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用不了十分钟, 一路风驰电掣,他们在七分钟内就找到了鱼市,水桶的海鲜震了一路还是活蹦『乱』跳, 它们在白『色』泡沫里挤来挤去。 倒是坐着小车斗来的任逸飞白着脸, 胃翻滚。 鱼市很小。 褪了『色』的夏日遮阳凉棚组合在一起, 就成了‘鱼市’。 面人却不少,卖鱼的买鱼的都挤在一起。凉棚被风吹得呼呼响,人也走来走去, 看起来『乱』糟糟的。 任逸飞跟着中年男人往走, 一个戴着厨师帽的年轻干练女『性』和他擦肩而过, 身上携带着浓郁的海鲜味, 有各种香料的气味。 她的气质和种路边鱼市一点都不搭, 他看了一眼, 默默记下。 “快走!大台风要来了, 你们都快走啊。离开,快离开, 会死人的——”接着一个疯疯癫癫的人跑过,跑一半掉了一只鞋。 他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光脚, 表情那么惊恐,看不出任何表演的痕迹。 “他又来了。”四周围的人却习以为常,没有当一事。 “个副本, 总给人一种奇怪的违和感。”任逸飞心想, 并且继续往鱼市走。忽然他听到了小提琴的声音。 转头一看,发现边上有人在表演拉小提琴,身边放着一个帽子,面零散几个硬币。小提琴师闭着眼, 如痴如醉。 “……”在鱼市拉小提琴,哥们是怎么想的? “呼——”又是一阵大风,“啪!”一张宣传单被风裹挟着打在任逸飞的脸上,把他都打懵了。 伸手拿起脸上的宣传单,他抬头就看到漫天都是飞舞的宣传单。如狂风中飞舞的白蝶,甚至也有点像是飞起的纸钱。 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来,被大风吹得到处都是。 路人骂骂咧咧将它们撕下,随手一丢。 “谁啊?一点公德都不讲?垃圾『乱』扔?”打扫卫生的阿姨追着满地的宣传单跑。 风突然又停了,他打开宣传单。 是一张某某庄园的宣传单,上面写着面有住宿、吃饭、游玩、滑草项目,价格低廉。背面则是庄园的地图,有整个小岛的,也有庄园内部的游玩图。 任逸飞随手折起放在口袋。 鱼市就在眼前。 才走进,一股腐烂的海鲜味飘出来,门口摊子上一排死鱼眼睛看着他。 “你在这着。”中年男人立刻找到了熟悉的买家,指着水桶的海鲜与人讲价,任逸飞自己找了个小凳子坐着,抱着手臂盯着一处发呆。 他不是真的发呆,是在观察。 不过几分钟的观察后,他的目光真的开始发直。 他分玩家,主要根据就是‘出戏’感,种可以是外表,是言行,是举止,然而个世界的npc…… 先不说长得不像渔民却开口闭口打鱼日常的中年人,也不说他个戴着高价表凑不齐学费的岛民,就说个市场,基本没看到一个‘正常’的。 开着一个电瓶车,上面刷着‘某某米线’私人食铺的招牌,应该是采购员兼职老板或小老板的人,指缝间却残留着很油污。 即便不凑近细看,他也一眼认出,那是一双长期接触机油的手。 样的手绝对不能出现在餐饮业,哪怕只是端菜的。客人一看到这双手就会本能地认定家店的卫生不达标。 有那个提着篮子的中年『妇』女,碎花睡衣裙搭配塑料拖鞋,典型普通人家的当家主『妇』。 然而她却是一头『奶』『奶』灰的时尚短发,非常有特『色』,每个月都得花钱打理那种。 有一点,她买东西太干脆了,不问价。 一眼看过去,满屏都是出戏人,任逸飞想要自我催眠是正常的,都觉得侮辱了些年锻炼出来的眼力。 已经不是玩家或者npc的问题,个世界,是不是有bug? “啪唧!”一个老太太摔倒在任逸飞跟。 水泥地,有防滑纹,无水,老太太距离他半米,无接触:哦,碰瓷的。 “哎呀,我被人给绊倒了啊。”老太太拍着腿嚎。 任逸飞没有应。 “有没有公德心啊,推我么一个老太太啊!”老太太眼睛瞄着任逸飞。 “……”位老太太的人设倒是和作为很符合,没有违和感,他心想。 “干嘛呢干嘛呢?”注意到这边动静的中年男人甩下水桶过来,夏日汗衫被汗水打湿一片,胖肚子晃动着,“你趴这儿干什么?” 嘶,没想到还有家长在。老太太眼珠子转动,一副不行了的虚弱样。 轰隆一声,一侧的凉棚被风吹倒一个,大家吓了一跳,幸好下面的人没事。 风是越来越大了。 “不用理会她,种贪得无厌的家伙,我见得了。” 中年人身上的气势忽然凌厉起来,不像个渔民。但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而是扯着任逸飞去了另一边。 “是早点收摊吧,我看今天这天气,一会儿得下暴雨。”鱼贩子一边不熟练地收拾海鱼,一边发出老渔民的感慨。 中年人水桶里的海鲜只是处理掉一半,他又新找了一个买主,任逸飞依旧站着发呆。 他看到了之的那个老太太,她又在碰瓷了。是一对年轻人,女孩子留着学生头,旁边男『性』看着是已经进入社会的社畜,穿着正装,与鱼市格格不入。 隔了太远,风又吵,听不清那边在说什么,任逸飞眯起眼,辨认那两人的嘴型。 “……浪费时间,先找人……” “兔子……” 学生头玩家,和社畜玩家,任逸飞给他们打上标签。 很快,剩下的半桶海鲜也处理完了。中年人招呼着任逸飞一起回去。 台风天,大家急急忙忙卖,急急忙忙买,脚步匆匆。 他再次坐上三轮车车斗,旁边放着半空的水桶,面有一只个头不大的石头蟹,几个海螺,有一条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鱼。都是不值钱卖不出去的。 出了鱼市就是一条平坦的水泥路,左边是海岸线,右边是房舍和山。海风吹着他的脸,他看到两旁的海滩和房舍在倒退。路边行人和小树一样,飞快掠过,看不清模样。 冷『色』调的天空和远处的大海调和成一个『色』调,都是灰灰的。 如果不是副本就好了,是一个适合放松自己的地方。 可惜了。 “些你带回去吃。”头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说,“今天和叔出来赶海,累了吧?喏,水桶旁边的塑料袋是你分到的钱。” 他看一下,一桶海鲜卖了七百多,一人分到三百五,都是零碎钱。 就这,中年男人说:“要是天天有样的收获,十天就能凑齐学费了。” 他对原主的经济情况实在『迷』『惑』。 “不是有助学贷款么?”考上大学却没钱,村子不是第一时间就给学生提供种信息上的帮助吗?甚至学校那边也会提供勤工俭学的机会,就为了让学不要因为经济困难失学。 或者个世界的『政府』在这方面做得不到位? “助学贷款?”小三轮一个急刹车,任逸飞在惯『性』作用下差点滚出去。 中年男人的表情从『迷』茫到愕然:“助学贷款……我怎么没有想到助学贷款?”他抱着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叔,你怎么了?”任逸飞脸上带着忧心,“是哪里不舒服了?” “没有,你看我,助学贷款么重要的事也给忘记了。”中年男人放下手,脚下再次一踩,似乎已经调整过来。 真的是忘记了? 未必吧。 “叔,你说之打到过一斤多的龙虾,”任逸飞开口问,“那个龙虾,到底少斤啊?” 男人卡了壳,愣在那里:“一斤多……一斤多少?” 如果是值得作为能力证明提起的往事,怎么可能不记得龙虾的准确斤两?一斤一两,是一斤九两,看起来只是差八两,品质和价格却会完全不一样。 如果真的是渔民,连几『毛』几分都在意,怎么可能不记得些? “阿叔,”他又一次问,“你卖龙虾的时候,给少钱一斤?一定不少吧?” 个声音平静且低沉,却似一道响雷,男人满脸错愕,他仔细又仔细地回想,但是脸上却呈现出一种空白:“我……我一共卖了两百六十五块,少钱一斤……” 到底是多少斤的龙虾?到底是多少钱一斤? 两个问题死死压住了男人,以至于他的表情都变得茫然了。 “我怎么忘记了?”中年男人看着他,眼睛微微睁大。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个表情,感觉他好像受到什么强烈冲击了。 “你没事吧。” “没……” 此后一路无话,他把任逸飞丢到靠海的一个老旧单层小院子就准备走人。 “阿叔,谢谢你。” “不、不客气,我答应你爸妈照顾你的。”他说完就走,三轮车咻一下消失在前方。 看他速度,都能品出落荒而逃的味道。 “……”被丢在原地的任逸飞弯起嘴角,提着的水桶,小鱼甩动尾巴,吐出一串泡泡。 不符合人设的npc,设定和记忆冲突的npc,像不像那些随意改编的劣质剧和毫无演技的演员共同搭建的舞台? 不是某个人有问题,也不是因为玩家介入的缘故。 个世界…… 像假的。 裤袋『摸』出一个黄铜钥匙,任逸飞看了看个小院子。 只有三间小平房,右边一间屋檐下堆柴火,小木门开着,面似乎放着杂物。左边一间关着门,顶上有个烟囱,是厨房。 都是很破旧的屋子,至少建了二三十年,窗户和门都是纯木头的。并且用的也不是好木料,上面有许多腐蚀痕迹。 最大是中间的那间,比两边的都要新一点,墙壁也重新刷了白,装着玻璃窗户,能看到里面灰蓝『色』的窗帘。 不过大门还是木制的,上面有个光秃秃的球形灯泡,两侧贴着褪了『色』的春联,门上贴着门神。 视线缓缓扫过看不出异样的环境,他转身走向中间那间。 “喵嗷——”不知从哪儿来的小黑猫跳进院子,冲着他凄厉地喊,任逸飞觉得有趣,从水桶里拿出一只小鱼丢过去。 “咪咪,吃鱼。” “喵呜,嗷呜。”小鱼甩两下尾巴,小黑猫整个『毛』都炸开,它往后退了两步,又朝着他喊叫一声,一溜烟,跑了。 “不吃的?看来不是野猫。”任逸飞看看地上甩尾巴的鱼,捡起来丢水桶,继续往大门走。 房子看着矮,过去一看真的矮,大门也就高了他半个头。 钥匙『插』/入,转动,门开了,他进了屋中。 ‘啪’,门关上。 哒哒,哒哒,湿漉漉的脚印出现在之他们站立的地方,一串串在水泥地上行走,一直走近那个屋子,直到门口。 水泥地上的湿脚印消失得很快,门口的脚印却残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