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燚倒吸一口气,顿觉身体涌入一股寒意:你的意思是……西边户的每一家,一开始就知道凶手是谁。” 宫应弦沉重地点了点头。 任燚顿时理解了宫应弦为何感到恶心”。 从案发到现在两个月了,他们有无数次机会坦白,但他们选择了沉默或是谎言。他们表面上是受害者,实际上没有一个无辜,为了保全自己,哪怕自己的亲生母亲、邻里、消防战士枉死,也要继续隐瞒真相、阻碍警方破案,现在回想起来,当初案件调查的进展那么慢,跟那些难以辨别真假的口供有很大关系。 那烧车案……?” 出事之后,彭飞被那个人要挟,必须履行承诺,他听说只需要烧一辆车,就答应了,但他留了个心眼儿,花钱让自己表弟去gān这件事,给自己做一个不在场证明。” 所以你们一开始的判断没错,他看到周川没有反应,并不是装的,他是真的没见过周川。” 对。”宫应弦闷声说,这个案子破了,却没人高兴得起来,一是红焰还没有抓到,二是,整件事太荒唐了,只是因为邻里纠纷,就无辜葬送了这么多条人命……” 任燚心里亦是堵得慌。 人总是在愤怒的时候有所选择,而这选择几乎都是错的。 谁又能想到普通的生活上的矛盾,会造成这样无法挽回的悲剧,在这个邻里纠纷的故事里,好像没有真正的好人,也没有真正的坏人,每个人释放出一点小恶,恶便会聚沙成塔。 令人胆寒。 不管怎么样,案子破了,也能稍微告慰受害者和家属了。”任燚叹息道。 宫应弦咬了咬牙,目露寒芒:不够,红焰还没有抓到,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没有抓到,我一定会抓到他,我一定把他送上刑场!” 你会抓到他的。”任燚目光笃定,不只是红焰,那个传说中的‘组织’,还有你最想抓到的十八年前的凶手,都会被你一网打尽。” 宫应弦凝望着任燚: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吗。” 任燚点点头: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最聪明、最有毅力的人,我觉得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宫应弦愣了愣,然后,他缓缓露出了一个特别好看的、能让日月都较之黯淡的笑容:你……你也很好。” 任燚只觉心cháo涌动,每多看宫应弦一眼,每多跟宫应弦说一句话,他的渴望就更深一分,他究竟可以压抑自己到什么程度?他真的害怕有一天,这些被囚禁的情愫会难以控制的爆发。 俩人四目相接,莫名的火花在空气中流窜,令他们顿时感到有些局促。 宫应弦掩饰地看了看表,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可他却不想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享受任燚的陪伴,任燚是他规律、刻板的生活中的一个意外,就像黑白画卷上漏了一滴彩墨,无心之举却有点睛之用。 只要有任燚在身边,他就觉得舒服、放松、安心。可他一时又想不出以什么借口留下来。 就在这时,任燚的手机响了起来,那部手机就摆在桌子正中央,俩人同时瞄了一眼屏幕,来电显示的名字是:骁。 宫应弦顿时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任燚一把抓起电话,当着宫应弦的面,他若不接,也实在显得太欲盖弥彰了,他站起身,故作闲适地踱步到了窗边:喂?” 哥……” 只是简短地一个字,任燚已经听出了三分醉意七分沮丧,他惊讶道:你怎么了?” 我……我想见见你。”祁骁带着哭腔,你能陪我喝杯酒吗?” 这是怎么了?我现在在中队值班呢,我既不能离开,也不能喝酒。”任燚不敢回头,却能感受到背后灼人的视线。 可是我、我就在你中队楼下。”祁骁抽泣着,我真的好想见你。” 你在楼下?”任燚的头皮一阵发麻。 宫应弦瞪起了眼睛,面上涌现明显的怒意。 我在楼下,我就是想见你,不喝酒也没关系。”祁骁的声音听来十分可怜。 任燚只觉得进退两难,他一点都不想让宫应弦和祁骁有任何接触,唯恐自己的秘密被拆穿,可祁骁都到中队了,别说俩人有不浅的jiāo情”,就算是陌生人,他身为消防员,也永远不能把求助的人拒之门外。 此时,他听着电话里传来刘辉的声音:哥们儿你怎么了?需要帮助吗?” 任燚赶紧道:你等等,我现在下去接你。”他生怕祁骁喝多了乱说话。 宫应弦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好挡在了门口,他人高马大的,顿时把任燚的路给封堵了。 任燚有些心虚地看着他,解释道:我一个朋友,喝多了,我去看看他。” 宫应弦眯起眼睛,口气很是冷淡:那个叫祁骁的演员。” ……是。” 好啊,我跟你一起去。” 第61章 任燚只得硬着头皮跟宫应弦一起下了楼。 北方的冬夜,气温已经bī近零度,祁骁只穿了一件皮衣和牛仔裤,显得非常单薄,他眼圈泛红,一身酒气,头发也无jīng打采地趴了下来。 刘辉看到任燚,道:任队,他说他找你。” 对,我朋友,你回宿舍吧。” 祁骁抬起手,冲着任燚晃了晃,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嗨。” 任燚走到他身边,皱眉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看到祁骁这幅样子,着实有些担心。 宫应弦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盯着祁骁。 我从剧组跑出来的……”祁骁笑了两声,哽咽道,小演员真他妈没人权。” 任燚轻叹一声:进来说吧,外面这么冷。” 祁骁往前走了两步,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往前扑去,任燚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 宫应弦微微抿了抿嘴唇,虽然面色未动,但额上的青筋鼓了鼓。 祁骁就gān脆吊在了任燚身上,小声撒娇道:哥你背我好吗。” 任燚偷偷看了宫应弦一眼,哪怕宫应弦一个字都没说,他也能感觉到那种不愉快的气息,他低声道:祁骁,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被人看到不好,我扶你吧。” 祁骁点点头。他似乎才发现宫应弦,哎呀”了一声,你是那个、那个博士。” 宫应弦一言不发,眼神十分冷漠。 祁骁喝多了,大约也没看出宫应弦对他的态度,还嘟囔着:你不是……警察吗?” 任燚一边扶着祁骁往里走,一边解释道:我在协助他办案。” 宫应弦冷着脸跟了上去。 祁骁还嚷嚷着:你当演员肯定火,就是……别签、别签我那傻bī公司。” 好了,别说了,先进去休息一下。”任燚没有把祁骁带到自己宿舍,而是送进了给探亲家属住的临时宿舍。 任燚把祁骁放在了chuáng上: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祁骁拉住任燚的手,我不想喝水,我想喝酒。” 你不能再喝了,尤其不能在我中队喝酒。” 宫应弦盯着祁骁拉住任燚的那只手,顿时怒意翻腾。这个人一身酒气又脏兮兮的,怎么能碰他要碰的东西!他沉声道:任燚。” 嗯?”任燚转头看着他。 宫应弦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想让俩人离得越远越好,他憋了半天,叫道:还不去倒水!” 哦。”任燚起身给祁骁接了一杯水,你喝点水,醒醒酒。” 祁骁没有接水,而是嘴一扁,眼泪掉了下来。 别哭啊。”任燚连忙安慰道,你想说什么就跟我说,是不是在剧组受委屈了?”他拿出纸巾给祁骁擦眼泪。 宫应弦一脚踹在了凳子上。 那金属腿擦地的动静非常大,任燚吓了一跳,回头看向宫应弦,宫应弦赌气地别过了脸去,拳头都悄悄握紧了。 祁骁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自己被删戏份,被打压,公司又不重视他不帮他,也不给他好资源,越说便越是委屈难过。 任燚轻声安慰着。俩人刚认识的时候祁骁还没满20岁,这几年他看着祁骁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确实吃了不少苦,只可惜,付出并不总是有回报。 祁骁哭了一会儿,明显是困了,声音也小了,眼皮也直往下坠,任燚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你好好睡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