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

十、御剑而飞
  回去教室的時候,正是課間,花千骨兩腿仍有些發軟,輕飄飄的回到座位,輕水著急的問她怎麽樣,聽到說她是被帶去見三尊的時候臉都嚇白了。
  “怎麽弄得跟三尊會審一樣啊,不就是答幾個題麽,有必要搞這麽嚴重?這桃翁也太小氣了!”輕水憤憤不平的說,拍了拍花千骨的背。
  “把你嚇傻了吧?第一次見世尊和儒尊有何感想?”
  花千骨一臉愁容:“沒感想,就是我貌似把世尊給得罪了。”
  輕水張大眼睛道:“這下你完了,世尊比桃翁還小氣呢!他們沒懲罰你吧?長留山的刑法很恐怖的。”
  “那倒沒有,就是問了些問題就讓我回來了。”
  “那還好,應該不是太嚴重,桃翁老愛小題大做。喂喂,你覺得儒尊怎麽樣?”輕水擠眉弄眼問。
  “儒尊?”花千骨枕著下巴歪著腦袋想了下,“還好吧,當時沒敢多看,不過實在是一點也不像儒尊的樣子,倒有點像……”
  “像什麽?”
  “像狐狸,還老一臉壞笑,弄得我毛骨悚然的……”
  “哈哈,我跟你說,世尊太嚴厲,尊上太冷漠,只有儒尊最好說話了。而且長得那麽好看,溫文可親,儒雅風流,風靡萬千少女啊!整個長留山莫不以他為偶像。不信回去我帶你去別的弟子房間裡看看,到處都貼著他的畫像。連他寫過的草稿,傳音螺記錄下的簫聲,拿出去都可以賣好多銀子呢!”
  “啊?”花千骨傻眼了。
  “那尊上呢?”
  輕水白她一眼:“你覺得有誰見過尊上敢生出半點異心麽?我每次看他連頭都不敢抬,他太高不可侵了,好像放在心裡多想想都讓人感覺是罪過。不然以尊上之姿,整個長留山乃至仙界還不瘋狂啊!貪婪殿和**殿除了世尊和儒尊,好歹還有他們各自的徒弟,和幾個專門服侍的弟子。但是尊上真的就是那麽幾百年來一直一個人住在絕情殿,冷冷清清的。長留山大小要務一般都是世尊處理,尊上也很少露面。只有有要事的時候才出山,有重大儀式的時候才下絕情殿。”
  “一個人麽?”花千骨回憶起他身上仿佛萬年都化不開的冰雪,竟不自覺的有點微微心疼。想以後都陪著他,這又是一種什麽感覺呢?
  “上課了,快坐好,這次我保證你不會無聊到睡著了。”
  “誰的啊?”
  “十一師兄的。”
  “啊?”
  “他是長留山首座大弟子,做事成熟穩重,很受三尊恩寵,講課也很有趣,人氣可是穩居前五的哦!不過偷偷告訴你,十一師兄對可愛的東西一點抵抗力都沒有,要是你什麽測試沒合格,可以賄賂賄賂。”
  “還有排名的啊?”
  “當然,目前按山中非官方發行,私下流傳的《長留志》上統計的票數來算的話,人氣第一的是儒尊,第二是十一師兄,第三是尊上,第四是儒尊的弟子火夕,第五是世尊。”
  “有沒有搞錯,連世尊都有人喜歡麽?這年頭大家的眼光都怎麽回事?”花千骨望天長歎。
  “蘿卜白菜,各有所愛嘛!何況世尊長得那麽威嚴,好像天神一樣,情不自禁就會叫人心悅誠服。另外,我聽說哦……”
  輕水神秘兮兮的湊到花千骨耳邊:“以前世尊可不是這個樣子,為人也是很和藹很好說話的。就是後來徒弟叛出師門,可能對他打擊很大吧。”
  花千骨眉頭擰得跟麻花一樣,和藹?完全無法想象。
  “是十一師兄之前,世尊所收的那個弟子麽?”
  “對,後來世尊再授徒就變得可挑剔可嚴厲了,可苦了十一師兄他們。”
  “那那個人後來呢?”
  “好像被世尊以門規處死了吧。”
  二人正說著,就看見落十一什麽也不拿的走了進來。瞟見花千骨和她微微點了個頭,然後道:“今天戶外實踐課,大家到外面廣場上集合。”
  周圍一陣歡呼雀躍,爭先恐後的跑了出去。
  “十一師兄教什麽的啊?”
  “飛行中最基本的禦劍術,你落下功課太多了,一點基礎都沒有,第一天就學這個太吃力了。”
  花千骨跟著眾人來到廣場上排好隊,落十一指著一旁架子上的一把把木劍道:“還是和上次一樣,一人選一把。”
  花千骨一面漫不經心的東張西望,一面伸手去取劍,沒想到明明是木劍卻奇重無比,猛的就往下沉去,把她拖得彎下腰。
  周圍頓時傳來一陣訕笑。
  花千骨吃驚道:“怎麽會這麽重啊,明明是木頭?”
  “這個是海軒木,不生長在陸地隻生長在海面上,比玄鐵還要重。”輕水也正費力的揮舞著手中的劍。
  “這樣重的東西也能飛起來麽?”
  正說著突然有個東西從自己頭頂上嗖的就飛了過去。周圍傳來一陣歡呼叫好聲。
  花千骨抬頭一看,卻是一身彩衣翩飛的霓漫天。
  霓漫天顯然是沒入長留之前已經學會了禦劍,有心顯耀一樣在半空中忽上忽下,左右翻轉,技術著實不錯,看得花千骨和其他一乾人等目瞪口呆。
  落十一又把心法和要訣什麽的跟大家複述了一遍,可是花千骨根本就什麽都聽不懂。蹲在地上望著那把她幾乎扛都扛不動的破木頭髮呆種蘑菇。
  甲班的許多人都已經能夠做到勉強讓人和劍漂浮在半空中的程度,只是沒辦法像霓漫天那樣自在飛行。
  而自己班上的大多數人盡管對著那劍頻頻念咒,百般折磨,那劍依舊是紋絲不動。
  輕水算是很厲害的,劍已經能夠在她的指揮下騰空離地一米多高了。
  四周不斷響起弟子從劍上摔下來的哎喲聲,花千骨和輕水兩人看著他們一個個四腳朝天,忍不住捂嘴偷笑。
  花千骨跳到地上的劍上,踩啊踩,心裡喊著,快飛快飛。
  那木劍比一般正常的劍要寬上兩指,勉強夠一個腳面,之所以用它來練習,可能是因為不傷人的同時重心又很穩,可是一樣還是很難在上面站立住。
  落十一過來給花千骨講了一下要訣,讓花千骨先在一旁去默記下來。畢竟禦劍是較高段數的仙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練成。雖然花千骨身上有了一些清虛道長傳給他的法力,但是完全不會運用,更不足以禦使劍器。
  花千骨看著霓漫天在天空中自由的飛舞旋轉,猶如絢麗的七色虹彩,迷得下面眾多少年暈頭轉向。暗暗下定決心,她也要趕快學會飛,這樣才可以離天空更近,離絕情殿更近,離尊上更近。
  抬頭仰望東邊天空上漂浮著的絕情殿,和主島巨大的長留山比起來,顯得挺小的。瀑布從上面傾流而下,猶若一條銀鏈,連接著長留山和絕情殿,仿佛不讓它被風兒吹跑一般。而尊上,就那樣日日夜夜一個人住在那樣高處不勝寒的地方。
  正出神中,卻突然聽見那邊隱隱起了騷動。在一旁百折不撓跟木劍慪氣的輕水立馬拉起她就奔了過去。
  卻見霓漫天站在一個蒙面少年面前趾高氣昂的挑釁著要跟他比禦劍。
  花千骨看那人蒙著面,目光犀利,感覺不太好惹,望向輕水,輕水在她耳邊悄悄說:“那個男的叫朔風,很厲害,背景不太清楚,不過甲班他總和霓漫天爭第一,所以霓漫天很看不慣他,把他視為自己拿到仙劍大會魁首的頭號大敵。但是對方不知底細,又不太好招惹,霓漫天總是想盡辦法試探他的實力。
  周圍都是起哄的聲音,花千骨四處找落十一,卻發現他在不遠處的樹下乘涼,一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樣子。
  朔風剛剛就一次也沒有禦劍飛過,看著霓漫天冷哼一聲,懶得跟她無聊較勁,突的就和劍一起騰空而起,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嗖的就不見了。所有人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你,然後東張西望到處找,天空中哪裡還有他的半點痕跡。
  中午回去剛一推門,糖寶就啪的撲到花千骨臉上,抱著她鼻子嗚嗚的哭。
  “你怎麽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呃,是一個蟲留在這裡好不好……”
  “我不管我不管,骨頭到哪我都要跟著去。”
  “好好好,我不是看你那麽愛睡覺,我們天還沒亮就得起了不舍得叫醒你麽?”
  輕水找了一個小巧精致的首飾盒給糖寶做房子,怕晚上和花千骨睡不小心被她壓倒。而且興致勃勃的親手給它縫了小枕頭,小被子,還有小衣服。
  花千骨拎著那些袖珍的小玩意哭笑不得。
  夜裡輕水睡得很沉了,花千骨依舊在燈下看書。時間不多,她需要盡快把那些落下來的補上才行。
  糖寶躺在桌上的新房子裡,開心的滾來滾去。睡了一覺醒來,看見花千骨依舊在看書。
  “骨頭睡覺了吧,那麽晚了。”糖寶打一個呵欠,睡眼惺忪的樣子,花千骨忍不住伸出小指去咯吱它。
  “你先睡吧,乖。對了,那本六界全書你已經全部看過默下來了吧?”
  “當然啦!”
  “那就好,我把原本拿給尊上了。”
  “為什麽?”
  “那上面寫了太多重要的東西,我怕保護不了,一不小心弄出亂子,交給尊上就放心了。”
  “這樣也好,那另外一本記載著茅山道法的要訣與精髓的你留著好好修習吧,清虛道長雖傳了些法力給你,但是你沒有道行,半點都不能運用。現在想趕上其他人的進度以你凡人之資自然是十分吃力,你先從茅山的道法入門,然後再修長留的會比較容易。”
  “這樣啊,對了糖寶,我發現我看東西好像越來越清楚了,記憶力也越來越好,這是洗過三生池的原因,還是清虛道長的原因?”
  “可能兩者都有吧,修仙者五識更加清明是必然的。”
  接下去,花千骨花了大約半個多月,幾乎不寢不眠的把所有的書都看完默記了下來,先夯實了理論。
  然後每天深夜在亥殿後的林子裡開始修習茅山術法,還有鞏固白天所學。導致每日的凝神入定課上總是打瞌睡。
  還好糖寶總是呆在她耳朵裡,幫她應付各種麻煩。例如在師尊來之前及時叫醒她,問問題的時候在耳朵裡悄悄給她講答案。
  五行是最重要的課業之一,分別由五個人上。清流負責水系,火夕火系,舞青蘿金系,木系是德高望重的長老屈木,教授土系的是世尊的二弟子狐青丘。
  其他課例如仙藥和奇門遁甲等她都還能應付自如,且因為勤奮刻苦,很快遙遙領先。但是五行課她就實在跟不上了。
  落十一常常會給她做一些私下的輔導,被霓漫天撞見幾次之後,花千骨發現她開始故意針對自己,一次課上還故意失手燒掉了她好多頭髮。
  那個該死的火夕總戲弄她,當著所有人面前老罵她笨不算,還不幫忙滅火,只顧著抱著肚子在那笑,實在是沒有一點為人師表的樣子,真是氣死他了。
  不過惡人自有惡人磨,只要一見到師妹舞青蘿他立馬就老實了,有一次不小心看見他被擰耳朵,花千骨笑得肚子都痛了。可惜從此她遭受的折磨也是不斷加倍,時不時的被火夕留下來課後指導,抄書跑步,挑水罰站,連帶按摩捶背,簡直跟當丫環一樣。
  清流的課上永遠都酒氣衝天,弟子每次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懲罰就是不斷喝水,結果每次花千骨都最差,上完課挺著個大肚子回寢殿。
  屈木則分明就是和桃翁一國的,串通一氣,挑到一點錯就叫她到林子裡去,用手砍樹,砍倒了還要劈成木頭片,然後用手指在上面罰抄書。她沒辦法凝氣,一開始每每刻得十個指頭都鮮血淋漓,時間長了,指上疤和老繭結了一層又一層,用三生池的水洗了掉,掉了又結。看得糖寶在一旁心疼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花千骨卻也咬著牙硬堅持了下來。
  之後難度升高,竟然要她在海軒木上削刻。花千骨學會凝氣,日子長了,不知覺間,一雙手卻是變得靈活無比,摧金斷玉,削鐵如泥,修煉反而算是略有小成。
  世尊的三個弟子,落十一成熟穩重,尹上飄天真迷糊,狐青丘卻是深得世尊真傳,嚴肅又古板,跟個老道姑一樣。大家都不喜歡她,她更不喜歡大家。
  不過她對霓漫天,朔風等聰明有資質的弟子倒是青睞有加,偶爾還會露個笑臉。對癸班的學生卻幾乎不聞不問。對花千骨更是完全無視,花千骨自是求之不得。
  她最喜歡上的就是舞青蘿的課了,舞青蘿雖然性格火爆,但是從不端師尊的架子,課上課下都和弟子們打做一團,看不慣的也直接用腳踹。授教起來,講解簡單直白,從不半點多余廢話。大部分弟子的金系法術都學的很好,花千骨也算勉強能趕上進度。
  但是入山也有五個多月了,別的弟子都早已學會禦劍而飛,霓漫天,朔風等人都可以騰雲駕霧了。她卻始終只能讓劍飛起離地不到兩米,也沒辦法在劍上站立超過三秒鍾。
  這夜花千骨又在林中練習禦劍,這半年來她吃了太多苦,卻硬咬著牙堅持下來了。可是只要一想到離仙劍大會的時間一日近過一日,她就越發心切急躁,不斷的逼自己,早已超過了尋常人的心理和身體承受極限。
  朔風坐在遠處高高的樹上好奇的看著她一次又一次的從劍上摔下來。劍飛的越高,便摔得越重,身上到處都是傷痕,卻倔強的仍然不肯放棄。不由輕輕搖頭,他一點也無法理解人如此拚命的去做一件事到底是為了什麽。
  糖寶趴在一旁的葉子上悄悄的哭,花千骨這幾個月瘋了似的修煉,怎麽說都不肯聽,摔到它都不忍看了。
  這時花千骨又一次從高空掉下來,盡管凝氣周身,糖寶也不知道第多少次的使用不多的法力替它緩衝。還是內髒重重的一震,再也動不了了,擦擦嘴角邊的血跡,躺在草地上仰頭望著漫天的繁星,還有繁星下的絕情殿,突然覺得有點心灰。
  突然聽到糖寶滿是心疼的聲音:“骨頭,你還記得你初上茅山的時候麽?你求仙的初衷是什麽,咱們非要拜白子畫為師麽?”
  花千骨愣了一下,無力的笑了笑。是啊,她從一開始就只是為了求個與世無爭的簡單生活。沒有鬼怪纏身,不會禍及他人,吃飽穿暖,不用四處奔波。卻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一心好勝,只求進取,為了拜白子畫為師拚著命的努力。什麽時候心中竟會有了這麽深的執念?
  如果不是這樣,每天簡簡單單,在這長留仙境按自己的迷糊性情隨意度日,又來得幾多快樂清閑?
  人一旦有了想要的東西,想要做的事,便再也沒辦法放手了啊。
  想要離他近一些,近一些,再近一些。只要能常常見到他,伴他左右,自己也便心滿意足,不負他帶自己回長留山的恩情了。
  想到這又努力爬了起來,繼續練習。
  第二日,落十一課上,花千骨仰頭看著各色衣裳的弟子在天空中飛來飛去,留意著他人技巧和平衡的掌握。
  輕水也已經能飛的很好了,站在劍上,向花千骨俯衝過來,然後漂亮的停住,伸出手來。
  “千骨我帶你上去玩玩。”
  “不用了不用了。”花千骨連忙擺手,“你自己好好練習吧。”
  “你還不會禦劍啊?”半空中傳來一陣笑聲,霓漫天腳踏雲彩飛了過來,她都已經會騰雲駕霧了。
  “要是怕劍太窄不敢上的話,我來載你吧!”說著一用力把花千骨拉到了雲裡,忽的就飛了老高老高。
  “糖寶!”花千骨身子沒穩住,正在耳朵裡睡覺的糖寶一下子就掉了出去,直往下墜,卻依舊睡得香甜沒有知覺。
  落十一大驚的飛了過去,正好接在手心裡。糖寶迷迷糊糊醒來,一睜眼,卻看見霓漫天腳下的雲彩卻突然散了開去。她禦風飄在了半空中,裝模作樣去拉花千骨卻沒拉到,花千骨也掉了下去。
  落十一這邊剛接住糖寶已經趕不急了,輕水奮力禦劍過去卻明顯速度不夠。
  朔風心頭一緊,正想飛過去,卻突然瞥見一抹白色身影。
  花千骨驚嚇中根本忘記了凝氣,下墜的太高太快,她慌忙的閉上眼睛。心想完了完了這回非摔斷胳膊腿了。
  卻突然感覺自己的下降停止了,被什麽人抱在了懷裡。
  身體冰冷著,沒有任何被擁抱的感覺,可是聞到那熟悉味道的瞬間她的大腦便停止了運行。
  好半天才敢睜開眼睛,果真是她幾乎近半年沒有見過一面的尊上。
  白衣如雪,神色不驚的抱著她從半空中徐徐飄落。以為花千骨是驚嚇過度,身子才會顫抖得如此厲害。
  輕輕把她放下,花千骨腿一軟,跪倒在了他面前,半天不敢抬起頭來。
  霓漫天也連忙飛了下來,跪倒在地。後面的人這才反應過來,熙熙攘攘跪倒一大片,口裡齊聲道:“參見尊上。”
  白子畫微微皺眉,似是有些不解自己明明可以把花千骨定在空中慢慢放下地來,卻為何當時心中一驚給忘了,等反應過來已經抱著她飛了下來。
  “是弟子不對,本想教導一下千骨師妹如何禦劍,卻學藝不精,一時失手,請尊上責罰!”霓漫天沒想到尊上會突然出現,臉都嚇白了。
  白子畫看著面前的花千骨略比初見她時長高了一些,原本凌亂的發也扎成兩個乖巧的發髻,比較像個女孩子的樣子了。只是面色蒼白憔悴,抱在懷裡輕得跟片羽毛一樣,而且剛探知到她身上有多處外傷和內傷,卻又不知是從何而來。他今天若不是剛好帶人過來找,她豈不是重傷又要添一處?更何況當著這人面前,實在是有失長留顏面。
  “弟子拜見掌門!”突然又一個人跪了下去,卻不是朝著白子畫。眾人皆奇怪的抬眼來看,卻見那人一身月白長袍,長相俊雅,神情十分激動。正面對面的跟花千骨一起跪著,場面有點滑稽。
  花千骨倉促抬頭,正對上一張微笑的臉。那人容貌出眾,身畔仿佛有雲霞相依,讓人感覺暖融融的。
  花千骨錯愕,抬頭去看白子畫,白子畫點頭示意讓她起身。
  她硬撐著站起來,腿仍隱有些顫抖,面前那人卻仍是不起。她連忙閃到一邊,隻覺得那人定是跪錯了方位,她可受不起。
  “茅山弟子雲隱拜見掌門。”未料那人又轉向他,深深一鞠。
  花千骨頓時面容僵硬,連忙伸手扶他。
  “雲隱你莫嚇著她,有什麽事進大殿容後再說。”白子畫幽幽開口。
  雲隱這才順著她的相扶站起身來,清澈的目光欣喜的停留在她身上,似是無盡話語要說。又立刻自知失禮的低下頭去,恭敬的做了個相請的動作。
  “骨頭!”此時糖寶急急從落十一手中飛出停到她肩頭,嗚嗚嗚的抱住,真是把它嚇死了。
  花千骨笑著戳戳它,悄悄跟輕水在下面打了個別擔心的手勢,然後跟著白子畫和雲隱進了內殿。
  幾人剛走,眾人頓時一片轟然。無不大大驚詫那看似毫無法力和背景的花千骨,竟然是一派的掌門之尊。
  霓漫天拳頭握的直響,看來她真是小瞧她了,他日定成心腹大患。
  進了大殿,花千骨才發現世尊和儒尊都在,糖寶連忙悄悄藏進她的耳朵裡。
  因為有外人,笙簫默與上次不同的正襟危坐著,只是神情依舊懶散。摩嚴看來依舊對之前的事耿耿於懷,沒有給她半分好臉色看。
  “弟子見過世尊,儒尊。”花千骨跪下去恭敬的俯身一拜。
  卻聽摩嚴冷哼一聲:“我們可是擔當不起,茅山掌門。”
  花千骨愣了一下,臉**辣的燒了起來。
  笙簫默無奈道:“大師兄,千骨也是臨危受人所托。”
  摩嚴冷道:“身為長留弟子,卻又是別派掌門,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我們長留可真是屈居了你這位貴人,你還是早日回茅山去做你的掌門去吧!”
  花千骨一聽這話心猛的一沉,慌忙抬頭看白子畫,卻見他淡然的放下手中茶盞也不說話。
  雲隱緊皺起眉頭,卻也順勢說道:“弟子當初收到消息後即刻趕回茅山料理後事,因為得知掌門跟著尊上回了長留所以也較為放心。因為派中事物太多忙不過來,又不想讓掌門這個時候回去,面對太多的困擾和麻煩。況且聽得掌門已拜入長留門下,每日課業繁重,所以一直沒有叨擾。半年來一直間接從尊上那了解掌門的消息,現門中基本已重整完畢,隻待掌門回去主持大局,所以這次是特地來接掌門回山。”
  花千骨不解的看著雲隱,他理應知道自己只是個凡人,清虛道長臨終無奈所托。之前他不聯系自己,定也是明白自己幫不了他什麽。
  如果以掌門之尊留在茅山,就算一切權力仍在他手中,可是形式上依然得事事請示,定然諸多不便。而且她沒有能力,完全不能自保,需要大量弟子保護。如有不周,茅山本已重創,掌門再出什麽事,難免一蹶不振。而把自己留在長留的保護范圍內,他要重整茅山派,手腳自然比較放得開。
  如今既然茅山已重整完畢,自己一會把掌門的信印與宮羽什麽的都傳給他就是了,不用再跟他回去多生事端,而且時間越來越緊迫了,以她這樣的破爛水平,怕是連仙劍大會的台子都爬不上去。她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做白子畫的徒弟,哪裡顧得上什麽茅山掌門。
  “我什麽都不會,也不懂得怎麽做掌門,你來得正好,我立刻將掌門之位傳給你,這也正是清虛道長臨終所托。”
  雲隱搖頭:“弟子明白家師的意思,也知道掌門身份為難。只是茅山派現在內憂外患,弟子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接任掌門之位,處理事情身份反而多有不便。茅山中派系複雜,一些不滿弟子的人可能會趁機作亂,所以只能再拜托千骨姑娘繼續擔任掌門,姑娘是家師親口所托,且對茅山派有大恩,尚能服眾。待時機成熟,若是姑娘仍不想繼續擔任,我們再另做打算,可好?”
  花千骨心下了然,自己年紀還小,又只是一介凡人,能力不足。雲隱的意思便是自己做幕後的傀儡,而他在幕前操縱一切,這樣才能解茅山之危。
  既然他說得在情在理,她又怎能不幫,隻好勉強點頭:“但是我始終只是長留弟子。”
  “弟子明白。”雲隱躬身道,“只是再過幾日是茅山大典,所有雲遊弟子皆會回山,掌門還是抽空出席一下吧。一可定人心,二可止謠言,三也可鼓舞眾人鬥志。只需要幾天的功夫,之後弟子一定會再親自送掌門回長留山。”
  花千骨抬頭望向白子畫,白子畫微微點頭表示默許。
  “恩,我跟你回茅山一趟。”
  皓月當空,花千骨在林子裡燃香燒紙,然後坐在樹下看著火焰發呆。長留山不但盛產玉石也盛產香料,這香裡也不知摻雜了什麽,味道和別處不同,帶著濃鬱的愁思和悲苦,熏得人鼻子酸酸的。
  她半夜裡偷摸著一個人出來,因為今天是她的生辰,也是她娘的忌日。
  平常人都會歡天喜地的慶祝,她卻只能黯然傷心。總是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幸,所以注定了,她永遠只能一個人。**如此,寂寞如此。
  明天便要跟雲隱回茅山了,告別人間半年,再回去不知道會不會有滄海桑田的感覺。
  “一個人在這做什麽?”
  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她小命都去了半條,還沒來得及抬頭看,人已經跪了下去。
  “拜見尊上。”
  垂下的眼眸,看見他白色的衣袂上沾了幾片枯葉,突然很想伸手拂去。
  “為什麽一個人在這燒紙?今天是誰的忌日麽?”
  “我娘的。”花千骨黯然道。
  “節哀。”白子畫從來言語不多,更不知道如何安慰人,看著花千骨瘦小的身子跪在地上在秋風中瑟瑟發抖。
  這孩子,怎生就這麽怕他呢?
  “你起來說話。”
  花千骨站起身來,仍不敢抬頭看他的臉。
  “尊上找我是為了明日回茅山的事麽?”
  白子畫點頭,他的確是特地來找她的。
  “回去之後,多注意安全,可能會遇到一些危險。”
  “為什麽?”不是就參加一個大典麽,又不是回去打仗。
  “單春秋雖然一向行事歹毒,但還不至於如此猖狂,這次血洗茅山,應該和雲翳脫不了乾系,他既然想要茅山滅門,自然不想又有個掌門回去,可能會想辦法加害於你。另一方面茅山支系龐雜,想要爭奪掌門之位的不在少數,可能也會頗多刁難。雲隱自然會盡全力保護你,但是難免有分身乏術之時,本想讓十一與你同去,可是茅山之事,長留不太好插手。所以你得自己好好應對,莫要丟了長留與茅山派的顏面才是。”
  “弟子知道。”
  白子畫頓了頓又道:“你還不會禦劍?”
  花千骨心中一驚,內疚的點了點頭。尊上一定對自己很失望吧?
  卻只見白子畫右手一揮,一道紫光從他腰間閃電一般的直掠長空,盤旋了幾周後停在半空中,劍身薄如蟬翼,剔透如琉璃翡翠,五色流光在劍身流淌,正發出悠長的劍鳴。
  “我教你。”
  說著向花千骨伸出手來。
  花千骨震驚的抬頭,望著他明亮的眼,刹那間隻覺得他身後月光的清輝都瞬間暗淡失色。整個人癡了般,呆呆的伸出手去,任他握住,冰涼如水,整個人似乎都浸沒了,她沒了呼吸,沒了出路,突然預感自己此生再也逃不開了。
  白子畫看著小小的她叮囑道:“不要忘了心法口訣,但是最重要的是要和劍融為一體,感覺他就是你身體的一部分,想往哪飛就往哪飛,自然就不會掉下來了。”
  說著攜花千骨緩慢而輕盈的騰起,飛立於劍上,那劍長不過三尺,卻因為花千骨個子太小,倒也不嫌擠。
  花千骨搖搖欲墜中感覺白子畫在身後扶著自己,心下安定不少。
  “調整呼吸,別怕,現在劍交給你控制。”
  正說著劍在空中上下搖晃了兩下,便開始“之”字型的向下滑去。
  啊,花千骨在心中尖叫,看見前面有棵大樹眼看就要撞上去,連忙閉上眼睛,突又想到尊上在身後,連忙凝神聚氣,用力把劍拉到一邊,樹葉擦身而過,她滿頭大汗。
  “很好,現在,再讓劍穩一點,慢慢拉上去。”
  花千骨隻感覺劍在空中完全沒有章法的曲線亂轉,忽上忽下,離地不過一兩米,實在太過驚險。不過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一是因為這是把絕世好劍,有靈性,很好禦使,二是因為身後有尊上,既像吃了定心丸一樣不再害怕,又給了她很大壓力,她總不能帶著尊上一起撞樹上去。
  在林間繞來繞去,障礙物實在太多,花千骨凝神望著月亮,心裡一個勁叫著向上向上向上。終於一個仰衝,躍出林子,劍載著二人飛向如水的月光裡。
  迎面的清風吹的花千骨好像要飄起來,劍逐漸開始飛得平穩。
  花千骨深吸口氣,花香草香,似乎連的月光的味道都聞的見。原來,這就是飛翔的感覺,而她的翅膀,不是劍,是尊上。
  花千骨慢慢掌握了要訣,又在半空中轉了幾圈,她發現自己終於可以飛得好高好高,甚至俯瞰了整個長留山和三殿。
  末了慢慢降落下來,劍自動飛回白子畫腰間,收入鞘中。
  “飛得很好。”白子畫嘉許的點點頭,說著取下佩劍遞給她。
  “我看你跟這劍頗有緣分,就贈給你吧。”
  花千骨大驚失色:“這怎麽可以,多謝尊上抬愛,千骨不敢收。”
  “放心這不是掌門佩劍,只是我日常帶著的,名曰‘斷念’,輕薄精致,倒也適合女孩家用。你不是還沒有兵器麽?斷念雖不是什麽絕世神兵,卻也絕對是劍中翹楚,上古流傳下來,十分具有靈性,危險的時候亦能保護你一二。再者,今日不正是你生辰?就當是送你的禮物好了。你要好生修習,莫要辜負了這把好劍才是。”
  “謝尊上,弟子明白……”
  花千骨顫抖著雙手接過那劍跪了下去,聲音亦有些發抖,從小到大這是第一次有人在生辰這天送禮物給她。因為娘親的緣故,爹也總是避開不談,更別說慶祝。
  心裡的暖意鋪天蓋地,酸楚和感動激蕩胸臆,再說不出多一個字。嘴唇微顫的抬頭望著他,白子畫見她孩子氣的臉龐如蒲公英在夜風中輕輕搖擺,似乎一不小心就要飄散開來。
  “尊上怎知……”她隻說了今天是娘的忌日,尊上怎麽會知道也是她生日呢?
  白子畫輕輕搖頭:“你命太硬……”她娘定是生她時沒撐過去。
  頓了頓又道:“茅山禦劍術名滿天下,你現在能禦劍了,以後若是遇到問題也好有個應對,總不能事事靠雲隱給你撐著,好了,夜深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明日還要趕路。”
  花千骨感動的不知道再說什麽好了,原來尊上特意來,教自己禦劍不說還把佩劍贈給自己竟然還有有這層寓意。他定是擔憂自己以掌門之尊回茅山若是還要仰仗雲隱禦劍或者騰雲定然有失體統,且不能服眾,被別有用心者刁難。而遇到妖魔時,如果雲隱顧及不到自己也有個逃生手段。
  他竟為她著想至如此之細微,叫她如何不肝腦塗地?
  望著白子畫背影漸行漸遠,飄如雲起風生,懷抱那劍,竟是有想哭的感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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