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婴心头怔怔的。 那熟悉的迷惘与心痒,再一次到来。 缇婴掩饰地低头。 缇婴道:“哼,我只是在说沈长老的事罢了。” 江雪禾拢眉:“沈行川?” 怎么一直记得沈行川呢? 缇婴:“你不能直呼大名,你要叫长老。算啦,我才不会去告发你,我只是说,你和沈长老的事,我知道了!” 她目不转睛看江雪禾。 江雪禾不动声色:“我和沈长老有什么事?” 缇婴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来。 她并不松懈——哼,她渐渐发现,她这个师兄,特别会装。 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总是冷眼旁观。好像人间大部分事,都与他无关。 但是怎能与他无关? 缇婴怒冲冲:“沈长老分明很喜欢你,总是私下关注你,总是私下问你问题。他关心你的课业,好奇你的修为进度,连他那把剑,都知道了你。 “他很在意你。” 缇婴说着,眼睛重新雾濛濛。 她语气里充满了嫉妒。 她伤心喃喃:“而我就是顺带的那个。” 江雪禾:“那又如何?” 缇婴:“你!” 江雪禾:“嗯?” 缇婴心中烦躁无比,她脱口而出:“你不许被内定成他的弟子。如果他私下喜欢你,你就、就表现得很讨人厌,让他不喜欢。” 江雪禾静静看她。 缇婴:“怎么了?” 江雪禾:“你是要用私下情谊,左右明面上的选徒?” 缇婴:“有什么关系?” 江雪禾:“我可以答应你……” 缇婴正要放心,却听他说:“但这只会害了你。” 缇婴怔愣。 江雪禾耐心:“小婴,你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喜欢你……” 缇婴一下子捂住耳朵。 她不肯听了。 她捂着耳朵,倔强地看着他,眼中湿漉漉,水波晃动,眼看着又要掉眼泪了。 江雪禾是一个非常心硬的人。 他从不在意别人哭不哭。 可是……这是师妹。 他沉默半晌。 他终是拉下缇婴的手,在她耳边轻声哄:“师兄应你,若是他私下问我,我必然拒绝。如此可放心?” 缇婴眼中一滴泪终于掉落。 她却欢喜,张开手臂,搂住了江雪禾。 她撒娇:“师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和你吵……如果我在比试中遇到师兄,我肯定堂堂正正地赢你嘛,我又不是只会使小手段。” 江雪禾身子僵硬。 她察觉了,疑惑地抬脸,却是才露一个头,就被江雪禾的手按了回去。 -- 缇婴开心起来,觉得自己对不起师兄,便又向师兄炫耀自己身旁一堆小山一样的灵草。 缇婴:“都是给师兄摘的!我想帮师兄治脸,还是身上的伤,还有你的声音……” 江雪禾一怔。 她用食指卷了一棵灵草,讨好地轻轻点到他脸上,脸颊靠眼角处的那一点若隐若现的伤痕。 女孩的手指落在他脸上。 江雪禾伸手,扣住了她的手。 缇婴疑惑地与他垂落的目光对视。 江雪禾缓缓松开她的手,温声:“黥人咒是没办法用这种方式解除的。” 缇婴登时紧张:“嘘嘘嘘!不要乱说话。” 她警惕地看四周,生怕四周有灵气波动,听到两人的话。 她责备地看江雪禾——怎么能这么随意地说出黥人咒呢? 这可是道家禁咒。 每个背负黥人咒的人,若是被别人发现了,别人都会来审判你。因为你若是没有一些问题,黥人咒是不可能上身的。 这是离山前,前师父叮嘱过她的。 缇婴那时候不知道前师父干嘛要叮咛一个她早已没有了的黥人咒。 认识了江雪禾她才知道,前师父提醒的,恐怕是师兄。 前师父给了她一封不让师兄看的信,还叮嘱她黥人咒的事……是想要她保护师兄吗? 她怎么保护得了呢? 但是起码—— 缇婴在师兄耳边用气音说话:“师兄,别让人知道你身上的符咒呀。” 她很不解:你平时都用风帽掩饰,怎么这会儿却跟我说出来了? 江雪禾低头看这扑入怀里的少女。 他忽然开口:“小婴。” 缇婴:“干嘛?” 江雪禾:“你若知道……我不是你想像中的特别好的师兄,我若杀的无辜者,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你还会……” 他停住了。 他也不知道应该要求缇婴什么。 缇婴纳闷:“可你是我师兄啊。” 江雪禾问:“你不是已经不认师父了吗?我还算你师兄?” 缇婴以为他指责她叛师。 她气得跳脚:“可是前师父认我啊!他都不说我,你凭什么说我?讨厌,我不和你玩了!” 她要跑,江雪禾抓住她手腕,将她拖回来。 她撞到师兄怀里,师兄身上的浮雪般的气息浓郁一些,搅得她晕乎乎。而她没有弄清楚,师兄又扣着她肩,让她远离了他怀抱。 江雪禾:“我们回去吧。” 缇婴眼珠转一转。 她看看那么高的山,那么远的云。想想自己糟糕的御风术…… 缇婴张臂:“师兄,我好累,我给你采了一天的药,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她有很多磨人的词还没讲呢。 江雪禾却莞尔:“好。” 缇婴一呆,然后生怕他反悔,赶紧抓着他手臂攀上去。 -- 缇婴将她摘的灵草收到乾坤袋中,离开药宗时,江雪禾淡定地拿缇婴赢的那些灵石付了。 之后,江雪禾果然愿意背着缇婴。 只是他问:“这些药草当真是给我的?” 缇婴:“对呀。不过我又没学药,但是药宗的师兄师姐们肯定知道怎么治药。我想想法子,让他们做药膏给你……师兄一定可以恢复容貌的。” 江雪禾不语。 他不觉得什么药会对黥人咒有用,但他记住了缇婴的话。 女孩趴在他肩上,放肆地搂着他脖颈偷懒,他每一次侧过脸,都能感觉到缇婴的呼吸。 江雪禾渐渐觉得,这似乎也是一场修行路。 小师妹像是一场针对他的修行。 他是否能完成师父的嘱托,好好地将师妹养着。是否能在二师弟来之时,愿意交出师妹。他是否能一直保持冷静,不对更多的亲昵生出妄想。 江雪禾静静地踩着这条极细的线。 江雪禾琢磨着,该怎么和缇婴说二师弟要来的事。 结果不等他琢磨出来,伏在他背上、有些无聊的缇婴伸手去轻轻勾他耳畔的发,绕在指尖玩。 江雪禾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