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舰长的交接没有花费顾淮太多时间, 很快, 他和柯林就重新返回了对接口，两名正在胡吃海塞的站岗士兵眼神惊吓, 手里分别抓着油腻腻的某种肉制品, 看见顾淮的瞬间慌忙从地上站起, 举着油腻腻的手行礼，又立刻藏到身后, “长官好！”
    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时刻，顾淮没有在意他们难得放纵的表现, 只说：“开始对接工作吧。”
    然后顶着两名士兵不解的视线，和柯林一起跨入通道, 去了莱影号。
    和联邦的站岗士兵相同，德尔的士兵在看到顾淮时也眼神迷茫，但德尔的军纪显然比联邦更加严明, 这艘星舰并没有打了一场胜仗后的欢快气氛，只有一片肃穆。
    顾淮单手背在身后，并肩和柯林一起走向休息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跨进舱门之后, 顾淮估算了一遍返航的时间。
    按照现在舰队所处的位置，距离德尔要远于联邦，所以会比来时的路程要长一些，“十天之内, 差不多了。”
    实际上只用了一周。
    莱影号的速度非常快, 它开启了隐形技术, 一路毫不停留，在第一天过半的时候就已经把舰队甩在了大后方。
    一开始顾淮还担心这艘星舰独自在宇宙中飘荡，说不定会遇到什么麻烦，但事情比他想的要简单太多。莱影号不仅速度优异，它无与伦比的防御技术也让它拥有可以飞往宇宙中任何一个危险角落的能力。
    况且，没有战舰能捕捉到莱影号的踪迹，也没有战舰能追得上来。
    重要的是，柯林想要用最快时间返航的意志实在过于坚决，任何人的劝言他都当做耳旁风。
    所以在第七天过去后、一个正常的下午，莱影号缓缓停在了德尔皇宫降落台。
    提前得知消息的王后走了过来，柯恩在王后的身后时隐时现。
    顾淮跨上升降板时对柯林伸出右手，后者十分自然抬手握住他的手掌——
    看到这个场景，王后跨出的脚步顿了顿，她眸光一闪，还没等心里的想法彻底成型，低头走在她身后的柯恩就撞了上来。
    “哎呦！”柯恩捂着额头先告状，“母后，你停下来做什么？”
    正在半空的顾淮听到动静转脸看了过来，王后无奈回首看一眼柯恩，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你们来得很准时。”
    升降台这时飘然落地，顾淮笑道：“一直匀速前进，数据计算得非常准确。”
    柯林对王后点了点头，态度看上去有些冷淡，但这么多年过去，王后早已经习惯了儿子的性情，只说：“走吧，我为你们准备了下午茶。”说到这她脸上笑意明显，“顺便，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聊一聊明天的受洗典礼，以及受洗后的婚礼。”
    顾淮看了柯林一眼，后者脸色如常，于是他又把目光转回到王后身上，“这么快？”
    柯恩这时走上前站在顾淮身侧，他歪着脑袋把两人看来看去，终于开口：“母后说你们要结婚了，是真的吗？”
    顾淮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只是这么短时间没见，他好像长高了点个头，“没错，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柯恩一本正经思考了一会，才说：“你们结婚的时候，能带上我吗？”他悄悄对顾淮说，“我也想和凯瑟琳娜结婚，可母后说我太小，我想看看你们是怎么结婚的——”
    “柯恩，”王后警告他，“我已经跟你讨论过这件事了，在你成年之前，结婚你想也别想。”
    柯恩表情恹恹，垂头丧气的样子。
    顾淮失笑，还没说点什么去安慰他，王后就已经安排仆人把他带去偏殿休息了。
    三人走进一处长廊，在长廊尽头的绿荫下入座。
    石桌上果然摆放着精致的茶点。
    王后所谓的聊一聊两场典礼，其实就是对顾淮简单介绍一下会场的布置。无一例外，顾淮没有任何异议。
    柯林也同样。
    当时间到了晚上六点钟的时候，三人一起去吃了晚餐，再聊过一会，接着就由柯林带着顾淮去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卧室。
    这间卧室和柯林的卧室仅仅隔着一堵墙，但隔音很好，即便大声说话，听力灵敏的德尔皇室成员也不会听到声音。
    柯林这句话让顾淮笑着转过身，面对着柯林说：“哦？”他的笑带着让柯林脸热的暧昧，“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吗？”
    柯林下意识后退一步，顾淮就立刻贴身上前，他微微垂眸，伸手按住柯林劲瘦有力的腰身，才抬眼注视着后者好似冰冷的灰蓝色眸子，“你躲什么？”
    “我没有，”柯林竭尽全力迫使自己表现得淡然，“你想多了。”
    顾淮手上用力，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化零，“我——”
    “咚咚咚！”
    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独处，顾淮轻叹一声，喷出的湿热气息尽数扫向柯林的嘴唇和下巴，让他不由紧抿薄唇。
    “咚、咚！”
    顾淮只好松手。
    柯林重获自由，心里却感到失落，然后才脚下一转走向门口。
    来人是柯恩，他一开始眼神发亮，“哥哥。”他还想往门内进，但柯林的神情让他联想到可怕的遭遇，就赶紧说，“母后让你过去一趟！”
    柯林眉头微蹙，“什么事？”
    柯恩从小就是被他吓大的，见状也来不及去找顾淮，撒腿就跑，“我不知道！”
    柯林看着他的背影，还没转身就听到顾淮说：“去吧。”
    “可能王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单独交代你，”顾淮对此不觉得意外，“我们明天见。”
    柯林侧过脸，难得欲言又止。
    顾淮就上前几步，食指挑起他下巴吻了吻他的唇角，“去吧，别让她久等。”
    柯林在脸上透出血色之前跨出了门外。
    顾淮在他走进第一个拐角之后就合上了大门。王后在这个时候找柯林，显然不会让他在今天再回来，所以他洗漱过后就直接去了床上休息。
    果然，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一大早他才被敲门声吵醒。
    外面天色微亮，月光还没散尽。
    顾淮捏了捏鼻梁，披着睡袍去打开了房门。
    “阁下早安。”
    一群仆人对顾淮见礼之后捧着金色托盘鱼贯而入，顾淮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两名少女上前准备给顾淮换衣梳洗。
    顾淮忙抬手按住她，“我自己来。”
    少女一怔。
    顾淮取过她搭在小臂上的衣服，“我——”他余光扫过托盘上奇怪样式的各类饰品，话锋一转，“等我换好衣服之后你们再进来。”
    众人又鱼贯而出。
    等到顾淮终于穿好的一身的行头，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
    他随着领路人踩着红毯穿过走廊。
    红毯上的花瓣是新鲜的，空气中流动着芬芳的花香，即便顾淮原本对这类香气并不热衷，此时却觉得它确实能让人心情愉悦。
    至少他现在就心情不错。
    再走不久，面前就有金色阳光从头顶泄下，热闹的声响源源不断起来，有细微的流水声在议论声中钻进顾淮的耳边。
    再往前走，顾淮的眼前终于开阔，他看见人群把露天的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红毯尽头是柯林的身影。
    柯林身上穿着的礼服和他款式类似，但类似的礼服穿在柯林的身上，更加凸显出柯林肩宽腿长，高挑身材一览无余。
    顾淮缓缓走近。
    柯林神情冷峻，姿态优雅、又带着军人的强势，他向来不喜欢人多无序的地方，这里应该让他有些心烦，所以抿直的嘴角微微下拉。
    见到顾淮时，他薄唇渐渐提起，冷硬的轮廓倏然柔和。
    顾淮扣住他的手掌，一起走到德尔的大教士面前，接受赐福。
    加上祭坛受洗，这套流程是顾淮意料之外的繁琐，直到他接过大教士接过来的一小碗清水一口饮尽之后，太阳已经在头顶高挂。
    这时远方传来礼炮的声音。
    顾淮和柯林并肩坐上皇室专用悬浮车，身后是浩浩荡荡的车队。
    大概是王后在此之前向民众提起过这次婚礼，所以今天的平民显得格外的多。为此王后不得不安排了更多的士兵沿街守卫，他们对路过的皇室悬浮车行注目礼。
    车队在一座德尔的标志性建筑前停下。
    柯林在下车之前看向顾淮，“在这里说出的承诺，期限是死去的那一天。你真的想好了吗？”
    顾淮把他手指举在唇边碰了一下，“你在诱惑我逃婚吗，王子殿下。”
    柯林于是保持缄默。
    两人一齐跨进门槛，一眼看见门内站着的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教士，他须发全白，手里握着一根短杖，见到柯林，他笑容慈祥，却对顾淮开口，“阁下，今日由我见证您的誓约。”
    顾淮对他颔首，“有劳。”
    这里似乎是个神圣的居所，但除了黑袍教士之外，顾淮没有再看见其他人。
    他们在大堂正中的祭坛上站定，教士捧来两块金色方砖递过来，其中一块竟然是联邦通用语，这应该也是提前准备好的了，“默念就好，祭坛会感知到你们的诚意。”
    在顾淮心有质疑之前，柯林已经垂首阖眼，从这个角度看，神态十分虔诚。
    他只好也默念起方砖上的文字。
    念完后又过了半分钟左右，祭坛逐渐亮起，紧接着，顾淮和柯林脚下则各自有金色的光芒闪耀。
    教士脸上笑容更加真心实意，他对柯林躬身，“恭喜殿下。”
    柯林看向顾淮的眼神也掺着惊喜。
    没人给顾淮解释，他不明所以从祭坛上下来，“这就结束了吗？”
    “还有一场餐宴，”柯林的状态肉眼可见变得轻松，“这之后的宴会，由母后主持就可以了。”
    两人于是又乘坐悬浮车顺着来路返回。
    宴会厅聚集着众多想要祝福新人的德尔上层名流，顾淮认识的非常少，上来敬酒的人却非常多，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顾淮来者不拒，统统一口喝干。
    柯林在酒过半场的时候劝过他一句：“你少喝一些，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确实，在场没有人敢找柯林的麻烦，只是他周身闲人勿近的冷酷气势就吓退了大部分人。
    顾淮猜测这群人是把对柯林的敬畏都塞进酒里过来报复他，不过他酒量极好，想把他灌醉并不容易，“不用担心，你们这里的酒没什么度数。”
    说罢又喝了一轮。
    到了宴会后半场，顾淮才感觉到一丝昏沉。
    他抬手揽住身旁柯林的肩膀，在后者耳边说：“我是不是该功成身退了。”
    这时宾客们醉倒一片，其余还清醒的人看着两人亲密的动作，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也实在是觉得见到了奇迹。
    又在柯林转眼看过来的时候纷纷移开视线。
    顾淮久没有听到柯林的回复，抬手扯了扯衣领想要缓解酒醉的燥热，却因为礼服的结构没能扯开，“柯林？”
    柯林忙扶着他回了卧室，在床沿坐下。
    顾淮嘴里酒气很重，但后劲还没开始发酵，他先抬眼环视四周，还算清醒，“这就是我们的婚房？”
    柯林耳后微红，“是。”
    顾淮感慨道：“没有想到，我的婚礼竟然是在德尔举办。”
    柯林注视着他，“你已经没了后悔的余地。”
    “怎么会后悔。”顾淮低笑两句，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然后起身说，“我先去洗个澡。”
    可跨出的第一步就踉跄起来。
    柯林连忙随他起身，“你这样怎么洗澡。”
    顾淮干脆又抬手揽住他的脖颈，反手指了指身上的衣服，“你们德尔的礼服，太难穿了，”说到这他用下巴蹭了蹭柯林的脸颊，“你帮我脱吧。”
    柯林喉头上下滚动一次——
    再滚动一次，“你，”他声音干哑，“让我帮你脱衣服？”
    顾淮揉了揉昏沉的额角，“方便的话，不如顺便再帮我洗个澡。”
    柯林的呼吸骤然急促，他嘴唇突然显得干燥，“好。”
    两人进了浴室。
    顾淮坐在浴缸里，任由柯林在自己身上动作，等所有昂贵的饰品全部剥除，他提出一个简单的邀请：“一起洗吧。”
    柯林手指一颤。
    顾淮轻抚柯林脸颊，忽然把人拉低，嘴唇在他眉心一触即分，又落在挺直的鼻尖，“告诉我，刚才在祭坛里的金光，那是什么意思。”
    柯林半跪在浴缸之外，他单手扶在顾淮的肩膀，来自爱人的亲密动作让他错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意思是，”他喘|息着回答，“你也同样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