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西临不好当面让女生下不来台,只好耐着性子坐着陪她聊了两句,打算借尿遁出门把账结了走人。 就在他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也不知怎么那么巧——窦寻来了。 窦寻电话里没说他来不来,他一露面,对除了徐西临以外的所有人都是惊喜。 邓姝跟见了国民偶像似的,激动得一把拽住徐西临的袖子:你们把大仙儿也叫来了!大仙越来越……” 帅”字没出口,窦寻已经径直走到了她面前。 徐西临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要坏,仓促间他有些粗鲁地甩开邓姝的手。 第51章 分手 窦寻本来是不想来的。 可是他和徐西临连日来的冷战实在把他折磨得不轻。窦寻实在是怕了徐西临的冷处理,徐西临其实很少对人使用冷bào力,算来不过两三年一次。 但每次都得让他伤筋动骨。 窦寻焦躁、不知所措,乃至于最近几天开始疑神疑鬼地睡不着觉,半夜里外面一点声音都会把他惊醒,让他扑到门口去看一眼徐西临是不是上楼了。 这天窦寻实际是硬着头皮推了很多事,抱着一线希望,挣扎出来一点时间,来到老成跟他说的地方,他想讨个巧,借着人多和徐西临破个冰。 一路上,窦寻心里反复琢磨各种说辞,想出一套严丝合缝的对策,忐忑地来回推敲,没想到还没有发挥,就兜头看见了这么一幕。 窦寻的心在下沉,周身的血却拼了命地往上升,在血管里沸腾地突突乱窜,一下比一下重地冲向脑门,又失重似的砸回胸口。 老成热情地上来拉他:我还以为请不来你呢,快来,给我拜一拜,保佑我来年不挂科!” 窦寻被他一打岔,总算是略微恢复了一点神智,把冒火目光从徐西临身上撕下来,他简单地冲老成一点头,接过他递来的饮料。 徐西临本就打算走人,窦寻方才可怕的表情让他有点反应过度,他站起来伸手揽过窦寻的肩膀,qiáng撑了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都准备走了。” 窦寻的肩膀陡然绷紧了,用一种异样的语气说:我刚来你就要走?” 徐西临扳着他肩膀的手带了力气,两颊咬得太紧,笑容都保持不住了。 窦寻方才恢复的神智一瞬间就被他这躲闪的态度烧化了。 他觉得自己像一块恶疮、一块伤疤,被徐西临藏短一样遮遮掩掩地盖着,没人的时候才会四下观望一番,谨慎地拿出来透透气。 窦寻冷笑了一声,不客气地甩开徐西临的手:你就那么怕我?” 徐西临脸色一寒,带着几分警告低声说:窦寻。” 窦寻森冷的目光越过他,从邓姝脸上掠过,脸上的讥诮连月半弯黑灯瞎火的包房都盖不住了。 邓姝莫名挨了他一记深重的敌意,被他瞪得瑟缩了一下。 连老成都意识到他们两个人之间气氛不太对:你们俩怎么……” 徐西临嘴里发苦,不知哪里又惹毛这位祖宗了,生怕他当众说出什么来,只好耐着性子低声说:有话咱们回去说,有火你回家再发好不好?” 他当着外人地面,实在没心情哄窦寻,只想赶紧把狂犬病发作的那位弄回家。 殊不知,他勉为其难的安抚就像一张企图包住火的纸,基本只起到了助燃的作用。 窦寻有些尖刻又有些惨淡地笑了一声——回去再说,又是回去再说。 他胸中的邪火不顾一切地喷薄而出:窦俊梁说我有病,你呢,想把我远远送走,我看你们俩意见倒挺一致。徐西临,你觉得我见不得人,多说两句都能让你心惊胆战是不是?” 他偏要说! 吴涛把包间的ktv背景音量关到了最小,难得扮演一次和稀泥的角色:你们俩gān嘛呀这是,一见面没怎么着呢就呛,这还有女生呢,注意点行不行?” 徐西临面沉似水地盯了窦寻片刻,然后冲吴涛摆摆手,拎起自己的外套:不碍你们的事,窦寻,你不走我走,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他说着,大步往外走去,手机钱包一概没想起拿,虽然面部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但心里大概已经气疯了。 老成一头雾水,不知从何劝起,只好重重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捡起徐西临落下的东西,匆忙追了出去。 剩下个吴涛面对窦寻有点犯怵,半天才试探性地抬手拍拍他的肩:我说天才,你没事吧?” 窦寻木桩似的在地上钉了片刻,也一声不响地追了出去。 余依然:……什么情况?” 谁他妈知道。”吴涛冲她耸耸肩,他感觉自己有生以来就没能摸准过窦寻的狗怂脾气,原地踟蹰片刻,吴涛说,你们先坐着,我去看一眼。” 月半弯里暖气融融,一出大门,凛冽的西北风立刻张牙舞爪地欺压上来。 老成在月半弯门口马路对面追上了徐西临。 徐西临这天穿了一件米色的短大衣,身量颀长,在一片夜深人静中,他的脸色格外憔悴,双颊甚至有一点凹陷,从眼睛里往外透着股深深的疲惫,早些年的少年意气被消磨得一点也不剩了。 老成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觉得徐西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的样子,像个满怀心事的陌生男人,与他印象中那个张扬活泼的少年已经大相径庭了。 老成努力定了定神,拿着徐西临的手机和钱包缓缓地走过去:团座,忘东西了。” 徐西临心不在焉地叹出一口白汽:谢谢。” 寒风中,徐西临方才回过神来,恍然自己方才竟然是在怕窦寻,怕他当着人面抖出他们的秘密。他茫然地搓了搓自己的双手,扪心自问:我怎么会这么恶意地揣测他?我跟他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究竟因为什么?” 老成小心翼翼地问:你跟窦仙儿到底怎么了?” 徐西临顿了顿,避重就轻地说:他想直接工作,我觉得他继续深造比较好,那天说呛声了,吵了一架,没什么大事。” 哦,就、就因为这个啊?”老成抓耳挠腮地说,你也是,管那么宽gān什么,你又不是他爸。” 徐西临没吭声,目光越过老成,落在了他身后。老成一回头,发现不能背后说人,窦寻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的路口。 老成忙打圆场:窦寻,咱家团座有点那什么,那他不也是为你好么?没拿你当外人才有什么说什么的——不然怎么没见他跑到监狱里挨个跟他们吵让他们别犯事的?” 窦寻直勾勾地看着徐西临:你是为我好还是想摆脱我?” 徐西临无比疲惫地一低头:窦寻,你懂点事吧。” 老成:哎哎,都是自家兄弟。” 窦寻漠然说:我不是他兄弟。” 徐西临:你还没完了是吗?” 窦寻一步一步走过来: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块摆脱不了的狗皮膏药,硬撕撕不下来,但是出国几年就不一样了,回来以后什么都淡了,对不对?到时候你不费chuī灰之力就摆脱了我,稳稳当当地该gān什么gān什么去,以后跟人说起,就说我是个小时候在你家住过的熟人——是不是?” 老成讷讷闭嘴,感觉窦寻这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 徐西临面色铁青,没想到自己连着五脏六腑的心疼在窦寻眼里会被扭曲成这个意思。 随后,还不等他开口阻止,窦寻已经脱口吼了出来:我告诉你,别做梦了,不可能!你一天是我的人,永远都是我的人!既然走到这一步,别想退回去,回不去了!没人跟你装好兄弟玩过家家!” 老成:……” 他觉得如果窦寻的语文不是体育老师教的,那恐怕是自己的耳朵出了点毛病。 徐西临脑子里嗡”一声。 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剥光了衣服,赤条条无处躲避的bào露在所有人目光之下,周围人与车的声音全像是被盖了马赛克一样模糊不清。 徐西临嘴唇动了动,近乎无意识地说:窦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什么都敢说,是你不敢听。”窦寻不顾一切地说,我没有伤天害理,没有违法犯纪,我行得正、坐得直,我就是同性恋,怎么了?你既然觉得这事难以启齿,怎么没一头撞死在我chuáng上?” 好不容易找对了方向追过来的吴涛脚步猛地刹住,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停在几米之外,进也不退也不是,跟惊骇的老成面面相觑。 这是无数次在徐西临噩梦里出现过的场景,轰然落到现实,一时间他居然觉得有点不真实。 然后徐西临一句话都没说——他实在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转身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就走了。 这几年,整个城市像翻天覆地一样,月半弯曾经的辉煌也一去不返了,它渐渐成了城市中一所普普通通的娱乐场所,从外表看来,已经有些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