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轉眼到了四月初，因為漢陵郡離固蔯縣有一段距離，而且去了之後人生地不熟，還要適應兩天。所以楚景跟其他人商量後，決定八號動身。 到時候，最遲十一號抵達漢陵郡，然後休整幾天，摸清考試地點，十五號正式考試。 本來大家都同意了，甄少遠卻道時間太緊湊，他先行過去。 他也不是征求大家的意見，他只是過來知會一聲。 大家面面相覷，這種事都是講究個你情我願，強求就沒意思了。 不過甄少遠走了，甄少輕卻主動跑過來，想跟他們一路。 甄少輕也參加了縣試，但是名次很靠後。若是一般人家，可能就會歇了府試的心思，畢竟這來回的折騰就算了，去了郡城之後的開銷才讓人焦慮，所以大多數人會等來年學問更扎實再去應考。 但甄家家境殷實，不在乎這點小錢，用甄少輕自己的話來說，他就是想去開開眼界。 楚景倒是很欣賞他這份心態，雖不過十五，卻是豁達開朗。 顏泠終於把視線從書本上挪開，移到楚景的臉上，四目相對，淡漠如水。 顏泠收回目光繼續看書。 楚景想了想，抬腳走過去，對他道：“你這樣會很容易著涼的。”默了默又道：“你生病的話，會影響府試。” 他身邊的小童急的直哭，楚成安和薑家的一個家丁上前幫忙。 車隊中途停下來休整的時候，其他人會去看看顏泠的情況。 楚景想了想，湊到他爹耳邊小聲說了什麽，楚成安偏頭看了一眼顏泠的方向，輕輕點頭。 暖乎乎的魚湯下肚，眾人都冒出了一點細汗。不過大家都知道四月的天氣氣溫變化大，輕易不得脫衣，否則一冷一熱，很容易風寒入體。 楚景訕訕坐回牛車上，只是目光偶爾會往顏泠的方向瞄。 顏泠身邊那個小童眼眶紅紅，對眾人一個勁兒作揖，“今晚真是謝謝你們了，如果沒有你們，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大家折騰了半宿，也實在累了，第二天天光大亮，眾人才醒。簡單弄了早飯，一行人又開始趕路。 楚成安看他也只是個孩子，還沒他兒子大呢，寬慰道：“沒事了，你也去歇著吧。” 楚成安是其中的佼佼者，不但力氣大，手腳還麻利。因為他們周圍有條河，楚成安還去尋摸了三條巴掌大的魚回來。 牛車走的並不快，車身搖晃，楚景感覺在坐搖搖椅，搖著搖著他就睡著了。 楚成安抓的魚不夠分，所以都拿來煲魚湯，給幾個趕考的娃娃分著喝了。 於是他們一群人約好四月八日早上在縣城門口匯合。 薑苑門下的學生都在縣試中取得不錯的名次，想想也對，畢竟是精英班。所以這次幾人一起出發，馬車牛車並成一列，其他人家還帶了家丁，看上去頗為壯觀。 洛茴和張嵐家境次一些，兩人拚了一輛馬車。 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大家停下休整。幾家人合夥做飯，甄少輕和薑深出了大部分食材，其他人就主動承擔體力勞動。 他身上穿著中衣，坐在牛車上看書，小童在一旁忙活著燒熱水。 顏泠：“我很熱。” 楚景只能好言好語解釋，隨後楚成安私下去雇了一輛牛車。其他人見狀，面上沒說什麽，心裡卻對楚家高看了兩分。 所以必須脫掉外衫。 他怎麽都不動啊，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事情證明，楚景的擔憂不是沒有根據的，當天晚上顏泠就發熱了。 薑深早派了人給楚家傳信，言明他們無需單獨雇車，到時候坐薑家的馬車一道走。 還好發現的早，顏泠情況不算嚴重，楚成安強行給他灌了兩碗薑湯，又拿被子幫他把汗捂出來，總算讓顏泠退燒。 甄少輕的族叔主動跑過去跟楚成安交談起來，原以為楚成安只是個農家漢子，沒想到對方挺健談的。 “呃，我……”他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麽好。 楚景在他手底下躲避，頭髮弄散了很難梳的。 薑深自然也是單獨坐一輛馬車。 他又摸了一把兒子的頭，心想他兒子可真是個善良的娃。 楚景心裡也很滿意，這樣不用擔心安全問題了。 楚景尷尬的摸了摸脖子：“抱歉。” 顏泠倒是跟楚景一樣，也是雇的牛車，但是楚景身邊好歹還有他爹，顏泠身邊卻只有一個看上去□□歲左右的童子，看人時都是怯怯的。 楚景婉拒了，讓薑深有點氣悶，總覺得楚景跟他見外。 楚景只是略微松開了領口，用一片巴掌大的樹葉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走動間看著周圍的景色，結果就瞄到脫掉外衫的顏泠。 甄少輕家裡派了兩個家丁，還有一個族叔跟著他，坐在他家的馬車。 “汗水會打濕衣服。” 甄少輕訝道：“小景，你想的真周到。” 楚景：………他覺得他可能被人煩了。 楚景從自己行禮裡，翻出一條布巾，遞給他爹：“你把這個放在顏兄的背後，可以吸汗。” 然後楚成安拿溫熱的毛巾給他擦了擦身體，換上乾淨衣服。 “你現在感覺如何？” “還好，之前多謝你們。”顏泠臉色不太好，神情蔫蔫的，像個霜打的茄子。 楚景摸了摸下巴，問小童：“顏兄是不是沒什麽胃口？” 小童點頭如搗蒜，回道：“對，小五叔……我家公子醒來後的確吃不下東西。” “小五叔？” 顏泠掀了掀眼皮子，“他是我遠房堂侄，你們叫他顏諾就好。” 小童受寵若驚，看向顏泠的眼裡都冒著星星，“小五叔。” 顏泠不理他，也無視其他人，扭頭在找什麽東西。 顏諾勉強摸清了他的習慣，把就近一本書遞給他。 薑深他們還好，同窗幾年，知道顏泠的性子。 但是甄少輕就不是了，他覺得這個顏泠真的好囂張好討厭。 眾人好心來看他，他竟然不理人，還自顧自看書，跟他那個恃才傲物的堂弟一樣討厭。 他哼了哼，轉身走了。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離開，正在專心看書的某人終於翻頁了。 楚景悶笑，他覺得顏泠真的挺有意思的。 於是他讓他爹去跟顏諾套話，啊呸，套近乎。 楚成安秒懂，他本就幫過顏泠，顏諾對他信任有加，幾句話的功夫就把信息套出來了。 顏家家境比楚家好，算得上個小地主，可惜顏父因病早逝，又是獨生子，顏家爺奶差點哭瞎了眼，後來還是為了唯一的孫子才強撐著一口氣挺過來，顏泠自己也爭氣，在讀書上很有天賦。 這次本來顏母想來照顧兒子的，可家裡有兩個體弱的老人，所以走不開。一籌莫展之際，顏諾的親娘求來了，希望顏泠一家買下顏諾。 顏諾最開始不叫顏諾，他親爹死了，親爺奶也不要他。不得不跟著他娘改嫁。他們是外村人，繼父不喜歡他，雖不至於打罵，但在口糧上極盡苛刻。 他娘好歹還心疼他，聽到顏泠趕考沒人照顧的事，立刻帶著他求到了顏家爺奶面前。兩位老人心軟，聽明原委後，給了他娘三兩銀子，立了契，他就在顏家住下了。 他原本只有一個賤名，顏諾這個名字是顏泠取的。顏諾很喜歡，仿佛這樣就真的跟顏泠有親緣關系了。 楚景猜測顏諾約摸□□歲，其實顏諾已經有十一歲了。 而且顏泠的介紹也很耐人尋味，嚴格來說，顏泠跟顏諾是沒有血緣關系的，甚至顏家還有顏諾的賣身契，常人來看都道主仆關系，顏泠卻說顏諾是他遠房堂侄。 楚景想些有的沒的，面前就遞過來一碗粥。 楚成安：“快趁熱吃。” 楚景回憶他們的行禮，“我記得好像出發前，奶給我們裝了一小罐泡菜。” 楚成安點頭：“是啊，你現在要吃嗎？” 楚景點頭，等他爹翻出泡菜罐子，楚景拿著罐子就去找顏泠了。 “這是我奶泡的白蘿卜，特別開胃，你來點不。” 顏泠盯著泡菜罐子，不說話。 要不是那視線太專注，楚景還以為人家不喜歡。 他心裡莞爾，拿乾淨筷子夾了一些給他放小碗裡，然後去問其他人。 其他人意思意思夾了一筷子。 楚景回來的時候，罐子裡的泡菜去了一半，他給他爹和他自己碗裡夾了幾筷子泡菜，飯後，把剩下的給了顏諾，怕人多想，他添了一句：“我都是拿公筷夾的蘿卜，剩下的很乾淨。” 顏諾感激不已，今天中午有泡菜下飯，小五叔都吃了一大碗粥，還出了汗，這會兒看著精神好多了。 楚景瞥了一眼身形僵硬的某人，轉身往自家雇來的牛車走。 “多謝。”聲音輕輕的，不用看仿佛都能知道聲音的主人很是赧然。 楚景勾了勾唇，回到牛車上坐好。 一路走走停停，他們到達漢陵郡的時候都十一號下午了。 漢陵郡有高高大大又堅硬的城牆，普通百姓進城還要交進城費，一人一文錢，不算多。這個錢是用來雇傭人專門清理大街的。 他們進城後，隻覺得處處熱鬧。比之固蔯縣，有過之而無不及。 楚成安跟其他人出去找客棧，然而漢陵郡治下的縣城書生都來趕考，郡城內的客棧供不應求。 直到快天黑時，出去找客棧的幾人才回來。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城內客棧還有上房和中房空著，安靜清幽，有熱水包三餐。” 薑深眉頭微蹙：“壞消息呢？” “上房一天一兩一錢，中房一天八錢。” 甄少輕和薑深還好，其他人的臉色變了幾變。 楚景抿了抿唇，笑道：“那不要三餐，應該會便宜些吧。” 楚成安點點頭：“我問過了，中房不要三餐，一天只要六錢銀子。” 雖然六錢也貴，但對比下來就省了許多。 薑深開口：“走吧，我們去客棧。” 薑深和甄少輕定了上房，甄少輕的族叔跟他住一起，剩下的家丁住中房。 其他人都定的中房，都沒要三餐。 晚上楚景吃了兩個饅頭，簡單洗漱一番，就坐在桌邊看書。 此時，房門突然敲響。 顏泠拿著一本書站在門外，薄唇緊抿。 楚景腦中靈光一閃，把人迎進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