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林家弟兄 乱糟糟的一天过去,夜色渐浓。 贾清在昏昏沈沈中听见房子裏有响动,像是一个人蹑手蹑脚进了门,走到窗边,在靠墙角的登山包裏偷偷摸摸翻找著什麼。这感觉很模糊,像在做梦,又像是真的。 登山包!他心裏咯登一下,霍地跳起来,顾不上害怕,一把抓住那人的袖子。 黑漆漆的屋子裏啥都看不见,他的心蹦到嗓子眼儿,恐惧使他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放开对方钻进被子裏,可他咬咬牙,心一横,大声喊道:来人啊,捉小偷————有人偷东西,志新!志新!” 门板扑通一声被人踹开,严志新提著纸灯笼从院子裏冲进来,还没张口就愣了。贾清所说的小偷竟然是关成章,此刻他一只衬衫袖口被贾清死死攥在手裏,满脸尴尬。 严志新舒一口气说:阿清,你怎麼了,那是成哥。” 贾清被灯笼的烛光晃花了眼,一手遮在面前,嘴裏嚷:关成章!我就知道是你,你早就想偷我的东西,对不对!你说啊!” 严志新哭笑不得:阿清,成哥是进来拿眼镜的,他忘在柜子上了。他刚刚一直和我在一起,你睡糊涂了。” 贾清把手放下来,仰头狠狠瞪著关成章,那样子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气势不足,可爱有余。关成章忍不住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表情很忍让,跟哄奶娃娃似的。 贾清觉得关成章是在嘲讽自己,气得浑身发抖,向前一扑就去扒关成章的衣服:你撒谎,你肯定偷了我的东西chang起来了,你当我是这麼好骗的吗!说!你偷了我什麼,快拿出来,别让我搜到!”那两只手在关成章衬衫裤兜裏掏来掏去,从上摸到下,从下摸到上。 严志新两大步跨上前把贾清拉开,好脾气地说:阿清,别闹了,你受了刺激,神经太敏感,该好好休息。” 贾清不依不饶,指著关成章: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有问题,你说你到底什麼目的……” 够了!”严志新终於火了,贾清,你太任性了。成哥是我哥,他是什麼样的人我不知道吗。谁让你这麼说他的,你这是诬蔑!” 贾清没想到严志新会骂他,顿时感到说不出的委屈,又惊讶又愤怒,鼻子一酸嘴一瘪就哭起来。 严志新越发感到不耐烦:哭,你就知道哭,除了哭你还会gān啥,每天不哭个三五次你就不慡是不是!。”他勾著关成章的肩:成哥,咱们出去,别理他!”说完啪地把门带上,留贾清一人在屋裏。 四周瞬间又恢复平静,这山村一到夜晚就仿佛死了一般,任谁发出再大的响动也不吱声,像座巨大的坟墓。赵叔和他女人的房间早就dòng黑一片,只剩一只毛烘烘的黑窗子,从外面向裏瞅啥也窥视不到。 关成章朝身后努努嘴:真不去管他?” 严志新烦躁地说:别理他,就那德性。” 关成章耸耸肩,不说话了,掏出一支烟点燃,猛吸一口,喷出袅袅的青雾。两人坐在院子裏的土坎儿上,望著高处深蓝色的夜空和远处深蓝色的大海,各自怀著心事,谁也没再开口。 终於,关成章站起来,在严志新肩上拍了两拍:我先回去了,你看著办,好好哄著他,别光顾著兄弟情谊,到头来伤害了心爱的人。” 严志新正好端著缸子喝水,一听这话差点儿没呛著,当下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土dòng钻进去。他没想到成哥原来早就看出他们俩的关系了,吞吞吐吐说:成哥……我……他……” 关成章哈哈一笑:我直言直语,你别往心裏去,这世界上没什麼对错,只有合不合适。” 这世界上没什麼对错,只有合不合适。这句话关成章在学校裏就常说,都快成口头禅了。严志新抠抠脑袋,闹了个大红脸,心裏一股子暖流。有时兄弟的话就像一碗热汤,能在刺骨的冬夜驱逐严寒。 关成章从正门回到阿qiáng家,打算去柴房舀水冲个凉澡。还没走进院子就听到一阵哗哗的水声,原来阿qiáng已经烧水洗起来了。 清冷的月光下,阿qiáng背对关成章,白生生的身子像蒙著一层淡蓝的烟,影影绰绰闪著毛玻璃般迷离的光。 直到这时关成章才发现阿qiáng背上纹著一条突眼利爪的青色大盘龙。那龙纹得十分jīng细,龙鳞一片挨著一片,白描线密密麻麻像蛛网一样漫布了整个光洁的后背,气势恢宏,活灵活现跟真的一样,似乎下一秒就会从皮肤上飞出来冲向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