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天帝之子(1) 天帝之子哎,那身份可比當今聖上還要尊貴,多難得才能見一面。懷英覺得,這麽好的機會千萬不能放過,所以,她顧不得龍錫濘跟杜蘅有過節了,坐在一旁沒事就往杜蘅臉上瞟。 蕭子澹捂著嘴咳了好幾聲想提醒懷英,偏偏懷英就仿佛沒聽見似的,依舊如故。 那杜蘅也挺有意思,生得那般尊貴高冷,嘴巴卻毒得很,這麽大的……神了,居然跟龍錫濘這小家夥鬥嘴,還分寸不讓。龍錫濘越是氣得直跳,他就越是高興。 國師大人坐在一邊慢悠悠地喝著茶,一邊看龍錫濘和杜蘅吵架,目光一邊掃到懷英身上,優雅地笑了笑,問:“你就是懷英吧。聽五郎說,是你救了他。那小子脾氣不好,給你們添麻煩了。” 懷英客客氣氣地行了一禮,低聲道:“真算起來,還是五郎幫我們更多。” 國師大人會意地笑了笑。 蕭子桐有些迫不及待地上前見禮,他平日裡大大咧咧,見了龍錫言仿佛變了個人似的,規矩極了。 “蕭家大公子?”正在跟龍錫濘吵架的杜蘅忽然插了一句,“蕭棟梁家的?” 蕭子桐微微一愣,恭聲問:“公子認得家父?”他也是有眼力見的人,杜蘅無論相貌還是氣度完全不輸給龍錫言,十有八九是京城裡的權貴子弟,他提起蕭大老爺又是一副隨隨便便的語氣,顯然身份絕對不低。 杜蘅笑笑,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跟你爹長得不像,性子也不像。你爹是個老狐狸,你比他可單純多了。” 蕭子桐和蕭子安不知道該怎麽回他的話才好。不過杜蘅沒在意,轉過頭跟龍錫濘吵架:“……吵什麽吵,是男人就打一架。瞧瞧你現在這模樣,毛都沒長齊的家夥,我還怕你不成?你現在這樣子,連你三哥都打不過吧……” 龍錫言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淡淡地瞥了一眼杜衡,道:“你們倆吵歸吵,把我牽扯進去做什麽?再敢說我的不是,小心我跟五郎一起扒了你這身皮,把你扔到街上去。” 懷英頓時星星眼,沒想到國師大人看起來斯斯文文,發起火來還真是威武霸氣。不過,蕭子桐和蕭子澹顯然不這麽想,尤其是蕭子桐,懷英覺得他好像都快暈過去了。 杜蘅見龍錫言變臉,立刻老實起來:“算了算了,不跟你吵。我又沒得罪你,你乾嗎總跟我過不去。”他轉過頭笑笑,和顏悅色地對懷英道,“你是蕭家的姑娘?蕭棟梁能生出這麽標致的女兒來?跟他長得一點兒也不像。” 懷英笑笑,還沒來得及解釋,龍錫濘就跳了出來,大聲道:“杜蘅你又想乾嗎?別以為你……你仗著自己是那什麽就敢胡作非為,我告訴你,我可不怕你。”說罷,他又拉住懷英的手把她往身後推了推,道,“懷英你別怕他,有我在呢,他不敢把你怎麽著。” 杜蘅無奈搖頭:“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要把她怎麽著了?不是我說,老三啊,你們家五郎這性子真是……” 龍錫濘不搭理他,怎怎呼呼地對龍錫言道:“翎叔和蕭子澹明年春闈,三哥你到時候去跟那個什麽皇帝打聲招呼唄。” 蕭子澹萬萬沒想到龍錫濘會忽然冒出這句話來,臉色微變。懷英怎會不知道他的心思,趕緊道:“五郎你別胡鬧,科考乃國之重事,豈容你胡鬧。再說了,我爹和大哥才華出眾、滿腹詩書,何愁不能高中。快別再說了。” 龍錫濘沒想到自己一番好心居然沒人領情,當即臉色就有點兒不好看。若是換了以前,肯定就要氣得跳起來跟懷英大鬧一番,但今時不同往日,身邊還有杜蘅在,他可不願意讓杜蘅看自己的熱鬧。 雖然有些不高興,他還是默默地忍了下來,小聲道:“你不願意那就算了。” 杜蘅挺感興趣地看著蕭子澹:“你姓蕭?是蕭棟梁的親戚,來京裡趕考的?之前在哪裡讀書,秋試考了第幾……”他問了一大堆,龍錫濘忍不住又想插嘴,被龍錫言製住了。 “別作聲,”龍錫言低聲道,“可別誤了人家。” 什麽意思?龍錫濘皺著眉頭瞪他,龍錫言擠了擠眼睛,小聲道:“老杜現在是皇帝。” 懷英離得近,耳朵又尖,頓時隻覺得腦子好像被雷劈過了似的。 不過,杜蘅雖然在龍錫濘面前沒有一點兒天帝之子的樣子,可把臉一沉,立刻就顯得成熟多了。 蕭子澹雖覺得莫名,但還是一一答了,之後就一直擰著眉不說話。蕭子桐則湊到龍錫言跟前,巴巴地尋找各種話題與他崇拜的國師大人說話。 龍錫言一改剛才的威猛霸氣,瞬間變身高冷范,偏偏蕭子桐就吃他這一套,激動得滿臉通紅。 蕭子安一會兒看看杜蘅,一會兒看看龍錫言,終於忍不住湊到懷英耳邊:“國師大人和這位杜公子,真是……風華絕代。回頭,我能捏對泥人嗎?” 這一頓飯吃了足足有兩個小時,直到外頭有人催了,杜蘅這才慢吞吞地告了辭,臨走時還笑眯眯地朝懷英揮揮手,道:“小妹妹,沒事來我家玩啊。” 懷英:“……” 下午回蕭府的時候,龍錫濘也跟了過來,說是過來玩,懷英也不好把人往外推。回家的路上,蕭子桐忽然問:“那位杜公子是哪家的公子?我竟從未見過,這京城裡頭也沒聽說過他的名號。” 也不怪蕭子桐狐疑,這京城裡頭大大小小的權貴世家,思來想去,也沒有哪個權貴姓杜。 “你說他呀——”龍錫濘一提到杜蘅就渾身是刺,“他跟我三哥是發小,不過脾氣一點兒也不好,又護短又不講道理,壞得很。” 懷英輕輕撞了他一下:“我聽國師大人說,那位……好像是當今聖上。” “砰”的一聲悶響,蕭子桐猛地撞到了車壁上,頓時一聲痛呼捂住了額頭。蕭子澹也微微色變。蕭子安小聲道:“五郎既然曉得那是聖上,怎麽還敢如此無禮?” 龍錫濘不屑地哼了一聲,道:“他又管不著我,我怕他作甚?” 蕭子澹猜到了些什麽,臉色一變再變。杜蘅並非凡人——這簡直比國師大人是條龍更讓人震驚。 回到蕭府,蕭子桐一溜煙地跑去找蕭大老爺報告情況。蕭子安想了想,也追了過去。懷英則牽著龍錫濘,與蕭子澹一起回了梧桐院。 蕭爹見龍錫濘回來,挺高興地跟龍錫濘說了一會兒話。 蕭子澹在一旁候了半天,最後按捺不住,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將龍錫濘帶進了屋裡。 “說說吧,”蕭子澹扶著額頭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我又不曉得杜蘅也在。”龍錫濘不高興地道。 這幾天他三哥偷偷摸摸地避著他,龍錫濘實在好奇,今兒才追去了望江樓,沒想到居然會在那裡遇到大仇家杜蘅。自從一千多年前他跟杜蘅絕交之後就沒有再和好過,見了面就要吵架。可恨那杜蘅不僅打架厲害,嘴巴還挺毒,龍錫濘從來沒有一次贏過。光是想一想,他就氣得想嘔血。 “當今聖上的名諱似乎不叫杜蘅吧?他也是神仙?” 龍錫濘一屁股坐下,哼道:“他是天帝的兒子杜蘅,可不講道理了。誰曉得他什麽時候下來的?真奇怪,他怎麽能隨便下來呢?”因為三公主的事,杜蘅可沒少跟天帝鬧,三天兩頭地跑到桃溪川去找三公主說話,非要給她翻案,結果把天帝惹惱了,下了明令不準他再出天界。這小子怎麽溜出來了?杜蘅下次再跟他吵架,他就去找天帝告狀去! 至於杜蘅怎麽成了大梁朝的皇帝陛下,龍錫濘哪裡知道:“你別問我,我也是剛剛才見到他。天曉得他下凡間乾嗎來了?蕭子澹你要是好奇,就去問我三哥。” 蕭子澹的眼皮跳了跳,沒說話。 那位國師大人,相貌氣度的確是無懈可擊,高冷的時候也顯得特別有范兒,可蕭子澹總覺得,這位不是個容易打交道的。至於天帝之子、皇帝陛下,蕭子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他總覺得,皇帝陛下好像對懷英有點兒不懷好心! “為什麽要住在這裡呢?這院子一點兒也不好。”才進梧桐院,龍錫濘就一臉嫌棄地挑三揀四,“院子狹窄,樹也沒幾棵,還好意思叫梧桐院。蕭懷英,你們真的不跟我一起搬到我三哥家?他性子雖然矯情了些,又愛臭美,可那院子收拾得還是挺雅致的。你爹和蕭子澹不是要準備明年的春闈嗎,國師府裡可是十分清淨。” “我們在這裡也住不了多久,過幾天就打算搬家了。”懷英道,“而且馬上就是冬天,京城裡到處都一樣。” 龍錫濘聞言眼睛一亮,立刻追問道:“那你們什麽時候搬?找到房子了沒?要不,我讓三哥幫忙?” 懷英忍俊不禁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一邊說你三哥的壞話,一邊又使喚他幫這個幫那個,是不是有點兒過分?就說這一次,你傷成這樣,要不是你三哥幫你恢復法力,這會兒,你說不定還得躲在水甕裡頭呢,哪有力氣到處亂竄。” 龍錫濘打小就跟龍錫言和杜蘅吵架吵習慣了,猛地聽懷英幫他們說話,頓時有些不高興:“你幫我三哥說話也就算了,杜蘅那家夥可不是個好東西,你別看他長得神模神樣的,其實一肚子壞水。我小時候可沒少被他坑。而且,那渾蛋到現在還為了三公主四處奔走,我琢磨著他這回跑下凡間,十有八九還是為著這事。” 龍錫濘一提起三公主臉色就很不好看,眉目間毫不掩飾其嫌惡之意,顯然,這也是他與杜蘅交惡的症結之所在。 懷英也知道這一點,只是有些感慨杜蘅與三公主的兄妹之情:“那三公主長得醜,又窮凶極惡,但有杜蘅這樣一個盲目信任和疼愛她的兄長,還真是不枉此生了。” 龍錫濘聞言露出古怪的神情,過了好一會兒,才不解地小聲道:“就是因為這個才奇怪呢。杜蘅以前跟三公主也合不來的,唔,那個三公主修煉起來一日千裡,本事大,脾氣也壞得很,天界不管鬧出什麽亂子,都有她的事。到後來,有誰犯了事,往她身上一推,保準沒錯。那會兒杜蘅可恨死他妹妹了,就是不曉得他後來吃錯了什麽藥,居然為了三公主的事到處樹敵奔波,也就我三哥信他……” 龍錫濘說了半天,一抬頭,忽然發現懷英臉色複雜地盯著他看,也不知怎麽了,他無端地有些心虛,不自在地道:“你乾嗎這麽看著我?我又沒冤枉她!” 懷英忽然起了身,低聲道:“除了神女那事,三公主到底還乾過些什麽?她又欺負過誰?你都親眼瞧見了?” 龍錫濘頓時啞巴了,支支吾吾了一陣,又狡辯道:“大家……都這麽說……” 說完,連龍錫濘自己都覺得這話可笑,想了想,咬著牙又道:“她……若她是被冤枉的,為什麽從來都不辯解?” “她辯解了,你們就會信嗎?”懷英正色問,龍錫濘又沉默了。 會有誰信呢?那個時候,就連杜蘅都討厭三公主,就連天帝天后也對那個女兒置之不理。如果她真的是冤枉的,如果她真的只是百口莫辯,那麽,當初上躥下跳非要逼著天帝重罰三公主的他,到底犯下了多麽可笑的錯誤。 龍錫濘覺得喉嚨乾得厲害,他不安地喝了一大杯茶,仿佛是在安慰自己:“那個……雲澤川的神女親口指證的,總不會有錯吧。”如果不是三公主所為,那雲澤神女為什麽會和她過不去? “那個雲澤神女當真那般美貌?天界第一美女?”懷英自然無法回答,她原本只是心中狐疑所以才隨口問了一句,越問才越是察覺到當年的事或許另有蹊蹺。 龍錫濘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才正色回道:“漂亮是自然的,當然,也不至於第一美。唔,真要算起來的話,大概能排得上前十。要說好看,天界最好看的還是我們家,我三哥雖然又矯情又臭美,長相還是沒得說,雖然他跟我相比還差了一點兒……” 懷英自動忽略了他最後一句話,不解地道:“那可就奇怪了,既然天界比那神女美的仙女多得是,三公主乾嗎要朝她下手?再說了,你們就沒有什麽法術讓自己變得漂亮的嗎?非要……去扒人家的臉。” 懷英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這不對啊,就連我一個凡人都能看出這麽多問題來,沒道理你們神仙反而一個個全都蒙在鼓裡。當年那案子是不是另有隱情?” 龍錫濘沉默了。 他哪裡曉得什麽隱情,那會兒他還年少,性格衝動又熱血沸騰,聽多了三公主的惡形惡狀,被身邊同齡的朋友們一煽動,就頭腦發暈地衝上去了,非逼著天帝趕緊給個交代。 從案發到三公主被貶,前後只有三天,那會兒他還自以為幹了什麽了不起的大事,回了龍宮後跟老頭子好一陣炫耀,結果還被老頭子揍了一頓,為了這個,他足足有三個月沒跟老頭子說話。 這麽多年,他從來沒覺得自己犯了錯,可現在被懷英這麽一提醒,好像自己就沒做對一件事,越想就越是沮喪。 他垂頭喪氣的樣子很是可憐,懷英見著,有些心疼,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你也別多想了,一來這只是我的猜想,說不定那三公主果然犯下了滔天的罪過;二來,那會兒你還小,哪裡曉得什麽是非對錯。如果三公主果真是被冤枉,這事肯定不簡單,就算你沒有推波助瀾,三公主恐怕也難逃此劫。要不,你回去再問問你三哥,他興許知道些內幕。” 龍錫濘點點頭,情緒依舊不佳。 懷英見狀,便將話題岔開,又拉著龍錫濘去蕭家的小花園裡走了兩圈,龍錫濘的情緒這才好轉。 晚上用了飯,國師府的那個漂亮小丫鬟就過來接人了,龍錫濘噘著嘴不願意走,說要在這裡住幾天。 蕭爹自然高興:“五郎想留下就留下唄。”他見蕭子澹臉色不大好,便訓斥道,“你凶什麽凶,他一個小孩子懂什麽,不過是加雙筷子吃幾頓飯,還板著個臉,給誰看呢。” 懷英忍不住道:“五郎到底是國師大人的弟弟,身份不同,自從進京就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往蕭家走得勤了,別人又不曉得他是來找我們的,隻以為是跟蕭家往來,恐怕還以為蕭府與國師大人有什麽交情。國師大人一向我行我素,少不得得罪人。他們不敢說國師大人的是非,可換了蕭家,就不一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