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起了眉,看着这样的童秋,觉得心脏都沉了几公斤。 约好了晚上见面之后,霍知行没在学校过多逗留,他在门外看了一会儿童秋,就走出校园,在路边的超市买了包烟,站在外面抽了两根才回所里。 晚上,他下班,本来想去学校找童秋,但对方打来电话,说学校取消了今晚的晚自习,让他直接去家里。 霍知行到了童秋家楼下,买了酒,买了烟,心情有些沉重地往楼上去。 他其实很不会安慰人,平时总能逗得童秋耳朵发烫眼神飘忽,可是到了正经时候,又变得嘴笨起来。 他不会安慰,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陪着对方,陪他喝酒,陪他说话,陪他把最难熬的夜晚熬过去。 之前下班的时候,赵和宇担心地问霍知行:“师傅,师母没事儿吧?” 霍知行说:“放心,有我陪着,不可能有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总得有什么契机让他们打开彼此。 第30章 上大学之前童秋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老师, 那时候, 这是他最恐惧最排斥的职业, 对他来说, “老师”这个称呼要承担的责任太重了。 可是高考,稀里糊涂就报了师范大学, 稀里糊涂又读完了研究生, 直到毕业前他都想着不然改行吧,可他导师的一句话改变了他一直以来的想法。 导师说:“我吃斋念佛三十年,可总觉得,最积攒功德的就是为人师。” 童秋开始实习前找导师谈心,说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困扰, 导师说:“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是什么吗?就是某天走在路上突然有人叫我, 我一回头,是我二十年前教过的学生,我都认不出他来了, 他却还记得我。人生海海,交错短暂,我能在一些人的生命里辅助他们搭建自己的人生舞台,这是我至高无上的幸运。” 是, 人生海海,交错短暂,人的生命也短暂。 可是, 他却没能抓住自己学生的生命。 霍知行敲门的时候,童秋正站在窗边发呆, 他觉得自己快被愧疚吞噬干净了。 开了门,霍知行问他:“在干嘛?” “看风景。”童秋勉强对他笑笑,“这边的视野,没有以前那边好。” 他说的是没有以前两人住在一起时的那个房子。 霍知行轻轻拍了拍他,把酒放好,脱了外套:“五一的班儿我给调出来了,你看咱们是30号晚上走,还是1号上午?” 还有半个多月才放假,也还好还有半个多月可以给他调整情绪,否则丧着一张脸去给爷爷祝寿,太不像话了。 “1号吧,”童秋说,“大晚上咱们俩就别折腾了。” “行。” 霍知行去了个洗手间的工夫,再回来,童秋已经开了酒,自己喝了起来。 他过去,在对方身边坐下,用力捏了捏童秋的腿说:“慢点儿喝。” 霍知行不能喝酒,就在冰箱里找了瓶可乐,童秋笑他:“你这样特别像未成年人。” “现在的未成年人都喝酒喝得凶。”霍知行说,“昨天和宇他们还拷回来几个打架斗殴的,都是十五六岁的小男孩,一个个酒气熏天的。” 说到了未成年人,童秋难免想到自己的学生们。 他低着头,闷闷地喝酒,霍知行看得心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他们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灯也没开,童秋趴在茶几上面,几口就喝光了一罐啤酒。 “我太自以为是了,可实际上,我连我的学生都保护不了。”童秋满脑子都是肖可然,十七岁的女孩子,很漂亮,很安静,很认真努力,童秋看得出来肖可然是个心事很多的女生,但他总觉得,女孩子嘛,哪个没点儿少女心事呢,他一个男老师,问得太多反倒不好,可是现在,他极度后悔。 “童秋,”霍知行看着他又打开一罐啤酒,握住他的手,说,“有些事不是我们尽力了就能做到的。” “我明白,可是我根本就没尽力。”童秋懊悔愧疚,大口地喝酒,可是酒也解不了愁,“知行,我以前总和你说我特别骄傲,因为我是老师,我的学生都喜欢我。” 他放下酒,紧紧地抓着霍知行的胳膊:“可是我现在发现我根本不配做老师,怎么办啊?” 童秋是个不喜欢哭的人,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掉眼泪,上一次还是他跟霍知行第一次上/床时,因为被这人弄得太疼,不自觉流出来的。 可是现在,他止不住地哭,不是觉得委屈,他没什么可委屈的,他是觉得对不起肖可然,也对不起自己老师这个身份。 “肖可然选在午休的时候从没人的实验楼跳下来,”童秋闭着眼睛,一口气喝了半罐酒,“你听说了吧,她跳下来的时候刚好落在一个路过的学生脚边,那个学生有心脏病,现在还在医院里。” 霍知行把人搂过来,疼惜地亲吻他的额头。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童秋,脆弱到一碰就要碎了似的。 在他的印象里,童秋一直都是个特别能扛事儿的人,不管发生什么,童秋都能平静理智地去处理,童秋说这是身为老师的必要修养。 可是现在,童秋崩溃了。 “我真的觉得自己特别没用。”童秋一只手捏着啤酒罐,一只手攥着霍知行的衣襟,他太用力,剩下的半罐啤酒顺着开口流了出来,弄得他满手都是。 霍知行的手指给他揩着眼泪,轻声说:“哭吧,我在呢。” 当他最脆弱时,霍知行发现自己能给的就是一个怀抱一个肩膀,一双能安抚他、给他擦擦眼泪的手,至于事情本身,他无法参与,也没有太多的发言权,可他同时也相信,童秋不会一直消沉下去,他只是需要发泄。 童秋不知道自己哭了多长时间,到后来,他直接窝在霍知行怀里一边喝酒一边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