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几秒钟,李昭明忽然想通了许多事,他独自跋涉这么久,始终维持高度的自我中心主义,并且不指望跟任何人产生共鸣。和人类之间的关系构成他活下去的世界,但他没必要为了垂怜他人的生命而销毁自己存活的机会。他一定要活下去,哪怕搭上别人的性命。 “放她进来。”他突然开口。 “放她进来,让她代替我……女人显然比男人更好吧?你想看她的照片吗?是个美丽的女人……年轻,但是在chuáng上非常yín/dàng,你一定会喜欢。肛/门性/jiāo她也可以……” 门口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如此清脆,如同最后象征希望的泡沫碎掉的声音。 “哈、哈哈……” 唐韫晖的眼珠转动了几下,他像是恍然大悟般,凝视李昭明的面容。他突然扔掉手中的刀,弯下腰,扶住墙壁猛烈地喘息,肩膀不停耸动着,古怪的笑声如cháo水般充斥了这个满是男性体味的空间。他笑得脸颊涨红,眼泪都流了出来,眼泪一直流却无法停止这股疯狂的笑意。 这个男人疯了。 李昭明绝望地闭上眼睛。 男人吃完的剩菜剩饭全部被李昭明吞下,他太饿了,比起继续忍受饥饿的痛苦,吃点剩饭不算什么。胃里有了东西,他才长吐出一口气,在心里描绘至今以来发生的事以及最重要的,如何逃出男人的囚禁。 唐韫晖递来一杯水,大大的手掌心躺着一颗白色的药片。 “把这个吃了。” 他犹豫了一下,“……什么?” “退烧药。”男人面无表情地回答。 显然是骗人的说法。 如果要杀他,早就杀了,所以也不可能是毒药。他捏起药片,混着水吞下,过了一会儿,头开始昏昏沉沉。 “安眠药?”他渐渐睁不开眼睛。 “嗯,差不多。”谎言被拆穿,男人丝毫没有内疚,还朝他笑了笑。他的嘴唇较厚,一笑就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印象里,男人曾经无数次朝他露出笑容,有时他明明没做什么,只是说话,男人也会笑。真奇怪,那一刻被他的笑容感染,连自己也有了扯动嘴角的欲/望。 相视而笑的场面,恐怕就是欺骗的开端。人只有在快乐的时候才会被骗。然而,现在了解了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或许是此刻体内逐渐升腾的药物作用,他感到身体轻飘飘的,松弛的情绪不断从毛孔满溢,他注视着男人的脸,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再次醒来,迎接他的是另一个全然陌生的空间。 从一个熟悉的囚笼腾挪到另一个陌生的囚笼,全身只穿了内裤,这幅尊容令他想起某些被运来运去的家养宠物。他坐在chuáng上,打量着这个囚笼。男人的家十分狭小,门口的走廊连接客厅,客厅与卧室由一道帘子相隔而成,走廊尽头是洗手间。没有电视机,也没有电话。正对chuáng的柜子里摆满了书,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叠得整整齐齐。chuáng、柜子、饭桌、椅子……这就是全部的家具。 与其说是笼子,不如说更像个匣子。 匣子里唯一散发现代气息的东西是一箱情趣用品,这些是要用到他身上吗? 唐韫晖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是的。他用SM专用手铐把他拷在chuáng头,嘴巴用胶带封住,然后出了门。过了一会儿,他抱着一台电视机回来了。 他把电视机安置在书柜旁边,低头研究手中的碟片。他看得很认真,李昭明在一旁观察他认真的模样,只有在这种安静的时刻,他的侧脸才与高中时期的面容相重合。 “今天就先看这个吧。” 半晌他抬头,语调轻快地说道。 电视屏幕出现了令人恶心的男同志性/jiāo影片,长度约两小时。唐韫晖选了循环播放的功能,换了件衣服便打算离开。 “你去哪?”李昭明问。 “工作。”唐韫晖理所应当地回答。 房间没有钟表,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靠chuáng的窗户被封住了,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等唐韫晖离开后,李昭明试了好几次,以脚链的长度最多只能走到洗手间,离走廊尽头的窗还有一段距离。他试着朝窗口扔东西,希望这里足够高,最好能砸中某个路人,这样就有人知道他被困在这里,然而窗口太窄之余,外面还有一层铁栏,看起来破绽百出,实际却无计可施。 影片正播到激烈的场景,他无意中瞄了一眼,差点反胃吐出来。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少年正躺在chuáng上,自己抱住膝盖,袒露出隐秘的部位,一脸舒服地任由男子缓慢贯穿。对李昭明来说,这种画面比鬼片还恐怖,他立即跳下chuáng,把电视关了,又钻回被窝里。 被窝里的味道不好闻,他分辨得出来,棉被带有唐韫晖的体味。视觉和听觉承受压力之余,连嗅觉都是同性的味道,他缩在被窝里鼻头一酸,差点落泪。好悲惨,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悲惨?十年前发生的恶作剧,正常人应该早就忘了才对,为什么唐韫晖经由漫长岁月的洗礼,不仅没有因挫折而成为一个意志坚韧的人,反而对那件小事念念不忘,甚至不惜发展成犯罪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