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无涯岁月里的爱与梦

2003年.8月(二)
  雨,還是雨,一直都是雨。
  似乎從季西給自己買了一把傘後,就一直在下雨。安媛躲在小小的傘葉下,望著頭頂上灰蒙蒙的天,心情怎麽也好不起來。
  以前的八月不是這樣的,它熱烈衝動,一把小小的傘是罩不住的。
  而現在的八月——低鬱沉悶,所有的好心情都被這下不完的雨打散。
  安媛撐著傘,坐在圖書館大門前的台階上,看著身邊來來往往的行人,一點都不想動。
  生日快到了——自己最討厭的日子——一年中被逼著與家人在一起的時候,因為沒有借口,沒有地方躲藏,沒有理由推脫。
  還有,另一個原因——用盛大而尷尬的奶油來歡慶自己又老了一歲,來提醒自己站在對面的那個面無表情的女人,十多年前生下了自己,然後丟下,不理不顧六年。
  諷刺。赤裸裸的諷刺。
  家裡的電話陸陸續續打來有一個星期了,安媛就是一個都沒接。
  也有一個星期沒有去季西的酒吧,因為睡在寢室至少可以避免與安夏的正面衝突——宿管阿姨是不會讓男生進女生宿舍的。
  可是,生日越來越近,他們還是會找到自己的。
  安媛想去一個地方,一個那些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下定決心似的,安媛從書包裡掏出小靈通,謹慎地撥打號碼。等待…通了
  “喂!”是男聲,有點急躁的男聲。
  可就是這麽一個音節,安媛卻已經染紅了眼眶。
  “你誰呀你!”
  五年了,這個聲音和這個語氣已經離開了五年。可只是這麽一開口,安媛就已經覺得如此熟悉。
  “你會還記得我嗎?”
  前天晚上,安媛偷偷摸摸去酒吧玩。
  可剛進門就看見季西和女生聊得正興,於是偷偷找了一個靠近他們的位置,暗中觀察。
  無奈酒吧太吵,離得太近也沒聽清一句話,只是注意到最後季西微紅的眼眶,和止不住淚水的女生。
  安媛立刻聯想到分手。雖然季西什麽時候談的戀愛她並不清楚,但是只要想到季西有女朋友,她就開心,就要管閑事,不問原因不管三七二十一。
  偷偷地趁季西走開,安媛溜到女生的旁邊,安慰她。
  女生沒有理睬,依然是漫無天際的哭泣和源源不斷的自言自語。
  “為什麽要我走!”女生哽咽。
  “他口是心非,沒想讓你走!”
  “為什麽不讓我喝酒!”女生痛哭。
  “他這是為你好,他還是很喜歡你的。”
  “為什麽要叫我小秋豆!”女生啜泣。
  “什麽?”
  “為什麽要叫我秋秋!”女生流淚。
  “……”
  “為什麽?”女生平靜,回頭便看見一雙濕漉漉的眼睛。
  “我…我才叫秋秋啊!”安媛茫然地說,心卻被掏了個空。往事的風吹來,冰涼空曠。
  安媛現在不叫秋秋,安媛以前也不叫秋秋。秋秋不是名字,是一段遙遠得她都要忘記的回憶。
  1998年以前安媛還叫安媛,1988年以前安媛才不叫安媛。奶奶叫她“小秋豆”,季西和顧冬叫她“秋秋”。
  1988年以後,奶奶叫她“秋豆”,季西和顧冬叫她“臭湯圓”。
  1998年以後,也就是後來,安媛才叫安媛,因為所有人都叫她安媛。
  那個以前叫她“秋豆”的奶奶,1998年以後再也沒這樣叫過她。以前叫她“秋秋”的男生,一個離開,一個長大,再也不會這樣叫她。
  安媛說:“我…我才叫秋秋啊!”
  說完,就想起,那段很久遠很久遠的回憶。久到回不去,於是就傷心不舍,眼淚止不住要流出眼眶。
  安媛條件似地閉上眼睛,讓強大的眼皮硬生生地將眼淚逼了回去。她從不想當淚流滿面的無助女孩,就算是哭也不肯流淚,這是安媛的準則。
  張開眼時,那女生卻說:
  “哥哥會認識你嗎?”
  安媛說:我是秋秋啊!你還記得你的秋秋嗎?
  安媛說:你忘了我嗎?你不要忘了我好嗎?
  安媛說:你不要記得五年前我說的話,好嗎?我嚇你的,因為我後悔了。
  安媛說:你會來接嗎?我只有你了,來接我好不好?
  安媛還想說好多好多,所以這些想說的她一句都沒說,最後只是說:
  “許靳宇,我是安媛。”
  2003年的他們,學會了用小靈通聯系好久都不見的朋友,也學會了多年不見才會出現的客套與距離。
  或許都長大了吧,沒有理由也沒有勇氣找回以前的親密和玩鬧。
  所以,大冬瓜顧冬——我叫你許靳宇,你還是會來的,對嗎?
  安媛舉著傘,把玩著手中的小靈通,眼睛直直的望著前方,可除了密密麻麻的雨和慌慌忙忙的人,什麽都沒有。
  也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長。
  視線漸漸地聚焦到了一輛小車,車裡走出來了一個人——穿著西裝,一身正經。
  安媛笑,這不可能是顧冬,顧冬不可能穿成這樣。
  可是那個人漸漸地走近,穿過人群走過密雨,慢慢地緩緩地走到安媛的面前。
  就像一場密謀已久的春訊,攜帶著多年前的氣息與風華,密密麻麻撲面而來。
  那個戶口本上許靳宇的男生,一席黑色西裝,手捧紅色玫瑰,頂著雨水都打不亂的精致髮型,站在安媛的下一個台階,等待著她。
  安媛愣了,傻傻地抬頭望他,好久都忘了站起來。
  “秋秋。”許靳宇叫她。
  安媛張張口,可想說的話始終在喉嚨徘徊,就是說不出口。
  “我叫安媛。”
  “湯圓,”男生繼續叫她。
  “許靳宇,好久不見。”安媛終於站起來,卻無法與他平視。
  太高了,即使站在25厘米的台階上,1米65的安媛還是無法與,五年前隻高她半個頭的少年平視。
  “別這樣叫我,”男生苦笑。
  “你也別這樣。”安媛這是以牙還牙
  別叫我秋秋,也別叫我湯圓,別逼我回想從前。
  “好。安媛,生日快樂。”他把鮮花奉上,笑容以報。
  “只是鮮花?”安媛一手舉著傘,一手背到腰處,就是不肯接受。
  男生倔強地盯著她,沒有眨眼,不去流轉。似乎在等待一個信號,又似乎只是在看著她。
  “我不知道這行不行?”他說,然後伸出雙臂,將安媛圈在懷裡。
  安媛傾斜著,靠在他潮濕的西裝,將他罩進了傘下,遮擋雨水。
  21歲以前,安媛有過很多擁抱。五年前,安媛與從前的許靳宇也有過擁抱,卻都沒有這一次的生疏與僵硬。
  “不行。”安媛用下巴抵住他厚重冰冷的肩膀,沒有一絲挽留,想退出懷抱。
  許靳宇卻加緊力道,抱住安媛。她一個踉蹌,倒在許靳宇的身上,於是順勢摟住小蠻腰,將她抱下台階。
  他倆終於站在同一水平線上,安媛的臉恰好貼在許靳宇溫暖的胸膛。
  而許靳宇則一手摟住安媛的腰一手扶住安媛的頭,輕輕地用下巴去蹭她的鬢發。似笑非笑地在她耳邊說:“還是這個高度,最合適。”
  “顧冬!你放手”安媛已經慌張得丟掉雨傘,騰出雙手在他胸口掙扎。
  可是,那個叫“顧冬”的男人,完全不顧安媛的抵抗,反而變本加厲地將她摟進懷裡,似乎下一步就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安媛被這個猝不及防的擁抱,逼得快要喘不過氣。卻沒想到,那“失控”的男人已經伏在自己的肩窩上,細細摩擦。安媛肩上裸露的皮膚,清晰地感受到那對張張合合的雙唇。
  “對不起。”
  此時的安媛,已經分不出這句話的多少意思,她渾身發燙,腦袋缺氧。她想如果再不離開這個懷抱,她可能就要原地蒸發。
  於是,帶著滿心的憤怒和羞恥,安媛狠狠地咬上顧冬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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