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正嗡嗡地窃窃私语,听见这话全都抬头看着他,尚梁山又不耐烦地催了一声:“快!” 韩雪璧从座位上挤出去,开始四面八方地做指挥,全班人就像出了笼的鸡似的,咯咯哒哒活动起来。 柳小满在座位上很轻地叹了口气。 他不用动,他和夏良的位置靠着窗,屁股后面就是墙。 班里需要动动桌子的其实也就那几个人。 但是尚梁山都这么说了,谁的桌子要没挪出点儿动静,就好像不乐意为班集体做贡献一样,一个班热闹得像团建,实际上全都晃荡着桌子前伸脖子后勾头地大肆聊天,讨论明天的跑操。 他放下手里的笔抓了抓脸,对这全班总动员的氛围感到迷茫。 ——贴名人名言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儿,哪个课间不能干,为什么非得现在贴呢? 也就是体育老师了。 换个美术组的班主任都干不出这事儿来。 李猛终于能大大方方地跟人聊闲天,立马就“哎”一声回头喊他:“柳小满,明天跑步你是不是也得去啊?” 没等柳小满回答他又追了句:“平时你都跑么?” 平时,指的是大课间跑操、体育课跑步、还有运动会赛跑等等,一切能在校园里涉及跑步的集体活动。 柳小满摇了摇头。 他有教导处特批的假条,从小到大也没遇上过特别较真认死理儿的体育老师,非让他跟着全班一起跑步。 “体育课也不跑?从来不跑?”李猛问。 “不跑。”柳小满说。 “我日,”李猛的同桌也回头了,“那岂不是美滋滋?那你中考体育加试跑了么?” “哎呀他们有政策,”李猛拍了他一下,“直接那什么,十八分。” “啊。”同桌张张嘴,看了眼柳小满不说话了。 柳小满笑笑,主动接上话茬:“嗯,我们有半残分。” “半残分”是个调侃。 他们中考时有体育加试,满分三十,及格十八,身体有残疾的学生可以免考,直接给十八残疾分。当时每个班都有学生开着玩笑抱怨,说宁愿直接拿半残分,也不想去跑道上受罪丢人。 听得多了,他连眼皮都不想掀一下。 “什么半不半的,都一样都一样,不差多少,”李猛手指头一晃又开始转书,打着哈哈说,“我跟你们说我当时脑子缺根筋,没选五十米选了那个坐位体前屈,腿肚子给抻转筋了也没推出去五厘米,亏大发了。” “那你太弟弟了,我现在一弯腰还能摸着地。”李猛同桌站起来就弯腰摸了下地。 “这跟体前屈能一样?这我也行啊,波棱盖儿都不带打弯的!”李猛把书往桌上一扣也站起来摸地,两个人你一下我一下的,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练了起来。 柳小满看着他们,满耳朵乱糟糟的,脑子就又开始神游。 他自然而然地觉得跑操没他什么事儿,被李猛他俩这么一问,又想想尚梁山刚才反复强调的“全班”,觉得等会儿下了课还是去问一句。 如果尚梁山说要去,那自己想不想跑步? 柳小满把自己问愣了。 他还真没正儿八经地在跑道上跑过步。 李猛他俩拜堂一样的比着摸地,夏良拿着那条大横幅从讲台回来,快到李猛桌前时没看见有人,再迈一步,李猛从桌子底下一弹腰直起来,跟个平地蹿起的大头萝卜似的,脑门心直奔着往他裤裆上扎。 “哎。”夏良差点儿一脚踩上去,往后让了一步。 李猛也吓一跳,他刚猴下去腰,瞅见有双腿直奔着他这儿过来还以为是尚梁山,没站直就攥过椅背含腰坐了回去,看见是夏良,他肩膀一松趴在桌上,“我靠我差点儿跪下!” “够客气的。”夏良顺口接了句,继续往前走。 李猛“嘿”了一声刚要还嘴,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夏良跟他逗了个闷子,就惊奇地又扭头盯着他。 闷不闷子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夏良逗了个闷子。 “他也会开玩笑啊?”他小声跟同桌说。 同桌没理解他表达的重点,不知道从哪翻出张卫生纸,正在干干巴巴地擦手,说:“他又不是没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