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酒醒,從季西的房間裡溜出來,顧冬打了一通電話,趁季西忙的時候偷跑了。 走進包廂,顧冬的耳朵就被噪音承包,完全不屬於他自己。 在門口愣了好長一段時間,顧冬才看見江培遠從花花綠綠的燈光裡走出來,攬住他,衝他耳邊喊,“你耳朵聾啦!我都叫你半天啦!” 顧冬推開他,只因那時他身上濃鬱的煙酒味,和許魏東好像。“沒病吧你!”顧冬嫌棄地捂住鼻子,側開K歌的男女,徑直走進去。 江培遠跟在他身後,笑到大搖大擺,隨手劫來一個話筒,大喊,“我從小到大的兄弟,許靳宇,許少!” 歡呼聲立刻壓倒歌聲,顧冬懶得回應,走到沙發前時,卻發現已經坐滿,而且還都是大胸長腿的女人。他頓時想回家。 “抱歉。”顧冬都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道歉,轉身,江培遠迎上來,輕輕一推,他便落進脂粉堆,然後是刺耳又挑釁的尖叫。 “抱什麽歉啊,都是自家兄弟,我的就是你的呀!”不知怎麽的,江培遠也擠進來,剛剛還滿滿當當的沙發,現在居然空出兩個男人的位置,但顧冬還是想回家。 “別走啊!”江培遠又一次拉住他,“今晚還沒完呢,等一下帶你去更好玩的場。” “你夠了!”顧冬拿開肩膀上江培遠的手臂,認真道,“我只是讓你給我找一個住處,既然你沒有,那我只能走唄!” “有有有,我的大少爺。”江培遠又一手攬過顧冬的肩膀。 顧冬很不喜歡這樣的稱呼,“江培遠,你是打算惡心我一晚上嗎?” “許少,你這句話我就聽不懂了?”江培遠露出招牌邪笑,一口吞下瓶底的酒。 “我知道了,你這是在報復我當年甩了你。好,我罰酒!”沒等顧冬那到酒,江培遠立馬喊道,“都愣著幹嘛?給許少倒酒啊!” 果然,剛剛坐到顧冬大腿上被他推下來的女人,馬上跪在他腳邊為他倒酒,“許少,這酒怎麽喝呀?” 顧冬向女人瞟了一眼,無聲道“多管閑事”,便端起滿滿的酒杯,向江培遠,“一筆勾恩怨,從此好相見。”灌下。 “我和許少從來沒有怨,只有許少對我的‘恩’。這杯我喝。”江培遠也灌下一杯。 顧冬突然來了興趣,把酒杯拍在矮桌上,只有聲音命令“滿上!”。於是第二杯,“兩字是顧冬,無複許靳宇。”接著灌。 “我江培遠隻認識許少許靳宇,不認識什麽顧冬。如果做了什麽許少誤會了,這杯我喝。”江培遠依舊不承他的情。 這是杠上了!顧冬磨磨後槽牙,又是一杯,“三聲道兄弟,江郎可會意?”繼續灌。 “許少要稱兄道弟,小弟實在不敢,這杯還是我喝。” “夠了!”顧冬忽地起身打掉酒杯,酒水灑出,濺到江培遠的衣領。玻璃酒杯撞擊矮桌,發出清脆的聲響。喧嘩的包廂裡瞬間安靜。 “許少發怒的樣子,真的一如既往。”江培遠微笑抬頭看他,那與世隔絕的冷冽,在顧冬的記憶裡也是一如既往。 顧冬怎麽會找上江培遠,就因為不想再繼續麻煩季西,不能麻煩遠在千裡的葉南?就因為在他最無助的時候,打給他的電話是通的?就因為他在那頭說“兄弟保你吃飽喝足。” 或許吧! 或許在顧冬心裡,江培遠從來不是壞人。或許在他眾多兄弟裡,江培遠與他最像。或許只差一步,他顧冬也會變成今天的江培遠。 顧冬揪起江培遠被酒水打濕的衣領,用只能他聽到的聲音說,“你不幫我就早說,不必故意惡心我打趣我嘲諷我。虎落平陽被犬欺,我懂!” 說完,顧冬放下江培遠,徑直走向大門。 “顧冬,”身後,江培遠終於開竅,顧冬回頭,看見他背著他整理衣衫,然後側回頭,嘴角勾起一抹笑,“還記得你妹妹嗎?” 顧冬皺眉,他不懂。 江培遠這時才完全轉過身,又是那招牌笑容,他提醒道:“你最愛的那個,狠狠吻過你的那個。你難道忘了嗎?” 顧冬怎麽會忘,那是出事後的五個月,顧冬當時發酒瘋,說安媛是他妹妹。就是在這樣的場合,安媛衝上來,毫不猶豫地當眾吻了他,實則是在咬他。 直到嘗到血腥的滋味,安媛才放開他,吼道:“妹妹可以這樣親哥哥嗎?你算哪門子的哥哥?你什麽都不是!”所有人都嚇懵了,其中有顧冬,也有江培遠。 “你到底想說什麽?”那樣糟糕的事,顧冬不想再回憶第二次。 “那女人曾說過,我連狗都不如。所以‘虎落平陽被犬欺’,我當真不配!” 顧冬居然被氣笑了,他一直佩服江培遠,佩服他可以把無恥下賤演繹得如此滴水不漏。 或許,是他一直錯看了。 什麽都沒說,轉身,一股奇妙的感覺麻木身體,顧冬突然看不清前方,踩不到前路,世界變得虛幻模糊。 顧冬想起來了,他想到江培遠的笑容,想到那個坐他大腿的女人,想到滿滿三杯酒,想到當場所有人的嘴臉——江培遠、江培遠…… “顧冬、顧冬……”明明喊出來的是江培遠,卻偏偏只聽見自己的名字。顧冬努力睜開眼睛,好像是一個女人,是誰?安媛?不!是他的未婚妻——南宮囡甜。 顧冬朝南宮囡甜倒去。 意識清醒的最後一秒,是嘴裡火辣辣的味道,仿佛當初安媛的那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