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干满一周的当天,天刚暗,台球厅里的灯泡亮起,柏易把账本放到柜子里,外头就传来了一群人的叫嚣声,伴随着椅子砸向水泥地的声音。 他头一次看到章厉变脸。 章厉站起来,没有任何停顿的从旁边的纸箱后面拿出一根钢管,他手背的青筋暴起,明明没什么表情,可柏易就是觉得有一股黑气萦绕,他手臂的肌肉微鼓起来,显出平时无法瞧见的强大爆发力。 “你在这等着。”章厉看了眼柏易,打量着柏易的身板,最后大约是得出了一个柏易身体“孱弱”的结论。 柏易长得高挑,身材削瘦,他的穿着从来都是体面,绝不会露出胳膊和腿。 他是个看起来儒雅又彬彬有礼,怎么也不像是会打架的人。 陈俊翔一听到外面的声就躲了进来,结结巴巴地说:“厉哥,外面至少来了十几个……要不咱不出去。” 章厉不发一言,两步就走到了门口。 一脚踹来开门。 “看,霍有强养的狗。” 来人十多个人年纪都不大,也是五颜六色的头发,要么穿的背心,要么直接光着膀子,但都不显强壮,没有肥肉也没有肌肉,但毕竟人多,站在一起还是有那么几分声势。 看见章厉走出去的时候,有几人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反应到自己这边人多,又往前了一步。 陈俊翔扒在窗口往外看,他狠咽了一口唾沫,以前有人找茬,他都是一个人躲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一边胆战心惊,一边又觉得自己没有兄弟义气,现在有人陪他一起躲着,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其实不算卑劣。 毕竟谁不怕疼呢? 砸场子闹不出人命,可要是受了伤,那也不好受。 “厉哥能解决。”陈俊翔冲柏易说,“他就是吃这口饭的。” 这么一说,陈俊翔自己好受多了,是啊,他跟章厉分工不同,实在没有自责的必要。 柏易点了根烟,烟头的火星忽隐忽现,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在烟雾中朝陈俊翔笑:“是不容易。” 为了生计,都不容易。 眼看着柏易走出屋子,陈俊翔吓得不轻,压着嗓子喊:“你干嘛!快回来!别逞英雄!” 然而柏易充耳不闻。 虽然他一向觉得文明社会,打打杀杀的太过野蛮。 但让他躲在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大男孩身后,他可做不到。 柏易走出去的时候,章厉冲过去了。 章厉是没有废话的,他既不跟对方讲道理,也不问缘由,下手稳准狠,冲过去一棍敲在最近的一个混混背上,直接把人打趴在地。 他是没有留手的,那人趴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喊着疼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谁也想不到面对十多个人章厉还敢冲过来,瞬间的愣神之后,对方的表情也狰狞起来。 刚刚只是例行公事般的挑衅,此刻被真正激起了火气。 “妈的!打!” 这样的冲突章厉已经习惯了,他不恐惧,也不会兴奋,就连对方举着椅子砸到他身上,他的眉头都不会动一下。 柏易刚走两步,就看到一闪而过的寒光。 有人带了刀?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眼睛微眯,两步并作一步上前。 拿着刀的是个身高不高染着红发的男人,他大约还称不上是男人,柏易能看到他青涩却凶狠狰狞的脸,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做事也绝不会想后果,只要能在“兄弟们”面前表现出男子气概,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柏易一只手抓住红发的肩膀,另一只手抓着对方的手腕向后一拉,小刀应声而落。 红发还没能反应过来,他刚转头,柏易的膝盖就已经撞上了他的小腹。 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五秒。 “小朋友。”柏易弯腰把小刀捡起来,用刀背红发的脸上拍了拍,微笑道,“不要随便玩刀。” “有帮手!” “草!谁他妈说的只有章厉和陈俊翔?” “就一个人,一起揍!” 柏易叹了口气,脱下自己的外套,这里昼夜温差比较大,柏易一直很注意养生,到了晚上必然要穿上外套。 他站在原地,外套被扔在地上,依旧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微笑着朝众人说:“文明社会,不要动粗嘛。” 人群中的章厉回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勾着嘴唇一脸微笑,长身玉立,眼中就充满怜悯和蔑视的男人,那一瞬间,章厉几乎忘记了眨眼,就连挨了一棍也没有转头。 这群小混混没练过武,柏易跟他们不同,他是正儿八经学过散打的,搏斗技巧也学过,而小混混们即便想要侧踢,却连腿都打不直,更别说力量了。 但柏易注意着分寸----他不想打断谁的肋骨,也不想踢断谁的腿骨,只要让对方暂时不能动弹就够了。 小混混们在柏易面前,就像小鸡仔,一个个跳的老高,却无法对柏易产生任何实质- xing -的伤害。 和柏易相比,章厉就没那么有章法了,他全凭一身肌肉带来的爆发力以及长期积累的经验,不像柏易那样进退有度。 章厉像一匹野狼。 柏易看在眼里,惊在心头。 他练散打只是兴趣,他不会以此为生,也没想过靠这个去争强斗胜,就算和人对打,那也是师兄弟间的友好切磋,讲究的是点到即止。 章厉不一样,他一身戾气,下手既黑又狠,除了不要人命以外,真是一点余地都不会留。 被柏易打倒的,养个两三天就能恢复如常,被章厉打趴下的,不养个十天半月是不行的。 躲在屋子里的陈俊翔扒在窗口看着外面,一张嘴大张,怎么也合不拢。 章厉打架他见得多了,但柏易会加入进去,他是怎么也没想到。 那么一个斯斯文文的人会打架?陈俊翔以为他连蟑螂都不敢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