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把两人的影子投到墙上，拉得老长，街巷里面传来哪家孩子的啼哭声，狄衡轻咳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你在中心医院工作了多久？” 自从出了医疗事故，乔洛是很不想跟别人提起中心医院的，可是这种没有攻击性的问题，她也不好不回答。 “两年零三个月。” “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刚毕业没多久。” “怎么看我也不像刚毕业吧，再说我初中时跳过级，初二直接升了高一，所以毕业比别人早。”乔洛解释着，心里却对这唠家常一样的谈话十分无语。 狄衡却没想停止，“两年，那你一定救过很多人吧？” 乔洛眼眶突然湿气弥漫，好一会儿才说：“那天我被逼急了，我说就算是我的责任，可我以前救过那么多人就这一个出事了，凭什么全面否定我？我们主任跟我说，不要拿人命来做加减法，你救一百个人也不能害一个。” 狄衡愣了，他说救人另有用意，根本不是想提她过去的污点。他叹口气，这话题方向没控制好啊。 “其实你们两个都没说错。” 乔洛急道：“我那么说不是想推卸责任，而且我没害他啊，我真的没想过害他，那根本不是我的失误。”她急着想要把当时的情况说出来，却发现自己刚才那几句话太像刚才曾校医说过的话了，她打个寒噤，苦笑道：“算了，怎么说我也是主刀，确实是我的责任。” 狄衡伸手到她耳边，帮她把一缕乱发掖到耳后，柔声道：“我相信你，那一定是个意外，意外至所以叫意外就是因为它无法预料无法控制，所以乔洛，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你已经开启你新的职业生涯了。” 他自然而又亲昵的动作，吓了乔洛一跳，不禁退后一步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呆看着他。 狄衡看着她小动物一样的眼神，不禁笑了，干脆停了步子，“乔洛，刚才我问你救过多少人，没有指责或是窥探的意思，你以前的事和你现在的工作无关 ，不要因为冯思远的话话受影响，也不要因为别人叫你嗜血法医就总觉得他们戴着有色眼镜看你，有时候别人只是调侃没有恶意。” 乔洛无奈道：“嗜血法医是冯致远叫出来的，可不是你给我传出去的吗？” “我？谁告诉你是我给你传外号的？没抓到冯致远之前你这响亮的外号就已经在局里传开了。” 乔洛想到她报道头一天在宿舍和法医处受到的待遇，马上明白，原来早就传开了，一定是在医院跟护士聊天的那个小警察传的。 “对不起狄队，冤枉你了。”她搓着脚下的一个小石子，垂头道歉。 狄衡看着她头上的发旋，手特别痒，很想伸手弄乱她的头发或是像拍小狗一样在她头上拍俩下。 他移开目光笑道：“算了，其实这外号你不用太在意，挺拉风的。我刚才提到你以前的工作只是想告诉你，你以前的职业是救人的，现在的也是。不过它们又有很大的不同，你知道是什么吗？” “医生和法医！当然不同了，一个治活人，一个剖死人。” “这差别还用问你吗？别的呢？” 乔洛嘴角上翘也笑了起来，偏头道：“做你的法医，还要能开枪会格斗能翻墙，还要审讯犯人，找线索，学会面对受害人家属，还要学会帮腔，会威胁恐吓！嗯，还有……” 她转来转去的黑眼珠被刚才的泪水一浸更加黑亮，狄衡看着她调皮的神色，无奈道：“威胁恐吓？你这是法医吗？我什么时候教你威胁恐吓了？” “唉，你唱红脸时或者不屑于说话装深沉时我就得唱白脸啊。威胁恐吓嫌疑人有什么过分的。” 狄衡被她逗乐，“这话你可别当着局长说，他前两天刚夸过你。” “真的吗？怎么夸的？”她被局长夸了？简直不要太赞，乔洛兴奋起来。 狄衡背着手，起个范儿，“你们队里那个小法医最近居然没被人投诉过，不错，跟着你就是有长进。” 乔洛还等着听来自局长大人的夸赞呢，结 果是个这！她恼羞成怒，瞪着狄衡，“滚！” 居然踩她捧自己，脸是有多大！不，他根本就没脸，哼，这个不要脸的队长！ 狄衡已经笑得前仰后合，拍着手道：“你自己要问的，怎么能怪我。先声明啊，这是局长的原话，我一个字都没改。” 乔洛哭笑不得，局长真这么说她来着？那以前她在局长眼里是个什么形象啊！ 狄衡终于止了笑，安慰道：“没事，市局的郭局都对你赞赏有加，等咱们局长对你熟悉起来也会夸你能干的。” “爱夸不夸，我好好干也不是为了让谁夸我的。” 乔洛虽然这么说倒底是有点失落，狄衡忙道：“不说以往，你今天的表现就很不错。” 乔洛心想，被你说了两次还表现不错，她叹口气没说话。 两人接着往招待所走，快到门口时狄衡才道：“刚才你说了一大堆不同，可都没说到点上，做医生常见的是生老病死，也许也会见到久病床前无孝子，债主面前无亲戚。可那毕竟是少数，就算有龌龊就算会死人，可你每次开刀出药平安的把病人送走一定很开心吧。而现在你还是在救人，可你每天要面对的是罪恶，各种各样的罪恶，无法逃避无法忽视。一开始你信心满满，想要做一个好法医，一个好警察，你觉得你只要努力就能抓住所有的罪犯，你能拯救所有的受害人。可是今天的案子完了，明天还会有，明天的完了后天也会有，案子永远都查不完，永远都会有人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死去，有时候你能救下他们有时候你不能。这时候你开始怀疑了，怀疑自己在做的事情意义所在，甚至悲观起来，在罪恶中迷失了自已。” 乔洛认真听着，感触很多却也惊讶无比，刚才在审讯室里她真的有那么一刻的迷失，在曾法医说出那首白色天堂，在他说那两个傻孩子时。她也在心里说了句傻孩子，可是内心深处她却觉得他们解脱了，真有天堂的话一定会是无忧无虑的乐土吧。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