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心中又有淡淡的可悲,她是天子,但连处理一个下人,居然都要用阴谋诡计。 琴菏道:“能为陛下分忧,是奴婢的荣幸。” 傅平安笑了笑:“以后这宫里你管宫人进出,晚风管内务琐事,但不管什么事,都要给嬷嬷过一下眼……” 话音未落,突然有人在门外道:“陛下,陛下,您救救阿瑛吧。” 琴菏道:“是阿青,奴婢叫她走吧?” 窗外哭喊渐息,不多时除了杖打声就没声响了,傅平安道:“不,叫她进来。” 琴菏愣了下,但随即连忙开了门,阿青踉跄地扑到在傅平安脚边,呜咽到说不出话来。 傅平安叹了口气:“阿青,你知道阿瑛偷了多少东西么,朕也想救她,可是太后下的旨,朕也无可奈何啊。” 阿青茫然片刻,双目红肿,半晌,又呜呜哭起来,哽咽道:“阿枝走了,阿瑛……阿瑛也走了……” 傅平安叹息着点头:“是啊,那三只兔子,以后就都由你养了。”! 第二十七章 琴菏把阿青领走的时候,路过院子,正巧看见掖庭的人把阿瑛的尸体拖走,阿青又要哭,琴菏拉住她往后院走,待到了后院,空气中仍闻得到淡淡的血腥味。 琴菏是见惯了这个场面的,太后从前还是昭仪时,发起疯来,比这要夸张的多,那时琴菏还是个孩子,半夜躲在被窝里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满地的血和来讨命的鬼。 当时宫里老人们吓她,这些鬼是没法投胎的,除非找到替死鬼,她若是不听话,便被索了命去做替死鬼。 因为这样长大,她对此事都有些麻木,见阿青还哭,便塞过去一条手绢,问:“上次阿枝走你就哭了好几天,活都干不好,这次你不会又要哭好几天吧,我跟你说,兔子要是养死了,你就是阿瑛的下场。” 其实琴菏看出陛下恋旧,未必那么残酷,但阿青果然被吓到了,但思索了片刻还是说:“陛下不会的……但是太后可能会吧。” 她吸了吸鼻子:“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之间,我们三个人只剩下我一个了呢。” 琴菏斜眼看她:“你觉得你们三个关系都很好?” 阿青一脸确定:“当然啊,我们从前就是一起进的掖庭,一起受的训,当时我和阿瑛跟不上,阿枝还偷偷教我们呢……虽然最近,感觉说不上什么话了。” 琴菏冷笑:“是么,关系那么好的姐妹……到底还是权势动人心。” 阿青:“什么?” 琴菏看了眼被围栏围起来的三只兔子,兔子是很会下崽的,但幸好这三只兔子全是母的,所以维持住了这个数量,天气太热,它们懒洋洋趴在树影下休息,但嘴里却还叼着菜叶子不松口,全是些饭桶兔子。 然看着却也是惬意得很。 她忍不住喃喃:“人命自是如草芥,有时候,兔子都比人活得好。” …… 处理完阿瑛后,太后新派过来的人也差不多到齐了。 除了补齐宫女的缺之外,太后还额外给傅平安配了一个名叫贺方的内官,内官与宫仆的区别,除了他们负责内宫六尚(尚衣、尚食、尚冠、尚席、尚浴、尚书)的具体事物之外,还在于他们通常是常庸,但是出身自大家族,所以 也不能像是寻常宫人那样打骂折辱。 贺方是个看着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总是一副微笑的模样,他隶属尚书局,负责陪傅平安读书。 傅平安对用自己的人已经不抱奢望,反而觉得满宫都是太后的眼线对她来说也还不错。 因为她通过系统看书,在旁人看来只会觉得她天天发呆,正适合降低太后对她的警惕之心。 八月初的一天,傅平安在宣室殿中处理政务——她所谓的处理政务,一般就是坐在太后边上,太后告诉她要在折子上写什么,然后她按太后说的写一下。 那折子是上书来补几个校尉和从事的缺的,通常折子上写很多人的名字,傅平安需要按太后和大臣的要求挑出他们觉得最合适的那几个人,这次也自然是照例,太后早就写好了条子,傅平安按条子上的人名画圈,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一个叫做“陈宴”的人。 她呆了两秒,弹幕立刻刷了一排—— 【糖炒栗子多放糖:宴!】 【小污师苏珩殿下:陈宴,一定是这个人!】 【人间不直得:是田大人安排进来的人么?】 【小棕熊:不要太激动,万一不是呢】 【拉拉人:怎么可能不是,那么多天了,就这个最有可能。】 【冷漠的小白兎:你也说了是可能啊。】 实际上从前便有弹幕说出过这个猜测,那弹幕说,“宴”或许是个人名。 当时傅平安其实也上了心,但她总不能大咧咧问宫人们的姓名,便委托了琴菏去问。 琴菏着实是个有本事的,竟然找来了宫人名册,但这名册里并没有名为“宴”的人。 大部分宫人的名字都是很简单的,有些甚至很粗俗,只有在贵人身边服侍的,或许会取个文雅些的名字——但这文雅是类似于对物品取名的文雅,所以大多也是四时花卉琴棋书画这样的名字。 傅平安的失望在这一刻化作了狂喜,因为她先前总认为自己无法破解“宴”字的谜题是辜负了阿枝的努力,为此甚至怀疑过自己的能力,但眼下看来,先前只能说是时机未到。 虽然目前也不能确定“陈宴”到底是不是她需要的人,但傅平安还是装模作样道:“母后,从 事的职位给谁呢,这边还有好几个人,这彭培如何?” “姓彭,莫不是彭大人的子侄?” “啊,是不肖子,平日不好读书,就好舞刀弄枪,做校尉不行,做个从事保护陛下倒还堪用。” “唔,那陈宴呢?” “难道是博陵陈家的人么?” “嗯是博陵郡察举上来的人才,听说纯善至孝,被继母逐出家门,但后来母亲生病,仍亲侍汤药,于是和继母重归于好,胜过亲生。” 太后闻言挑眉道:“哦?还有这事。” 范谊道:“臣也曾有所耳闻,确是一桩逸事。” 太后笑了笑,问傅平安:“陛下怎么看。” 傅平安圈了陈宴的名字,说:“陈宴待母纯孝,堪为表率,朕要好好向他请教。”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皇帝已经很孝顺了。” 因为有了这个因,几日后新校尉从事任职,傅平安单独宣了陈宴,也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一件事,傅平安坐在殿上,见陈宴背光走来,身姿矫健器宇轩昂,皮肤稍黑了些,但更显英气。 【燕惊寒:啊,居然是女的。】 【火锅烫鸡蛋:应该说是天乾吧。】 确实是天乾,起码八尺高,傅平安本想站到她跟前,但走近,发现自己好像才刚到她的腰背,顿时脸色微变,装作若无其事地绕了一圈,又回到位置上坐下了。 因为贺方就在边上,傅平安也不能直接问“你是不是朕的人”,于是只装模作样地问:“听说你是博陵陈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