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張面具,世子且留 雨早過,長平府的天空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了一道彩虹,無比美麗。 城民很多人看著彩虹,龐玉看著李北玄。 李北玄坦然面對。既然來到這裡,井禮的事繞不過,必須挑明。 龐松柏很震驚地看著李北玄,井禮的事他不知道,現在聽李北玄口氣,井禮死了,他殺的? 秦觀揉了一下眉心,腳幾乎是一種本能地向李北玄移一步,看的是門口之外。 風回小院庭蕪棋,柳眼冬將去。庭前落盡梧桐,水邊開徹芙蓉,難與劍同,辭柯霜葉,飄忽無定。 老幕僚拭了一下嘴角的血,重新站回到了門口,雙手下垂,沒有再入廳的意思,臉上竟是平靜,看不出悲喜怨怒,就好像他剛才沒有被李北玄一拳打飛的事發生。 寒風入廳,從門口,從窗戶。 “成交。” 龐玉突然揮手,一隻錦盒拋向李北玄。 寒風驟消。 秦觀也收回目光,跟龐松柏一樣看向錦盒。 李北玄接過錦盒,看了一眼沒有急著打開,問:“玉蟾蜍?” 龐玉道:“你打開看就知道了。當然,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讓松柏打開。” 李北玄將錦盒打開,裝的正是一對玉蟾蜍。很逼真,若不是事先知道是玉蟾蜍,在盒子打開的時候,李北玄都有種錯覺是一對活著的蟾蜍。他也是第一次見,難辨真假,料想龐玉不需要在這方面弄虛作假,合上錦盒,當眾拿出百寶囊收了。 “我收到玉蟾蜍後派人到江州了解過情況了。” 龐玉看了一眼李北玄,目光有點複雜,但很快就恢復常態,說道:“雖然唐健淳是我的師弟,但他的所為有取死之道,錯不在你。” 不等李北玄說話,他突然輕輕歎息,道:“他的死我倒是有一部份責任,平時他讓我幫忙,只要不違法的我都樂意幫,因此讓他錯以為我身為師兄什麽都會幫他,包括殺你。” 當了解情況後有點無奈。 唐健淳一開始說的是他得到了一對有成仙秘密的玉蟾蜍,讓他派人前往江州,井禮知道後便請纓去了,只是沒想到唐健淳得到玉蟾蜍的來路不正,而井禮這一去便再也沒有機會回來。 當然,他知道井禮也沒想過會回來。 李北玄沒有接話,臉色仍然平靜,實則一直警惕著。 門口的老幕僚突然接話,道:“我叫朱河,井禮是我師弟,我們已經查出那天重傷大人的人就是他,他請纓去江州就是為了逃避,他就算不死也不會回來了。至於他為什麽向大人出手,我們暫時還查不出原因。” 他剛才出手,主要是試探李北玄是不是真有殺死井禮的實力,也是證明他有沒有對付三神的實力。但不管怎麽樣,井禮是他師弟,李北玄殺了井禮,他這個當師兄也應該替井禮報仇,李北玄實力不足的話,他還真會殺了。 李北玄看向朱河,道:“你要報仇,我接著,但你要見好就收,在我幫大人的時候你若敢給我使絆子,大人都救不了你。” 明明是警告的話,語氣卻是平靜,平靜到仿佛沒有人間煙火。 老幕僚笑了笑,沒有接話。 龐玉突然將一塊令牌遞給李北玄,道:“從現在開始,長平府衙所有人,包括朱河在內都完全聽命於你,見令如見我,他們誰敢陽奉陰違,你有生殺大權。但三神事後你交令回來,朱河再找你報仇那是你跟他的個人恩怨,我不會插手,你們生死自負。” 秦觀瞄了一眼朱河,後者臉色仍然平靜,顯然是龐玉的死忠心腹。 李北玄接過令牌,突然問道:“三神可殺?” 一方正神,不管大小都是朝庭正封,平時地方官員對轄區內神靈有節製權,絕對不能隨便打殺,想除去一尊神靈得走正常渠道,按朝庭規矩辦事,流程很麻煩。 不走正常渠道打殺神靈,那就是違背了朝庭規矩,說白了就是犯法,後果會很嚴重,李北玄必須知道龐玉的底線與承受能力。 龐玉看向朱河。 朱河再度入廳,也將一隻盒子遞給李北玄,道:“裡面是一張從沒有人用過的面具,當你戴上面具時你做的一切都與大人無關。但我們能給你保證,只要你不揭開面具被人認出,我們有辦法解決一切手尾,絕不會讓你承擔殺神之罪。” 由此可見他們已經早有準備,只是李北玄可能比他們之前所定的人選更佳,於是使用這張面具的人變成了李北玄。 李北玄接過盒子,正色道:“既然保證那就一定要做到。所以我醜話說在前,你們敢騙我,別怪我不給龐師兄面子,定盡全力滅你們九族。” 殺神之罪,非同小可。 如果沒有這一張面具,李北玄本意也是要用白煞給的那張面具行事。那張面具,可不僅僅是白臉,是可以隨戴面具之人心念變化成其他樣子。但現在有這一張面具,李北玄就不需要用白煞的面具了,與白煞的關系還是要謹慎點好,能不用就不用。 他說的話,龐玉和朱河臉色都不由地變了變。一個能殺井禮敢對付三名龍門境實力神靈的少年天才劍修,這話的份量他們可不敢無視。 李北玄接著說道:“我需要他們的所有資料。” 朱河想都沒想就說道:“隨我來。” 既然早做了準備,自然包括了三神的情況。 “等等。”秦觀突然出聲,“為什麽只有一張面具?” 他看著龐玉說,意在說為什麽讓李北玄一個人去,另一層的意思就是他要陪李北玄一起去。 兄弟一起來,對敵自然一起上。 龐玉道:“人多容易暴露,而且李……李少俠是劍修,一個人去的話遇到麻煩退走也快,若是帶上其他的人反而絆住了他。” “這樣說也在理。”秦觀想了想道,“但我有辦法退走的時候不比劍修慢,所以我可以跟他一起去。” 龐玉輕輕搖頭,笑道:“秦世子身份特殊牽扯太大,別為難下官了。” 世子? 哪個王府的世子? 龐松柏雙眼一下子瞪大。 秦觀手指輕輕地揉了一下眉心,這個習慣是被李北玄傳染的,很無奈地歎了口氣,原來人家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龐玉瞄了一眼瞪大眼的兒子,顯然事先不知道秦觀只是秦王府世子徐永年在外闖蕩的化名,也由此看出兒子跟秦王世子的交情很純粹。 這是好事。 但這份交情,也有可能是一件麻煩事。 他是北涼王府出來的家奴,不管他怎麽想,反正天下人都將他打上了北涼王府的標簽。北涼王和秦王關系惡劣,勢成水火,秦觀在長平府就是磕掉一塊皮,秦王都有可能以此為借口大做文章對付北涼王,一個不好,他這個知府小則丟官,大則丟命。 “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多你一個不多,你老實呆在這裡就行。” 李北玄對秦觀說道:“三神那邊肯定也早有一些針對府衙的準備,我一旦動手,他們這邊的準備有可能會發動,到時也需要你在府衙坐鎮,府台大人畢竟受了重傷,不宜大戰。” “好……吧!”秦觀想了想,只能應下。 李北玄笑了笑,隨朱河離開。 龐玉看了一眼李北玄的背影,目光複雜。他既派人去過江州,自是也知道了李北玄跟北涼王的恩怨,按理說李北玄踏入長平府第一步他就該派人將他拿下送到王城,現在他不但不這樣做,還讓李北玄進入了府衙,如果還讓李北玄平安走出長平城,王爺怎麽看? “我該如何做?” 龐玉暗問,目光一直平視著前方,漸漸散亂,毫無神采,李北玄跟朱河已經右拐離開許久,他還是看著,他看的已經不是李北玄,想看的是自己。 跟別人撇清關系,說難也不難。唯獨自己與昨日的自己撇清關系那才是千難萬難,難如登天,是為最難。 “爹。” 龐松柏的聲音響起。 龐玉目光方是凝聚,恢復神采,轉身對秦觀道:“世子大駕光臨本該好好招待,但現在特殊時期就恕下官慢待了。” 秦觀苦著臉道:“我是龐師兄的師弟,龐叔能不叫世子嗎?” 龐玉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秦觀的話,而是對龐松柏道:“好好招待你師弟。” 秦觀暗中歎息。 龐玉的意思很明顯,秦觀在龐松柏那裡可以一直是秦觀師弟,但在龐玉這個知府這裡就只是秦世子徐永年。 龐玉以還有政務要處理離開。 龐松柏帶秦觀安排住處。 李北玄現在雖然不在,房間也是要安排,與秦觀房間緊挨著。 龐松柏轉身要順手關門,道:“師弟先好好休息……” “龐師兄,”秦觀突然說道,“我更希望我是秦觀,而不是世子徐永年。” 他看出來了,龐松柏雖然一直沒有提,但對他的態度已經有了一些變化,多了一份拘瑾,再也沒有了以前的那種隨意。 以前的秦觀在龐玉眼中,僅僅是師弟,現在既是師弟卻也是一個世子皇孫。 龐松柏微僵了一下,笑道:“我知道。” 秦觀笑了笑。 龐松柏關門離開。 秦觀臉上笑容漸漸消失,輕輕歎息,他與龐松柏之間曾經的那一份純粹已經出現了雜質,回不去曾經的純粹了。 人生結交在終始,莫為升沉中路分。 談何容易? 所遇之人,知道他是秦世子身份後,唯李北玄自然。 …… 少年劍修夜獨行。 當然,此時少年不少年,李北玄戴上了面具,改變了樣子,換上了樸素灰衣,便是那二十五六歲不得志的讀書人。 城南六裡北岐山,山神廟建在山頂,一條羊腸小道從山腳蜿蜒上山,枯葉鋪滿,可見此廟香火凋零何等淒慘。 一個專聞中有山妖吃人的山神廟,人人畏而遠之,香火何來鼎盛之理。 現在是夜裡,又是大寒天,本就香火凋零的山神廟更是不可能有什麽香客。 然而讓李北玄意外的是他剛要入廟的時候,竟然有人上到了山頂,而且不止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