转身朝舞池走去,彬彬有礼地邀请了一位贵族少女,两人滑入舞池,开始伴着优雅的音乐翩翩起舞。 贵族少女被鲸骨撑罩起的裙摆仿佛绵软的云朵,丝绸上繁复的蕾丝与镶嵌的珍珠泛着柔和的光晕。 国王与他身边的贵族们谈着无聊的琐事,比如对王子至今单身的担忧,对未来他妻子的期盼,目光偶尔投向舞池内正搂着舞伴腰肢的王子。 灯光下,即使涂抹了厚厚粉底的贵族少女也不比王子的脸『色』更苍白,修长的手指泛出隐隐的青紫『色』,眼眶下的皮肤血管胀大凸出,犹如冰窟中的尸骸。 ……刚才王子的脸『色』好像没这么难看吧?张蒙沉默着谨慎地观察,倘若不是一直以来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王子与国王身上,恐怕会以为一开始王子的气『色』就这样难看。 这让她不禁想起了新手世界中从正常人突兀转化为丧尸的高中女生,转化的速度那样快,简直令人猝不及防。 虽然不知道王子为什么会越来越令人不安,但这可不是件好事…… 而她的【第六感】也从平静无波,到现在慢慢开始了轻微的警告。 张蒙瞥了眼国王,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那双蓝『色』眼眸像寒冰般镇定,像压根不在乎,又好像从未察觉不对劲。 王子的舞伴换了第三位,他的动作仿佛带上了些不正常的僵硬感,步履也略微踉跄。 在带着舞伴从舞池旋转到国王这边时,王子松开了贵族少女的手,朝国王这边走来。他的步伐有些缓慢迟滞,脊背微微弯曲,嘴唇已彻底没了血『色』,眼白内布满浑浊的血丝,手指弯曲着,像是无法伸直。 某种奇妙的气氛让围拢在国王周围的贵族们渐渐停止了谈笑,情不自禁地为王子让开一条路,任由他蹒跚到国王面前。 “父亲,我很难受。”王子低声说,“我不想再继续了……父亲……” “怎么会呢?阿莱克修斯。你现在状态很好。” 国王打断了他隐隐含着哀求与颤音的话,字句平稳地微笑道,“去吧,别丢下你的舞伴,那可不是一位王子该做的事。你还有一首舞曲的时间呢,不是吗?” “求你……求您……” “去吧,我的孩子,你会做得很好,别让我失望。” 王子陷入了沉默,他抬起面孔凝视父亲的双眼,涣散的瞳孔中无法映照出面前男人的脸庞,只有一片灯火闪烁的虚无。 一丝晶亮在他眼角显『露』,王子静静地站了几秒,垂首安静地走回舞池。 这对父子之间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就吃了我自己的手。张蒙思忖道。 她谨慎地观察着王子。 舞会上的一切都被灯光衬托得梦幻、飘渺,王子又换了个舞伴,但此刻他的表现已经让人感到不安。 即使是最愚蠢茫然的贵族也能看出王子此刻的异样。 他的身体如同被『操』纵的傀儡一般可怜,手脚处有寒霜般的淡蓝『色』气体渗出,头颅低垂在胸口,姿态仿佛是无形丝线牵连的傀儡,被控制着做出各种人类无法做出的大幅度的扭曲动作,让人头皮发麻。 “王子怎么了?” “快退后……陛下为什么没反映?” “王子的样子好像……被诅咒了!该死的,索尼克拉斯女仙在哪里!” 人群中窸窸窣窣地响起了切切低语,贵族们趋利避害的本『性』让他们下意识远离王子,像嗅到危险气息的青蛙一样担忧着毒蛇的进攻。 国王面无表情地站在远处,遥遥凝望舞池中的王子,与王子一同起舞的贵族女『性』不安地颤抖着,她尝试从王子手中抽出她的手,但王子的手指牢牢嵌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略微动弹就感到寒冰般的刺痛折磨着娇嫩的肌肤。 她挣扎地幅度更大了,裙摆下的纤细双足停止了舞步的踏动,但这一切无济于事,王子拉扯着少女的手与腰肢,强迫她与他一道起舞。 “救命!救命!救救我!” “王子殿下,宽恕我吧,我什么都没做错啊……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贵族少女有一头『迷』人的金『色』卷发,眼眸含泪的模样足以让年轻男人头脑发热,她哀求着王子,恳求着怜悯,啜泣声断断续续。 但贵族们非但没有靠近,反而远离了许多,有人已经在悄悄地尝试开门,门扉却像被铁水焊死了似的无法撬开。 “真是丑陋啊……” 国王仿若感慨般轻声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