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重要,”少爷秧子继续发表气死人不偿命的言论,“他把我灵石都吃了,我用什么?怎么给……” 奚平差点把“怎么给家里写信”这种实话喷出来,好在临时想起来潜修寺明面上是不许弟子联系家人的,又生硬地将话音转了回来:“反正就是……尊长,能让他吐出来吗?” “既入了门,就要叫师兄啦。”苏长老和蔼地纠正了奚平这把自己当外人的称呼,“半偶可没有肠胃,虽说是‘吃灵石’,跟我们这些没辟谷的人消化饮食是不一样的,让它吐恐怕吐不出来。不过这么多灵石,我想他一时也消化不完,现在立刻打碎他周身法阵、截断其灵脉,倒是也能剖开肚子拿回来一些。” 奚平:“……” 小半偶身上伤眼的桃红袄已经给灵石撑开线了,苏长老将那破袄往上卷了些,露出他的肚子。半偶的两侧腰和脊梁骨是特殊木料和镀月金做的,上面一圈一圈的法阵被灵石激活,若隐若现,肚皮则是人皮,撑得变了形。肚皮中间还竖着一条歪歪扭扭的疤,仍然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泄露着半偶扭曲残破的生机。 苏长老双手揣进袖中,哄孩子似的对奚平笑道:“去给师兄把墙上挂的那把‘映壁’短刀拿下来。这就给你剖啊,别着急,多少还是能抢回来一些的。” 奚平看了看半偶,又看了看苏准:“尊……师兄,书上不是说,他身上那些木料镀月金什么的,相当于是人身上的骨肉吗?” 那不就等于打碎骨头、切断经脉、再开膛破肚? 苏准点头,眼角的纹路更深了一些:“确实。” “不是……”奚平表情扭曲了好几下,崩溃地指着半偶道,“他一直这么能吃吗?要是把他栽土里,过几年怕不得连玄隐山都给啃秃了?” 苏准本来是逗他玩,听这小子越发口无遮拦,连仙山都敢编排,忙道:“哎,可不能胡说!” 支将军还在呢! 支修笑了:“成年半偶跟修行中人耗的灵石差不多,应该吃不穷你……你家的宝石矿。不过这半偶运气不好,他原主人大概没好好喂过,常年只给一缕灵气吊命。应该是经年累月饿狠了,才忍不住吞了你一匣灵石。以后不挨饿就不会再这么吃了。弟子月例三颗蓝玉,你没开灵窍之前也用不完,每月匀他一颗就是。” 奚平:“每月就三颗,我还得匀一颗给他?” 怎么用不完!咫尺一个月少说得烧四颗! “确实,”苏长老赞同道,“我看那邪修手艺不行,这半偶品相也很一般,他吞的那一匣子灵石都够换一个营的真傀儡了,要他做什么?不用那么麻烦,剖了他取回灵石,以后买新的。” 说着一招手,墙上的挂的辟邪刀“映壁”就柔顺地落到了他手里。 苏准挽起袖子,推开刀刃:“师兄老迈,眼神不好,我先看看从哪下刀……” “等等等……”眼看映壁森冷的刀光落在半偶的肚皮上,奚平本能地伸手一挡,“师兄,您等会儿。” 苏长老道:“再等灵石可都没了。” 奚平闻言,瞪着那半偶,只觉越看越讨厌。 可讨厌归讨厌,让他为了点东西把一个小孩猪仔似的开膛破肚,他也gān不出来。 于是他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良久,他恨恨地拂袖道:“算了!” “啊哟,算了?”苏长老故作惊讶,“百两蓝玉,四五千两的huáng金哟,不要啦?” 奚平整天混迹市井,知道一个大子儿能在金平南郊买一对巴掌大的椒盐杂合面饼,也听说过一贯钱够什么样的人家活一个月。 可他虽不至于说出什么“何不食肉糜”之类脑子不好的话,到底没短过没缺过。“百两蓝玉”也好,“千两huáng金”也好,在他心里,其实都不如“过几天就没有灵石给祖母写信了”来得紧迫。 他也心疼,但并非切肤之痛,更多的还是恼火。 “我那天就顶撞了那个庞都统几句……还是他先挑的事!他就这么挖空心思坑我!快一百岁的老头子,跟我一般见识,他那心眼多宽敞啊,怕不是得有‘三进三出’!”奚平赌气将半偶往苏长老面前一推,“捐给寺里了,您拿他当稻童支使也行,摆着也行,反正我不要他了。” “那敢情好。”苏长老笑眯眯的,“这半偶一口气吃了这么多蓝玉,待消化完,心智和个头都能长一截,到时候可能就不是个废偶啦。师弟这哪里是捐偶,是捐了座金山啊!” 奚平:“……” 不行,太亏了! 他一时间进退维谷,继续养着这东西糟心,捐给潜修寺,他好像又成了冤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