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红兵是最早出来的,瞧见院子里的场景,赶紧将烟杆子别到后裤头,手在裤子上紧张地擦了擦,“这?” 老百姓怕官是一贯的传统,更何况孙组长来者不善的样子。 孙组长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等了一会院子里人基本到齐了。 他身后的人立马将一本泛黄的本子递给他,本子上夹着的钢笔刷亮刷亮的,一看就是高级货,陆红兵还是年轻时做地主家的仆人时在大少爷书房里见过,他眼睛一下子就舍不得移开。 不知谁喊了一声,“吴队长来了!” 吴向前,是他们柳树大队的队长兼书记,监督他们的生活工作,偶尔开展思想教育工作。 吴向前每个月总要跑几趟县城去汇报工作,公社人保组的孙组长,他认识啊,正是因为这样,吴向前才紧张,柳树大队这么穷,不是为了公务谁没事会跑这里来? 吴向前匆匆忙忙跑过来,打着笑脸,“孙组长,你这是?要不先去队里喝喝茶?” 孙组长打开那本泛黄的本子,看见来人脸色缓和了些许,拒绝道,“不用了,我也不想打扰你们的,不过今天这事,我不得不扰了。” 孙组长又恢复了严肃的样子,吴向前内心咯噔一声。 他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略疑惑,“你有两个儿子?” 孙荷花紧张,“对,”话没说完她又摇头,“不,” 说着,她推了老大一把,让他把病得不知死活的老二拉出来,省得拖累了他们。 如今院子里正站着她大儿子陆志军,大儿媳妇钱月梅,以及三儿子陆志海,神色微不耐烦的小女儿陆月琴,老大的两个孩子还在外面玩没回。至于老二,上午救了那县里的姑娘,发烧正在床上躺着呢。 孙组长眉头微皱,理都没理她,“陆志城是哪个?” 话落的瞬间,他身后的两人立马上前,那坚硬挺拔的站姿,一看就是学过本事的。 再不拦他们人就要闯进去抓人了,吴向前及时上前一步,“孙组长,陆志城犯了什么事?” 陆家老二,在他印象里勤劳苦干,非常地积极向上。说实话,谁犯错他都不可能犯错。 秉持着对敌人要像冬天般严酷无情的作风思想,孙组长在本子上写了名,刷地合上,“我接到举报,陆志城思想已经被资本主义所腐蚀,严重阻碍了我们当前的社会建设……” 涉及到阶级斗争的事,吴向前私人情绪再强烈,那也没胆张嘴。 孙组长扫了一眼身后哑然安静的人群,忽然有了生气的理由,同时举起手中那本书,怒气更甚,脸色胀红,“看到了吗?我手中这本《珍妮小姐》,写的是什么?是封资修的思想,我们的社会不进步,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拖后腿的人!嘴上说一套,私下却另一套……” 孙组长的怒脾气说开就来,他这帽子扣下来,不少人缩了缩肩膀。离得近的孙荷花要不是大儿子扶着,腿一软就一屁股坐地上了。 吴向前的大脑跟着嗡地一声,陆志城?学习封资修? 人群中昏昏欲睡的陆志海,听到书名的一刹,身子板比死鱼还僵硬。 他大脑嗡地一下,右脚下意识往后一移,极力降低存在感想趁机逃跑。但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又死死忍住了,额头的冷汗不停冒出来。 孙组长要带走的是柳树大队的人,吴向前有知情权。 “前两天,我们抓到了一个贩卖某帝书籍的人,为了赎罪,他主动将买下书籍的那些人的名单交给上面,凭着这份名单,别的公社抓了一大批知青进行思想教育,昨天我还在自豪五平公社的人思想端正,又专又红,积极向上,结果呢?知青没出问题,一个根苗正红的柳树村村民却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