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怎麽樣?” 相良宗介臉上露出苦惱的表情:“很糟糕……” “發生了這種事情,她當然會惱火嘍。”風間信二歎著氣,神色多少有點不安,“兩個變態拿著自己的內褲,坐在自家陽台上談笑風生——幸虧千鳥同學性格開朗,要換別人恐怕會報警的!” “我也真服了你們兩個,居然能在那種情況下聊天……”我喝著超市裡因為即將到期——現在已經是過期了——而折價出售的牛奶,看著坐在候機大廳不遠處的千鳥要她們,“當場被殺都不奇怪!” “其實,差點就被殺掉了……”風間顯得很後怕——那天他可是被千鳥要一腳從公寓四樓踹了下去,要不是我及時接住,只怕早就摔得腦漿迸裂,死於非命。 而幾秒鍾後,我又接住挨了一頓棍棒之後,同樣被踹下來的相良宗介。 雖然長得很漂亮,但是這個小妞真的很凶悍啊! 看到我在注意她,千鳥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後將頭扭過去,跟朋友們聊起天來。 看來,我也被她當做共犯了啊…… 不過,或許是因為私闖民宅、盜竊內褲的共犯們之間的友誼,又或許是因為彼此有著共同的愛好,相良倒是交到了這個學校裡面的第一個朋友:和他一樣是狂熱AS愛好者的風間信二。 這大約就是基督教所謂“上帝若為你關閉了一扇門,必在別的地方為你打開另一扇”,行為不檢激怒了千鳥要,固然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但是以相良的性格,那本來就是遲早會發生的必然罷了。因為必然到來的結果,而獲得一個意外的朋友,我覺得這筆買賣很合算。 克魯茲和毛也同樣讚成我的意見,只有相良自己因為任務進行得很糟糕而悶悶不樂。 “旅客們請注意,旅客們請注意,飛往衝繩的109次航班即將起飛,請從第九通道進入登機坪。”候機大廳裡響起悅耳的電子女音,湘北高中一年級六個班的學生,在帶隊老師的引領下,排成長長的兩列隊伍,走向飛機。 日本的中學,常常有安排學生每年進行一次修學旅行的傳統,而湘北的校董們今年大方得不可思議,居然舍得掏大價錢,讓一年級所有的學生乘坐飛機前往衝繩進行修學旅行,一百九十多人飛機往返,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 “據說二三年級的學長們頗為眼紅,如果不是被赤木前輩攔住的話,三井隊長甚至做好了抗議標語,打算舉著旗子去校長室門口示威了……”因為要登機而不得不和彩子分開的良田,笑嘻嘻地說著籃球隊的趣事,“他們去年可只是去東京轉了一圈而已。” 我記得某日戲劇部成員聚餐的時候,擔任學生會長的阪上智代也說過,今年學校劃撥給學生會的預算莫名其妙地多,讓她不得不拿著預算單跑去教導主任那裡,確認是否多印了兩個零。而得到這筆天文數字的預算之後,她們今年的活動經費異常充足,甚至可以為以後幾年都做好準備了。 “歷代學生會長裡面,只怕我是做得最輕松的那個。”那天她笑得非常開心,“就像中國人常說的,有錢好辦事。相信‘史上最闊綽的學生會長阪上智代’的名號,很多年之後都會被記得吧……” 可是,這筆巨款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啊? “誰管它!就算是校董們販毒或者走私軍火得來的,用在教育上也絕對不能算錯!”阪上平時是個很嚴肅很講道理的人,但是牽涉到“工作”,她就會變得有些偏激——事實上,絕大多數的日本人都是如此,這是這個國家的傳統。 我想我是能夠猜出這筆錢的來歷的——除了手眼通天而又有求於校方的秘銀組織,誰會這麽無聊,拿出足夠再建幾個學校的錢來賄賂校董呢? 這麽一想,原來我們是托了千鳥要的福,才能享受到這麽奢侈的修學旅行……真得好好感謝她! 可惜還沒等我說出感謝的話語,千鳥同學已經在我們之前走過了登機檢票口。 而這個時候,我距離檢票口,還有很長一段路呢——誰叫我個子這麽高呢!座位坐在最後,排隊當然也排在最後嘍。 話說,其實千鳥要的座位離我很近的,可惜——女士優先…… 我生平坐過兩次飛機,上一次孤身一人,雖然坐的是奢華舒適的頭等艙,卻很無聊;這次和同學們一起乘坐經濟艙,熱熱鬧鬧的,感覺舒服得多。 人類果然都是社會性的動物,即使對於我這種兩世為人的家夥,“人”的環境也遠比“物”的環境更加重要。 這麽想著,我舉起充當酒杯的易拉罐,對著正在低頭看書的勇彥叫道:“嗨,少看一會兒也不會有問題的,來一起玩鬧吧!” “長門他才不會加入我們呢。”因為男生乘坐區和女生乘坐區是分開的,中間還有性格正直、體格則和我不相上下的體育老師川藤幸一把守,所以良田很罕見地沒有去騷擾彩子,而是在和我們一起玩鬧。 打牌、說笑、模仿飲酒那樣灌飲料、用討厭的食物作為對失敗者的懲罰…… 即使只是一群大男孩,男人們始終也會選擇這樣的娛樂方式啊。 而當一貫沉默不合群的優等生長門勇彥也加入之後,氣氛就更加熱烈。 老師?哪個老師會無聊到理睬這種事情呢? 不過的確有點奇怪——按說至少空中小姐會來勸說我們吧? 就在這時,飛機突然劇烈地搖晃起來,先大幅度地左傾,然後又以毫不遜色的角度右傾。 女生部那邊傳來少女們的尖叫聲,而男生部這邊除了慌亂的驚叫,還夾雜著很多叫罵的聲音。因為剛才鬧得太厲害的緣故,很多人手上都拿著飲料,而這麽猛地一晃,除了勇彥之類常識以外的強人,包括我在內,幾乎所有人都把飲料給灑了——大多數灑到了別的同學身上,而體積比較龐大的我,自然被灑得最多。 究竟是怎麽回事啊?無論視覺還是靈力感知,窗外都明明是晴空萬裡,甚至連一片雲彩都沒有! 顧不得混亂中被潑了一身的飲料,我連忙轉頭看著勇彥。 “敵襲,六人。”明明沒有開口,但是那毫無溫度的的聲音卻在我耳邊響起,“機長死亡。” 機長死了?那現在是誰在駕駛飛機啊? “副駕。” 還好,還有一個會開飛機的……喂!嘉拉迪雅也就算了,為什麽你也能窺探我的內心啊? “猜測。”或許是知道我很難理解,勇彥又補充了一句,“你的表情。” 靠!我討厭這種只看表情就能猜出別人心裡在想什麽的超敏銳外星人! “報告機內各位乘客,剛剛的搖晃是由於有正在接近中的低氣壓所造成的。本機有可能再度改變航路,今後可能還有一些搖晃,但是敬請安心。”機內喇叭中傳來一個頗為渾厚的男中音,聽起來還真像那麽回事。 於是,原本喧鬧的乘客們漸漸安靜下來。 在這片安靜中,我聽到了千鳥要的聲音。 “真奇怪,這種情況下,一般應該說‘敬請見諒’不是嗎?怎麽會說‘敬請安心’呢?” 她猜的不錯!只可惜於事無補。 無論是我還是勇彥,都有能力乾掉那些劫機者,但是我們並沒有把握保證對方不損壞飛機,也不能肯定對方有沒有帶著炸彈——勇彥曾說,他可以控制飛機,但是考慮到遠離飛碟、失去補給的他原本能量儲備就不足,我還是強令他不要輕舉妄動。 我可記得當初他一口氣昏迷了幾天幾夜的那次。 相良宗介顯然也感覺到了不正常,他頻繁地看著手表,不止一次透過窗外的陽光,核對我們的飛行方向。 “上杉先生,”大約十分鍾後,他很小心地走到我身邊,低聲說,“情況不對,我們正在向著北方飛行。” 衝繩在南邊,小孩子都知道的。 “我猜飛機可能被劫持了吧……”與其扯個不找邊的謊話,還不如實話實說,“如果真的有低氣壓接近,我不可能感覺不到的。” “這樣飛下去,目的地可能是俄國……”相良有些擔心地說,“如果那些家夥是針對千鳥小姐而來的……我現在手頭上沒有足夠的武器,而且周圍有太多人質……” “總之,我們不可能在空中開戰,怎麽也要等到飛機著陸之後再說。”我拍拍他的肩膀,遞給他一罐飲料,“不要把問題想得太嚴重,沒準那些家夥只是為了救出麻原彰晃——他不是剛剛被駁回了抗訴,並因為堅持廢除死刑的法務大臣去職,所以快要被送上電椅了嗎?如果他的狂熱信徒不做點什麽來試圖拯救他,那才真是怪事!” “希望如此……” 其實,我自己都不相信這個解釋。 麻原彰晃的情況,身為穿越者的我比別人要清楚得多,那個老瞎子早就被某個擁有精神異能的穿越者折騰成了廢人,現在比死人也不過多了一口氣罷了——其實對他來說,可能死掉更舒服一些,因為他在意識中,必須要重複所有被奧姆真理教迫害過的人們所遭受的痛苦。 至於他的那些信徒,要說扯幾句口號或者舉幾塊牌子,大約是沒問題的;但是要說那些廢柴居然有本事劫持飛機——這種話也只有對日本黑社會不熟悉的相良才會信。 日本的黑社會,連手槍都沒幾支,一般情況下都是用刀子砍的。他們能劫持飛機?簡直是二十一世紀最大的笑話! 一個多小時後,飛機漸漸降低,可以透過機窗,看到下方連綿不絕的山脈。 因為我和相良的說話聲音很小,所以大家都並不知道飛機被劫持的事情,不過衝繩是孤懸南海的島嶼,而下面這一片群山——很顯然不是衝繩。 老師們當然也向空中小姐谘詢過,但得到的始終只是“請不要擔心”、“就快到了”、“是由於天候的因素”這類分明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回答。 但是,我們可不是瞎子! 下方那一眼看不到頭的群山,偶爾掠過的貧困村鎮,噴吐著濃厚黑煙的老式廠房……更不用說那兩架在我們前面帶路的戰鬥機! “剛才曾經有兩架南韓空軍的飛機,看架勢似乎是要攔截,但是不知為何又沒靠上來……”風間信二皺著眉頭,努力回憶著剛才看到的飛機模樣,“我本來以為看錯了,現在怎麽連北韓的飛機都出來了?” “恩,中國出產的主戰空中格鬥機,除了他們自己之外,只有伊朗和北韓大量裝備——要說是伊朗,未免太遠了一點……”相良也在分析著,得出了顯而易見的答案,“不管什麽理由,外國飛機膽敢侵入中國領空這麽久,就算是民航也會被直接打下來的!” 的確,世界三強國的威嚴不容挑釁!這個世界的中國領導人作風強硬得一塌糊塗,去年甚至警告一次之後,直接就派出戰鬥機把美國的海上觀察船炸進了太平洋底,對於一架自己找死的日本民航,他們是不會吝惜幾枚導彈的…… 那麽這裡當然就只會是—— “為什麽我們會在北韓啊?不是應該去衝繩嗎?”體育老師川藤有點迷惑地詢問空中小姐,“我以前來北韓旅遊過,看這裡村莊和工廠的樣子,應該是北韓沒錯啊!” 老天……莫非你一直到現在才發現我們去的不是衝繩? 果然不愧是著名的熱血笨蛋! 就在師生們忐忑不安之際,飛機降落在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軍營裡面。 “哇!那是T-34坦克,二十年前的型號耶!”一個也很熟悉軍事的男生趴在窗子上,指著外面兩輛保養得還湊合的坦克大叫,“這個不是早就退役了嗎?” “在世界陸軍最強的中國退役了,可是在一些落後的國家,還是他們的主戰型號呢。”軍事迷風間回憶著,“十年前中國陸軍大換裝,把保養得比較好的T-34都便宜賣給和它關系比較好的國家了——去年伊朗和土耳其戰爭的時候,六百多輛T-34可是打得土耳其人屁滾尿流。就算是老式戰車,數量一多,一樣很厲害的!” “哇!那是AS啊!還是俄國最新款的!”又一聲歡呼在另外一邊窗戶旁響起,“綽號‘野蠻人’的RK-92,俄國最新式的主戰AS——好大的科技落差啊!” 他們所說的,是幾架兩臂修長的俄製AS。土黃色的裝甲,手持近年來剛剛研製成功的AS用大口徑來複槍,這種被西方國家的軍事人員蔑稱為‘野蠻人’的AS,是俄國特種裝甲部隊普遍配備的機體。 “我和它們在阿富汗交過手,用M6應戰的話,的確是有點難纏的對手。”相良低聲說道,“希望駕駛員不要是俄國的特種兵,否則沒有AS的話,很難與之對抗……” 話說,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基本上形勢也已經明朗:飛機被劫持,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了;目前我們在北韓,也已經證據確鑿——全世界除了它之外,實在想不出還有哪個國家能在中俄兩大國之間左右逢源的。 唯一的疑問就是:敵人究竟是不是衝著千鳥要來的? “機內的各位,今天非常感謝你們搭乘本班機。”剛才那個貌似機長的劫匪又開口了,只是和之前稍稍有點緊張的態度不同,他的語氣充滿著驕傲,顯然是為了行動的成功而自豪,“我已經代替前任機長,成為本飛機負責人。想必大多數的乘客已經察覺了吧,這裡並不是衝繩那霸機場。因為本班機基於無可奈何的理由,已經在朝鮮人民民主主義共和國的順安航空基地降落了。” 聽到師生們嘈雜的驚呼和喧鬧,我才發現自己高估了這些普通人的觀察力——他們原來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啊…… “可能你們大多知道,不過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再重申一次。我們此次行動的原因,是因為美帝國主義以及身為他們傀儡的南朝鮮軍隊下星期要舉行聯合演習。那是對我們偉大祖國的威脅,是對偉大領袖的挑釁!我們很清楚他們的邪惡企圖,所以我們必須粉碎美帝國主義的野心!再次對偉大領袖致敬!對英勇無敵的人民軍隊致敬!請看窗外……” 看著窗外迅速逼近的士兵、戰車和AS,我看看面無表情的勇彥,又看看眉頭緊鎖的相良,歎了口氣。 只有我們三個人,或者再加上三五個學生的話,要衝出去並非不可能。但是要帶著這麽一大幫師生,突破重圍——除非我現在突然進化成A級妖怪,否則絕無可能! “好了,言歸正傳,總之,各位現在是我們的人質了,請配合我們的工作。” 那個用渾厚可靠的聲線冒充機長的劫匪,用這麽一句洋洋得意的台詞,結束了他的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