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尋到天黑,許家人幾乎把整個京城翻了個遍,卻是遍尋無果。 許繡憶陪著鍾雅琴,那許鍾氏的一日中哭了好幾次,午膳晚膳都沒動,許繡憶也或許是心裡擔心著急,也沒這個胃口吃飯。 等到午夜,鍾雅琴終於是倦極,一手撐在桌子上就睡著了,許繡憶叫丫鬟把鍾雅琴小心放到了床上,沉沉一口歎息,出了鍾雅琴房間。 許家出了這樣的事情,許繡憶自然是不能就這樣回蘇家去,白日裡她已經差人回家說了,說她要在娘家過個夜。 如今這一夜過去了半夜,卻依舊不聞許嵐清的訊息。 許家家教嚴謹,便是那許嵐清要在外頭過夜也該派人回來說一句。 許繡憶心裡隱隱不安。 回房的時候路過她父親的書房,見裡頭還點著燈,想著大約是她父親還沒睡,敲門進去。 屋子裡,昏花燭火下,許願面色十分之沉重,一夜之間像是蒼老了幾歲一樣,滿面倦容。 許繡憶上前,輕輕的給他揉太陽穴。 ”爹爹怎還不睡?” ”你哥哥還沒有消息,為父怎麽睡得著。” 可憐天下愛父母心,許繡憶想到了自己母親因為自己高考遲到老師不讓她進考場,居然以死威脅老師,就紅了眼眶。 ”爹爹歇會兒吧,許一會兒就來消息了,不是派人出城了嗎?或許哥哥是出城了。” ”我隻願你哥哥不要出什麽事,不然我有何面目面對你死去的母親。你所嫁非人,年紀輕輕就守了寡,你哥哥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麽活。” 許願心裡也有很多的苦,至少平素時候從來不輕言,今日許嵐清兩宿未歸,不知去向,他擔驚受怕,如今一顆心也是脆弱的很。 許繡憶安慰:”哥哥一身好武藝,爹爹莫要太擔心,大約是在哪裡被什麽事情牽絆住了。” ”哎,你嫂子呢,睡下了嗎?” 許繡憶應了一聲:”睡下了。” ”你也去睡吧,你也累了一日了。” 許繡憶點點頭,卻不放心許願:”給爹爹熬一盞參茶來吧,爹爹喝了就歇下,明日或許就有哥哥的消息了。” 許願點點頭,沉沉歎息一口:”該著的地方我們都找了,就只有你哥哥那個朋友安承少家在哪裡不知道,等到明日天亮了,我再叫人去四處打聽打聽,保不齊他知道你哥哥在哪裡,集市上有人瞧見你哥哥和那安承少在戲棚子門口照過面。” ”是嗎?” 許繡憶微微一驚,很快又陷入了糾結之中。 她要去找安承少問問嗎? 那個人,她本是不願意再見的。 看著許願沉重的臉色,她終還是下了一個決心。 * 許繡憶從許願房間出來,就叫下人備了轎子,朝著城東而去。 白日裡熱鬧的街巷,在這樣寂寥的午夜裡,萬籟俱寂,只剩下那一乘轎子,幾個有條不紊的腳步聲,朝著城東而去。 拐了兩道彎,走了一盞茶功夫,就到了城東一片,許繡憶叫轎子停在了安宅附近,並未讓人隨行,自己熟稔的拐入了一條小巷。 站在那扇門前,她百感交集,伸手輕輕拍了拍門,可又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為何要親自來,大可以把地址告訴了下人,叫下人過來問一問。 想著於是轉了身,她委實不願意和安承少照面。 只是,剛要走,門卻應聲而開,她轉了頭去,柔和的月光下,那個男人俊美的容顏就這樣闖入了她的視線。 大約是才起來的,他衣裳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長發如墨,幾縷滑過肩頭,慵懶的垂落在胸口,見著她,他無疑是吃驚,眼底裡,更多的還有欣喜。 ”繡兒。” 他脫口而出,以為她終歸是難忘舊情,轉而在看到許繡憶冰冷如霜的面龐後,心底一疼,那樣的容顏,可不是相思的容顏,那般疏離冷絕,隻用一個眼神就將生生將他推開了十萬八千裡。 ”你有沒有見過我哥哥,知不知道我哥哥在哪裡?” 她語氣生冷,果然是他多想了,她午夜來找他,只是為了許嵐清。 許嵐清不見了,他卻一點也不吃驚,他大抵猜得到許嵐清現在是和誰在一起,自然,他是不可能告訴許繡憶的。 他隻回了一句:”我不知道。” 白來了一遭,許繡憶淡漠的道:”若是看到我哥哥,就告訴他家裡在找他,讓他趕緊回家,再見。” 冷冷的語氣,沒有過多的感情。 說完,她轉身便走,全不顧那扇門裡的男人,眼底一片深深的酸楚和傷痛。 只是幾日的功夫,那滄海桑田的感情,卻成了過眼煙雲。 安承少如何也不信,他怎甘心。 ”站住!”他出身,語氣已是極力壓抑,才沒叫他的痛苦和憤怒顯出半分來。 許繡憶停了腳步,卻沒回頭,冷冷淡淡道:”還有什麽事?” ”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我了?” ”恩!” 安承少眉宇之間哀傷和疼痛,便是任何一個人看了都會忍不住心疼,隻許繡憶,背對著他,態度冷漠到底。 她甚至覺得諷刺,是誰對不起誰在線,他真以為和他睡了一兩次,就從身到心,都要屬於他嗎? ”那個人,有那麽好嗎?” 他咬著牙問。 許繡憶淡淡一句:”是。” ”那你對我,可曾愛過?” 許繡憶冷笑一聲,回的乾脆利落:”沒有!” 這只是兩個字,卻也是兩把利刃,戳的安承少心口一個巨大血口子,那血奔湧不止,決堤而出,痛的五髒六腑都在抽搐。 他終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是低沉的說了三個字:”你走吧。” 許繡憶昂起頭,深深呼吸一口, 這巷子裡的氣氛,叫她壓抑,她是端著衣服冷漠的神態,才能勉強讓自己不失控。 聽到他說你走吧,她頭也不回大步往外去,想要逃離這條叫她壓抑的巷子,只是,走了還不到兩步,手臂猛然被一扯,整個人猝不及防的往後跌去,撞進了他的懷中。 她抬眸,怒視著安承少。 ”你做什麽,你最好放開,不然我喊人了。” 安承少眼底都是痛,濃到化不開的痛:”許繡憶,你怎可以這麽狠心?” 狠心,是誰先狠了心,是誰先對誰無情,是誰另有新歡,是誰不辭而別。 她燒了一肚子的火,他是憑了什麽,還敢在她面前這樣的裝。 好,既是他要裝,她就狠狠的撕碎他的偽裝,讓他知道,在這段感情裡,到底是誰欠了誰。 ”安承少,你放開我,我狠心,你和秦煙歡好的時候,你可想過是誰在對誰狠心和殘忍,還是安承少,你從一開始就抱著三妻四妾的態度,把我當作你的一個寵妾,那我告訴你,你做夢。” 安承少明顯怔忡在了遠處,良久,才吐出了幾個字:”你說我和秦煙,歡好。” ”哼,安承少,何必再裝,終歸我已無所謂了,你想如何就如何。” 許繡憶說著,一把抽回了自己手。 他那一把拉車極重,白日裡受傷了的手,疼的厲害起來,她揉著手,抬頭冷冷看著安承少:”你我之間,就當是做了一場夢,對我來說,是場噩夢,你若是覺得是場美夢,如今也該醒了,再見。” ”繡憶!”安承少一個箭步擋住了她的去路,有風吹過,吹來陣陣蓮香,他的發絲,隨著那徐徐的清風,掃在了許繡憶的臉頰上,那般的溫柔,一如曾經的他。 大約是風迷了眼,許繡憶隻覺得眼眶有些微微的犯潮。 他還想怎樣,他傷她的,還不夠多嗎? 如今,盡是連個最後的體面都不肯留給她嗎? ”讓開。” ”繡兒……” 他憑什麽這樣喊她,他不知道,這原本甜蜜的呼喊,如今卻叫她惡心。 ”你讓不讓開。” 她抬眸,眼神轉了伶俐。 那遮蓋著額頭傷痕的長發,偏向了一邊,露出那一小角的傷口。 安承少眉心一緊,忽而猛一把將許繡憶打橫抱起。 許繡憶受驚,就要喊,雙唇卻被安承少堵住,就這樣被他”劫持”回了家,抱緊了房間,丟到了床上。 他房間裡,有一股濃濃的酒氣,地上橫七豎八的都是酒瓶子,衣裳散亂了一地,地上還有一堆陶瓷的碎片,可謂是一片狼藉。 許繡憶從來沒有想過安承少的房間是這樣的,他那樣清清爽爽一個人。 不過這會兒她沒的心思關心他的房間,她隻想知道,安承少這個王八蛋要做什麽。 難道是要霸王硬上弓,許繡憶發誓,若是他敢用強的,她便於他拚命,她願意的時候,這是男歡女愛,她不願意,便是抵死不從。 她正想著如何和安承少拚命,他卻只是坐在床邊,看著床上一臉警惕的許繡憶道:”繡兒,我的傻繡兒。” ”你才傻。” 許繡憶真是佩服自己這時候還有心情和他鬥嘴。 安承少的眼眸,落在了她額頭的傷疤上,心口微疼:”怎弄傷的?” 邊說著邊伸手過來,許繡憶一把拍開他的手,沒好氣道:”要你管,你最好放我走,外頭的人等不到我,必會尋進來。” ”那我便索性叫全天下都知道,你許繡憶是我的女人。” 許繡憶一怔,只聽他聲音低了下來,略幾分性感的嘶啞。 ”那日,是騙我的吧?你面對我而站,那個男人抱著你的時候,我分明看到了你臉上的不願意,你是看到了我,所以才故意做出那樣溫順的姿態是嗎?” ”你想多了。” 許繡憶挪下了床,不想和他在這樣一個隨時都可能發生”故事”的地方說話。 他也沒攔著,只是在她起身的時候,也跟著起身,雙手環繞過她的腰肢,將她輕輕納入了懷中。 ”繡兒,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只有你一個人,我不知道是不是秦煙私下裡找過你說了什麽或是你聽了什麽流言蜚語,繡兒,我只要你,也隻愛你。” 該死的,心居然會微微顫抖了一下。 索性,腦子還是靈清的,她是不會相信的。 ”你放開我,安承少,別讓我恨你。” ”我寧可你恨我,也好過對我不理不睬,冷冷冰冰。” 他灼熱的氣息,噴吐在許繡憶的脖頸,許繡憶隻覺得難受的緊,癢癢的。 她掙扎,他卻抱的更緊。 ”你放開,安承少你個王八蛋你放開我。” ”秦煙自殺了。”他忽然開口,許繡憶瞬間愣住了。 半晌,才聽安承少淡淡的說:”她割了手腕,就在我去找你的那個晚上,所以我失約了。” 許繡憶斷沒有想到,秦煙割腕了。 安承少當不會拿這個開玩笑,他不至於為了在她面前撇清和秦煙的關系,就說這樣謊。 她怔忡了,安承少繼續道:” 她以死要挾纏著我,日日夜夜的不許我離開半步,讓我和她一起回關外,繡兒,我用了四天的功夫,將她送回去,又快馬加鞭的回來,我很想你。” ”四天。” 許繡憶這才想到,從流著淚目送安承少不辭而別到再見安承少,似乎真的只有四天的光景,她當時心裡太痛,全沒有去想四天的功夫,一個人怎麽可能在京城和關外之間,走一個來回。 便是日夜不休,快馬加鞭,這四日的功夫,也是緊湊不大夠用的。 想到日夜不休,就又想到了那日安承少昏迷在街頭,蘇錦業說了,是因為過度疲累,元氣耗損才暈厥的。 她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曾幾何時,初見安承少,他傷成那般都清醒的挺了過去,他那樣的體格,除非是過分的折騰,不然怎至於暈倒這樣嚴重。 所以,真的如他所言,他和秦煙之間什麽都沒有,一切都是她誤會了? 他抱著她沒,感覺到她的身子終於漸漸柔軟,低聲在她耳邊道:” 繡兒,你不理我了,我便覺得連活也活不下去了,這幾日,我終日買醉,只有如此,我猜能將你忘卻,可是,越發喝醉,你的身影便越清晰,沒有你,我活的如同個行屍走肉。” ”你騙人,昨兒你可還看戲看的高興呢。” 許繡憶大約是腦子短路了,才會在這樣的時候,和他斤斤計較這些。 她願意說這些,願意和他這樣計較,安承少心裡,滿都是欣喜,他知道,她必定是相信他了。 他已是受夠了和她相識卻做陌路折磨。 他只是一開始沒有想到症結不是在他不辭而別,而是在許繡憶以為他和秦煙好上了。 他伸手抱緊她,失而復得的感覺甜蜜了他整顆心,便是整個人,也好似泡在了蜜糖缸子裡,喝著蜂蜜卻醉了。 他自小到大,從未有過如此美好感受的,也只有許繡憶,能叫他如此。 ”繡兒,我除了你, 是斷不可能愛上任何人,和你相遇,是一場美夢,這輩子我也不願意醒過來。”' 這心情,當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許繡憶似發自本能一樣的相信他。 其實仔細想想,秦煙那天的臉色是不大好。 而且細細想,若是秦煙真的和安承少好上了,以秦煙的脾氣,大約早巴巴的跑到她面前,昂著驕傲的小臉,少不得耀武揚威一番。而不會等到她恰好上門,秦煙才”順便”和她道別。 她相信了安承少,更是因為,本能力,不想懷疑。 她終究是對他,陷的很深了。 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哎!” 她沉沉歎息了一口。 安承少掰了她的身子過來,問道:”怎麽了?為何歎息?” 許繡憶搖搖頭,伸手輕輕抱住了安承少。 安承少身子一僵,而後緊緊的,回抱住了許繡憶。 這樣抱著半晌,許繡憶先松開的安承少,誤會解開,雨過天晴是好,但是她那一聲歎息,歎息的是她和安承少,終歸不能好好在一起。 秦煙那般極端的愛除掉不算,她這裡,也是麻煩重重。 她要如何告訴安承少,蘇錦源回來了。 還是,就如昨日戲文裡一樣,不然和安承少私奔了算了。 可人生畢竟不是戲文,她們彼此都有太多的牽絆。 她若是走了,要至許家於何地。 原本她也不覺得自己對許家人的感情有這樣深,直到許嵐清不見了,許願那般著急,她也是心急如焚,她才發現,親情,是刻了骨血裡的,那個許繡憶雖然香消玉隕了,但是她的情感都還在。 比如對蘇錦鬱的恨,對許家人的愛。 陡覺和安承少的前路彌漫了煙霧,就算兩人努力手牽手往前走,可是究竟哪裡才是康莊大道。 安承少不知道她這些心思,他只知道許繡憶同他重修於好了,如此,一切都會開朗起來。 他緊緊抱著許繡憶,親吻她的額頭。 許繡憶抬起頭,看著他:”我該走了,我家轎夫真的在等我。” ”你哥哥,你不必擔心,他不會有事的。” 雖說不好把武墨和許嵐清的事情告訴許繡憶,但見許繡憶晚了還在著許嵐清,他也心疼。 許繡憶那樣聰明的人,在這句話裡聽出了什麽味道,蹙眉看著安承少。 ”你是不是知道我哥哥在何處?” 安承少眼神閃爍一下,心裡終歸不想瞞著許繡憶,卻也不好說的太明白,於是道:”他過幾日大約就會回去,你隻管和你家裡人說他隨我去關外了,給家裡送過信,大約是沒送到。” ”我哥……”許繡憶見安承少這樣閃爍的言辭,心裡忽然想到一個人,卻不敢確定,只是試探問道:”……是不是和五王爺在一起?” 安承少神色微微有些異樣,許繡憶明白了。 ”五王爺把我哥哥劫持了?” ”繡兒,不是那樣,有許多事情,我如今還不能告訴你,你知道了也是徒增煩惱,你隻管照著我說的回了你父親就是,我保證,三天內,我會讓你哥哥回家。” 他這話說的,許繡憶不禁浮想聯翩,難不成,她兄弟也成了斷袖? 安承少在為難的,是怕她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他說,她知道也是徒增煩惱,如此說來,就是八九不離十她哥哥和五王爺好上了。 想到這,她不禁一陣惡寒,可卻也不是古板守舊的人,小心避開這個話題,畢竟是自己的親哥哥,想著還是覺得別扭。 ”我知道了,我走了。” 她要走,安承少戀戀不舍的抱著了她:”額頭怎麽了?” 說到額頭,氣不打一處來。 這幾日和安承少慪氣,但凡遇見和他有關的東西就是倒霉。 如今這叫她處處倒霉的本尊就站在她面前,她不禁抬手,一拳掄在了安承少的肩膀上:”還不是你害的。” 安承少著實覺著願望:”我怎舍得傷害你。” ”你好端端的送我哥哥一副字做什麽,我家祖父見是好東西,就偷了來給我,我原本要扔掉, 一路拿著恍惚著就拿回家了,早上起來,丫頭幫我掛了起來,我墊著板凳去摘,就摔了下來。” 安承少聞言,直有些哭笑不得。 ”算來還真是我害的,往後我再也不隨便送字給人了,疼嗎?” ”頭不疼,手疼。” 她一說,安承少想到她方才揉著手腕的動作,以為是自己弄疼了她,滿目歉疚:”我方才有些失了理智,弄疼你了。” 許繡憶見他這樣擔心歉疚的模樣,終”噗哧”笑了起來,心情也好了一些。 ”不是你弄的,早上摔下來拿手撐書櫃,扭傷的。” 他拉了她的手,放在掌心,撩起她的衣袖,才見她的手腕有些異樣的腹中,心疼的蹙眉:”方才我那一拉,該很疼吧。” ”你還說。” 許繡憶嗔一句:”記你一個大過。” 他笑道:”我會用一輩子來償還。” ”誰稀罕。”許繡憶調皮一句,冰釋前嫌,這感情失而復得,於她而言,更是珍貴,她在安承少面前,也不想總做出一副小女兒的嬌羞態,原本她的性子就是十分活潑的,只是叫蘇家大宅禁錮了這份性子,她想在安承少面前,做個原原本本的自己。 安承少少見許繡憶這樣伶牙俐齒的調皮,喜歡的很,低頭親她,本也不是活潑的性子,卻叫她帶的活潑起來。 ”難道你是覺著一輩子不夠?那三生三世,如何?若是還不稀罕,再加三輩子。” ”呵呵!憑嘴,好了,我真要走了,再不出去,我家轎夫該去報官了。” 沒有她,一日宛若一個春秋。 可和她在一起,一個春秋卻也覺得像是一日那樣不夠用。 半個時辰,也是不短,可是他卻覺得是彈指間。 他戀戀不舍,便附在她耳畔道:”明天晚上我去找你。” 許繡憶原本想答應,可是猛然想到那天晚上給安承少等門,等到的確實蘇錦源,她只怕安承少和蘇錦源照了面,於是推道:”別,我這幾日住娘家。” 本能的,不想讓安承少知道蘇錦源回來了。 ”那我何時才能再見到你。” 他問。 許繡憶看著他深情期待的眸子,不想叫他失望,於是道:”明天,城外五裡亭,我們去郊遊吧。” 安承少眼睛一亮,點頭:”那明日,不見不散。” ”好,不見不散。” * 除了安宅,上了轎子,許繡憶想到安承少,嘴角漸漸勾起了一個弧度。 轎子搖搖晃晃,她靠著閉上了眼睛,轎子走了多半個時辰,她睡的淺,卻迷迷糊糊中做了好多個夢。 夢中,有一片一望無際的牡丹花海,她在花間起舞,安承少為她撫琴,琴聲悠悠,天地之間,似乎只剩下她們兩人。 ”姑奶奶,到了。” 猛然被轎夫的喊聲驚醒,擾亂了那美好的夢。 揉揉惺忪的睡眼,出了轎子, 剛過了四更天,許繡憶回了房,躺在床上,想著把方才的夢做圓滿了,迷迷澄澄的睡著,卻是做了一個噩夢。 夢裡,秦煙滿身是血的站在她面前,厲鬼一樣嘶吼著讓她把安承少還給她,夢裡,她和蘇錦源生了一個孩子,安承少滿目憎惡的看著她。 然後,是一些亂七八糟的片段,她睡的一直不踏實,公雞啼鳴,她就被驚醒來,想到那一夜噩夢,著實沒了這心情繼續睡覺,便叫丫鬟伺候了自己起床。 起床後才記起,昨兒夜裡回來,竟是忘記了要同她父親說一句許嵐清過兩日就會回來。 如今,她父親已經去上朝了,她便只能等著。 這一等,一個晌午就過去了,等到許願回家的時候,已是午膳時間,許繡憶滿心惦記著今日和安承少的約會,才想到她們也忘記了說到底是什麽時候見面,安承少可別早早去了,不然白白一個上午等著,許繡憶必要過意不去。 許願下朝回來,臉色越發的凝重,許繡憶點了一盞茶進去書房,他朝服也還沒換,一個人坐著。 許繡憶以為他是在擔心許嵐清,於是忙道:”昨兒我去安承少府上找了安承少,他告訴我哥哥隨他的車隊去關外了,因為車隊走的匆忙,所以只派一個小廝來家裡通報,大約是那小廝得了銀錢沒把事情做好,家裡才沒有得到消息。” 許願聞言,面上一喜,心也安了下來。 許繡憶心頭慶幸許願居然相信了。 不過喜後,許願眉心又糾結起來。 ”繡憶,為父有一件事情要同你說。” 看許願這樣表情,許繡憶忙是正襟危坐:”父親,是發生了什麽事了嗎?” ”說來丟臉,為父自認老實本分,除了你母親,從未在外面沾花惹草過,可上月在街上不小心撞了一個女子,因為撞的有些的重,就帶了去醫館看病,好生道了歉,關心了幾句,結果沒想到那個女子居然是戶部家的妹紙,三十七歲了,還未出閣,是個老姑娘。” 許願惹了桃花了,許繡憶大抵猜到了七八分。 ”該不是那戶部家的老姑娘,想要進我們家門?” ”早上戶部大人就叫了我喝茶,我沒想到他是為自己妹妹提親的,真是說來丟臉,為父如今也沒個打商量的人,戶部意思,是要請皇上賜婚,你說皇上若是真應了這荒唐事,為父的臉面還往哪裡放,不曉得的人的,定然以為我和那戶部老姑娘早就好上了。” 許願是個極重聲譽的人,他又發十分記掛許繡憶和許嵐清的母親,這幾年一直沒有續弦,如今這樁事,對他來說雖然說是一件喜事,但是他本人若是不願意,這喜事就成了麻煩事。 許繡憶對此,也沒有什麽建設性的意見,只是道:”那戶部怎好意思把個老姑娘塞給爹爹。” ”你是不見那女子有多醜,面若大餅,長滿了麻子,身形肥大,不說旁的,她身上還有一股子狐臭味,我如今隻但願戶部說讓皇上指婚,不過是一句玩笑話,這門親事,我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的。” ”真的那麽醜?” ”不然如何能耽誤到今時今日三十七歲,你母親三十七歲的時候,你和你哥哥都能滿院子跑了。可惜你母親過去的早……” 憶及故人,許願傷懷,許繡憶記憶中也有那個溫柔女子的記憶,跟著懷念起來,道:”爹爹,皇上也不是糊塗的,豈能亂點鴛鴦譜,你隻管放寬心。” 她這是寬慰許願,許願也隻但願如此。 許繡憶看著外頭日上三竿,不敢再耽擱時間,便起了身:”爹爹,哥哥這次回來,你可得好好訓訓他,再怎麽向往關外的藍天白雲,也不該走的如此匆忙,嫂子那裡,爹爹你叫人去說一句,我去我保寧堂看看。” ”去吧,你以前連見個陌生人都害羞,如今都能撐起一個家,你母親若是泉下有知,必也欣慰,去吧。” 許繡憶點點頭,出了書房。 一刻也不敢再耽誤,她叫了馬車送到保寧堂,然後換了馬車直奔城外五裡亭。 遠遠便看到一抹頎長的身影等在那,八角重簷的古亭,有茶香順風送來,許繡憶的心突突的跳起來,嘴角,浮上了一抹暖暖的笑意。 他大約是真的等久了,都自己烹上茶喝了。 踩著青草往那背影走去,她尚未靠近,他已經轉了頭過來,一襲白色長袍,長發松散,他臉上,有溫暖如春的笑意,還有,寵溺深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