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是杜蕴宁喜欢的风格,处处透着绮丽奢靡的柔软。 袁冰大约是不喜欢这里的,凌枢没发现房间里有任何男性物品,连衣橱放置的,也都是杜蕴宁自己的衣裳。 也就是说,这两夫妻是分房而睡的。 难怪杜蕴宁出事的时候,袁冰一无所知。 “贼人通过窗户进出的时候,你们难道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吗?” 这次凌枢问的是管家。 老管家苦笑:“老太爷在的时候,宅子本来是有护院的,后来我们老爷当家,说这里是租界,足够安全,用不着那么多张嘴吃饭,就遣散了不少人。出事之前,袁家是由三名男仆轮流值夜的,有时缺人,我也会顶一顶。那天夜里,三才吃坏肚子,老德又告假回家,我就临时顶替他们值守,可是年纪大了不中用,半夜的时候我打了好一会儿盹,醒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一看家里也没什么动静,就没放在心上,谁知道会出那么大的事情。” 他年近七十,头发皆白,一身长袍撑不起微微佝偻的腰背。 这样的老人,别说杀人,就是破窗而逃都不可能。 据管家与女佣所言,平时杜蕴宁最多就是去咖啡厅喝喝茶,逛逛百货公司,参加阔太太们的沙龙宴会。 要说结仇,顶多也就是跟太太们拌嘴的口舌之争,女人么,使绊子耍小性子的事情多了去了,但要到杀人的地步,则万万不可能。 “我听最早到达这里的巡捕说——” 岳定唐走到chuáng边,伸手拉开抽屉。 “当时他们看见这个抽屉是半开着的。” 凌枢下意识问:“里面的东西?” 岳定唐:“一样没少。大洋、首饰、金表,都在。” 凌枢:“那就排除凶手纯粹是进来谋财害命的。” 岳定唐嗯了一声:“其实你刚才问他们的问题,我们早就问过了。” 他没有拦着凌枢,也是想看看他能有什么新发现。 老管家和女佣规规矩矩站在门口,等他们俩将房间察看一遍,才跟着巡捕一块下楼。 凌枢想起杜蕴宁那三封信,正想问点什么,就听见身后发出不小的动静。 他回头,刚好瞧见女佣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滑下。 对方整个人歪倒,幸好巡捕眼明手快把人拽住,否则在她前面的老管家必然会遭殃。 “怎么回事,下个楼梯都不会吗!”巡捕呵斥。 女佣阿兰恍若未闻,一脸惊惧惶恐,又猛地回头,像是看见什么极度恐惧的事物。 凌枢循着她的方向望去,发现刚才他们明明关好了的房门,不知何时又打开来。 风拂开窗边的纱帘,光影明灭随之浮沉jiāo迭,雪气带着寒意从dòng开的房间一直chuī到楼梯口。 恍惚间,chuáng边似乎有个人影,但又像只是错觉,像是纱帘起起落落制造出来的幻影。 第9章 “你看见了什么?” 阿兰答不出来,只是徒劳地发出呜呜之声,含糊不清。 但她脸上又分明挂着恐惧到了极点的惶然,所有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内容全写在表情里,以致于浑身跟筛子一样抖个不停。 她攥紧了衣角,哆哆嗦嗦从口袋里胡乱掏出手帕来擦汗,却因为太过紧张,将钥匙杂物也都一并带出,丁零当啷从楼梯上滚下,散了一地。 她胡乱比着手势,企图向众人描述明白,但只有老管家能看懂。 “你胡说什么!”老管家也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岳定唐问。 老管家吞吞吐吐:“她,她昏了神志,您不用管她的……” 岳定唐沉下脸色:“说!” 老管家无奈:“她说她刚才看见了夫人,这怎么可能!夫人早就去世了的,况且这光天化日的!” 嘴上是这么说,他却还是禁不住流露出忌惮的神色。 巡捕还在犹豫,凌枢三步并作两步踩着楼梯回到那间房。 房间里当然空无一人。 刚才他们没把窗户关好,所以才会被风重新chuī开。 chuáng帐轻纱飞舞,飘逸柔美,也许这是女佣刚才产生错觉的原因。 “什么也没有,你看错了。”凌枢道。 但阿兰躲在管家后面,死活不敢再进来。 “这是你的?”岳定唐走过来,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钥匙,手帕,口红。 阿兰忙接过来,一个没拿稳,口红又掉在地板上,骨碌碌滚进chuáng底。 凌枢弯腰去帮她捡。 再直起身体时,他手里除了那支口红,还多了一团黑漆漆的碎渣。 也不是纯粹的黑色,间中还夹杂一点灰huáng,看上去像煤渣,但绝不是。 岳定唐:“公班土?” 凌枢望向老管家和阿兰:“你们夫人生前还抽大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