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上古遺跡？”
  在洛凝驚奇間，玄宸閃身門前，看到魔宮上空烏雲漫天，煞氣已逝，殘留的厚重陰沉有如泰山壓頂，還在徘徊。
  洛凝也快步走過來，和他一起看天，小心地問：“在魔宮嗎？”
  方才猝不及防，仿佛被扼住喉嚨，在那瞬間，她還以為要一命嗚呼，實在有些心有余悸。
  玄宸看著遠處綿延萬裡的陰雲，搖頭道：“應當不是。”
  洛凝又問：“那這是怎麽一回事？”
  玄宸道：“遺跡現世，秘境初定。”
  九殷向他提及上古遺跡一事時，他並未太放在心上。
  遺跡並非稀世罕見，四界、乃至凡間，常有發現，只是從未如同此次一般，氣息如此驚人。
  洛凝點頭：“好。”
  洛凝咳了一聲：“尚可尚可。”
  時間來不及順其自然，按原文幫洛凝找到這些藥材，算是合理趕進度。
  玄宸說：“對外解釋自然無用，她也隻好等。”
  沈寂問洛凝：“楚遮的病怎麽樣了？”
  秘境降世，是挖寶，更是血雨腥風。
  洛凝眼睛一亮：“若是找到藥材，那楚兄便能輕松多了。”
  這道僅僅混沌的氣息，便已貫穿天地，殿內禁製雖是他隨手布下，亦如無人之境，足見其威力。
  何況秘境即將開啟，他修為太低，還需要楚遮為他引路。
  沈寂面不改色：“我被誣陷，為我求情的不多，我怎麽能忘恩負義。”
  洛凝聽著，一臉慚愧：“王兄說得是。”
  被困四天，這些進度需要適當了解。
  她反省片刻，又說，“對了，王兄，你先前去見鳳皇，你們談妥了嗎？”
  無怪謝浮親臨。
  此番被探查出的遺跡，絕非之前可比。
  他走後，禁製還留在原地。
  沈寂簡單概括：“就是挖寶的地方。”
  說著，他腰間玉簡輕閃。
  沈寂笑說：“仙子果然醫術高明。”
  見洛凝對這遙不可及的寶物興趣無多，他也沒再多言，隻對沈寂說起近些時日的結果。
  “九殷審問墨羽時，四界皆有人在場。”
  回來已經三個小時，原本他打算和洛凝玄宸聊過之後再去一趟通明殿，但九殷找玄宸商議的時機這麽湊巧，只會和秘境有關。
  她聽完熱鬧，對這所謂的秘境沒有絲毫非分之想。四界能人眾多，她可沒本領和這些人相比。
  洛凝恍然。
  玄宸也從門前回來。
  一句對話工夫。
  聽到沈寂的話，他隻笑未語。
  見過楚遮發作時的形狀，她心中自然不忍，早日治愈怪病，楚遮也好早日解脫。
  這等秘境，仙界必得佔一席位。
  沈寂問：“公主怎麽說？”
  沈寂略一頷首：“這個我來想辦法。”
  沈寂問：“還缺什麽藥？”
  “是公主有事相商，”玄宸對沈寂說完，轉向洛凝，“我去去就來。”
  “哦好。”洛凝先一口答應，後知後覺記起什麽，又去看他，“王兄，你好像很關心楚兄的病情？”
  玄宸說，“墨蛟族勾結魔界，於妖界四處生事，暗中也為魔界招兵買馬，已能窺見魔界野心。若非我已知曉魔尊有異，也會如妖鬼二界，對魔界生疑。”
  念及此，玄宸立時掐訣，傳訊仙帝。
  洛凝看出他表情變化，又回身走向沈寂：“王兄，秘境是何意？”
  沈寂說：“下次楚遮再來，記得告訴我。”
  沈寂說：“還沒見面。”
  療治楚遮的方案，洛凝早有腹稿，沈寂問起，她一一說了藥名，才埋怨道：“這些我從前只在書中見過，許是與其余四界名字不同，鬼域至今還未找到。”
  洛凝捏著下巴細想片刻，才說：“好是好了一些，但他病得很久，日後要長久調養。不過有我在，他肯定不會再時常發作啦！”
  秘境是被傻鳥提前挖出來，四界商議秘境，最大的功臣不可或缺，還要再開一場會議。
  繼續等吧。
  “還沒見？”
  洛凝捏了捏裙擺，看著他再平常不過的神情，欲言又止，“那個，王兄，其實我一直想問你……”
  沈寂說：“問什麽？”
  “我想問……”洛凝話到嘴邊，不知該如何起頭，隻好咽下，轉而說，“問你究竟還想不想與大嫂和好？”
  沈寂看她一眼：“怎麽？”
  對上他的雙眸，洛凝乾笑：“隨便問問。”
  沈寂說：“當然想。”
  洛凝問：“那你為何總不去找大嫂，反而……”
  沈寂眉峰微挑：“反而？”
  今天洛凝怎麽回事，說話吞吞吐吐，沒有邏輯。
  “反而和我們待在一起！”
  洛凝忙說，“大嫂說不定一直在等你呢，有什麽誤會，解釋清楚就好啦。”
  她最近提起大嫂的頻率日漸增長，沈寂又看她一眼：“不急。”
  洛凝：“……”
  她搖頭歎氣，“好吧……”
  沈寂失笑，轉移她的注意：“還有，魔尊的離魂症你要小心應對，如果玄宸不在，即便公主請你，你也推辭不去。”
  洛凝乖巧點頭：“我知道了。”
  沈寂說：“這段時間你去幫他治病，能不能看出他的病因？”
  提起拿手的領域，洛凝果然不再愁眉苦臉。
  她猶豫著說：“魔尊法力高強，我也看不出究竟，我隻猜測，應當為外因導致。”
  沈寂說：“找不出病因就算了，你隻管治病就好。”
  洛凝本身就是技術性人才，適合專心救人。
  調查病因這種瑣碎的事，還是交給玄宸更好。
  可惜伏黎剛醒，面板上的任務都沒顯示完成，連洛凝說服伏黎治病的任務都沒變化。不過這一點不用費心，九殷會主動幫洛凝完成。
  但玄宸調查伏黎病因的任務，還沒有一絲頭緒。
  現在秘境在即，這些也都要暫且放置，一切以治病為主。
  洛凝在玄宸身邊久了，加上沈寂被陷害，多少懂得魔界的暗潮湧動，對唯一能幫上的忙，她一直十分用心。
  “我會的！”
  她說著，取出紙筆走到一旁案前坐下，專心鑽研。
  殿內安靜下來，沈寂也借機整理一遍思緒。
  剛才玄宸的話，和之前洛凝的解說，都證明毒發身亡的墨羽雖然是在行湯宮被抓，在妖界布置的一系列舉措卻是對魔界有利。
  墨羽親口招供，他身為少族長，被責任裹挾，做了許多背叛妖界的事，可從在妖界起，與墨蛟族合作的就是魔族，所做的一切也是為魔界在妖界鋪路。
  他的供詞，是除魔界外，三界會認同謝浮一面之詞、相信玄宸起誓的最大原因。
  墨蛟族是為魔界做事，也是與魔族往來，偏偏在三界前來調查的緊要關頭，一個仙界中人與墨羽見面，未免有悖常理。
  事情變得撲朔迷離，卻轉回了原有的劇情線。
  沈寂看著另一側桌上，九殷送來的賠禮。
  如果這也在幕後黑手的計劃當中，那這場陷害，只不過是在達成首要目的的前提下順水推舟，想隨手解決他，沒費多少精力。
  對方比他預料中更縝密。
  —
  玄宸開會回來，已經是深夜。
  看過天色，沈寂決定還是不在這個時候去打擾謝浮，明天一早，再去不遲。
  結果第二天一早，九殷又發起了一場集體會議。
  這次會議的主題不再是調查，而是秘境。
  會議地點還在太羅殿。
  參與的人和上一次不是完全重合。
  沈寂和洛凝玄宸一起到場時，看到伏黎早早坐在台上。
  妖界和仙界主座還空著。
  鬼域則來了一張新面孔。
  是個女人，長得很普通，雙目閉著，臉色是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但表情柔和，氣場很容易讓人親近。
  “鬼王秦都。”玄宸傳音道，“楚遮義母。”
  “哇！”系統說，“原來秦都長這個樣子！”
  原文裡，鬼域無疑是四界地位最低的一界。
  這要歸結於萬年前，鬼域在上古戰場損失最大，為封印出力最多，把高手消耗一空，還導致自家後院起火，誰都想稱王稱霸，亂了將近五千年，最後就是身負上古血脈的秦都自取雙目，一目融為戰甲戰槍，一統鬼域；一目化為天上鬼月，為飽受戰亂之苦的子民賜福。
  玄宸已經轉腳過去，對秦都見禮。
  “帝君安好。”
  秦都帶笑起身，話落轉向沈寂和洛凝，“這兩位想必便是王朗仙君，與洛凝仙子？”
    她雖然失去雙眼，表現卻和正常人沒有區別。
  玄宸道：“正是。”
  秦都對兩人盈盈一禮：“兩位於楚江王大恩，我卻因鬼域忙亂，今日才見，還請見諒。”
  洛凝忙去扶她：“無妨無妨！”
  “嗯？”秦都忽而從案後出來，走向洛凝，“仙子有上古舊族血脈？”
  玄宸正要上前，肩上一重。
  他轉過臉，看到沈寂對他略略搖頭。
  沈寂很快收手。
  洛凝一向運氣好，這次也不例外。
  秦都是五界少有的身負上古血脈的傳人，能幫洛凝覺醒舊族血脈，從此修煉對洛凝也不是問題，也是洛凝在秘境得到傳承的關鍵。
  這是原文劇情，秦都是為報答洛凝恩情才做，沒有波折，不需要擔心。
  他站在玄宸身側，沒去細聽身前已知會發生的對話。
  系統正在為他期待：“宿主，秦都終於來了！她有恩必報，因為洛凝幫楚遮治了病，所以不惜耗費本源之力也要幫洛凝覺醒血脈，現在你也救過楚遮一命，是不是也會有很牛的報酬啊？”
  沈寂說：“不一定。”
  洛凝治好楚遮的陰陽臉，本質是幫楚遮調理好被輪回法損傷的經脈，救的不止一命，還是楚遮的未來。
  他是把人從寒湖撈出來，頂多算見義勇為，秦都可能願意送他一份謝禮。
  系統不信：“秦都很大方的，她絕對不會摳門，宿主，說不定她會送你最需要的修為呢！”
  沈寂沒再理會它這些天馬行空的思想。
  洛凝和秦都的對話也告一段落。
  洛凝還不清楚覺醒血脈具體是指什麽，沒好意思當著秦都的面就去傳音問玄宸，想著等落座後問問沈兄，顯得她沒那麽急切。
  玄宸卻沒有這些想法，在秦都轉身時，就已將覺醒血脈之事盡數向她解釋。
  秦都正轉向沈寂。
  “王朗仙君，”面向沈寂時，她臉上多了一分面對洛凝時不曾有的深切笑意，“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沈寂說：“請但說無妨。”
  秦都說：“不知仙君可願與我兒楚遮，結作道侶？”
  此話一出，語驚四座！
  玄宸洛凝也忘了傳音，轉眼看過來。
  在忽然落針可聞的大殿裡，由遠及近的兩道腳步聲愈發清晰。
  白影在前。
  金影在後。
  沿途眾人紛紛讓路，行禮聲也接連不斷。
  “鳳皇陛下！”
  洛凝下意識躲了一步，回過神，乾脆躲到沈寂身後。
  玄宸也已轉身見禮：“鳳皇。”
  謝浮頓步。
  他掃過玄宸，仿佛對玄宸身側的沈寂毫無關注，視線掃過秦都，落在楚遮臉上。
  秦都與楚遮也雙雙見禮。
  楚遮正等著謝浮離去。
  他看了看沈寂，清冷神情難得帶著情緒，有心解釋母親此舉並非是他本意，可鳳皇在此，他不好開口，只能將話按下。
  謝浮銀眸中泛著不易察覺的寒意。
  執昌在他身後，先開口打破詭異的平靜：“叔叔，你欲何時與楚江王結為道侶？”
  秦都為他的稱呼怔了怔，又笑道：“只要王朗仙君應允，此事隨時可成。”
  “母親！”
  有機會出聲，楚遮上前一步，抿唇對沈寂道，“仙君莫怪，母親並不知曉仙君已有道侶。”
  秦都閉合的雙目“看”向沈寂：“仙君並未結契，何來道侶？”
  洛凝張了張嘴，正要解釋道侶是未婚妻子，看到對面謝浮，默默咽下了話。
  低頭時看到對方腰間熟悉的團鳳玉佩，她撓著下巴，盯著腳前一言不發。
  沈寂說：“承蒙鬼王厚愛，小仙的確已有道侶。”
  聞言，秦都暗歎，笑說：“看來楚江王注定與仙君有緣無分。”
  一旁執昌還想再問，見謝浮已舉步往前，隻好隨之而去。
  沈寂也告辭去了仙界席位。
  楚遮留在原地，皺眉向秦都傳音：“母親今日為何如此行事？”
  秦都仍看著沈寂離去的背影：“你可看得出，他好似並非五界中人。”
  聽到這句話，楚遮不由默然。
  “那你應當明白，”秦都道，“你修行的殘卷，若有此超脫輪回之人與你雙修，或可為你保駕。”
  楚遮垂眸：“洛凝仙子已為我療治。”
  “那又如何。”秦都輕歎，“殘卷終歸是殘卷，若要治愈，自然還需補全。此人穩重自持，胸有丘壑，如無道侶，當是你最佳之選。”
  楚遮受輪回法折磨數千年，她痛心尤甚，如今機會就在面前，她怎好輕易放下。
  聽楚遮談及此人，便知楚遮對其沒有惡感，她當眾說出這不情之請，是為打王朗措手不及，一探真心，亦是一搏王朗有所顧念，不會當場拒絕。不料，其竟已有道侶。
  秦都又歎。
  時也，命也。
  是她貪圖過多了。
  —
  “王兄，鬼王為何要讓你與楚兄結為道侶？”
  洛凝忍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問，“莫非……”
  良久，她也沒能莫非出所以然。
  沈寂說：“我也想知道。”
  他和楚遮都是男人，秦都怎麽會提出讓他和楚遮結婚。
  就算這個世界結婚不看性別，這具偽裝不是任何特殊體質，秦都又看中他哪裡？
  系統卻在可惜：“宿主，你為什麽拒絕了，你要是和楚遮結為道侶，以後也是有後台的人，至少大反派抓你要先掂量掂量，還可以直接卸掉偽裝，利用你的爐鼎體質，跟楚遮雙修提升修為，百利無一害啊！”
  沈寂說：“賣藝不賣身。”
  系統不理解：“可是你的身早賣過了啊！賣了不止一次呢！”
  “……”沈寂沒再理它，轉而看向如電而落的帝寰。
  四界首腦到齊，伏黎從座位上站起。
  會議正式開始，大殿裡又安靜下來。
  沈寂這次選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四界會怎麽分配秘境，原文裡都有，他來這一趟只是為確保劇情沒有走偏。
  洛凝也在一旁陪著他。
  她則根本不在乎會議內容，來這是為了湊熱鬧。
  “王兄，魔界的瓜果真不錯，你嘗嘗。”
  沈寂接過洛凝遞來的水果，時不時為她解答對她而言的生僻詞，直到一桌果點被吃完，會議也告一段落。
  眾人起身離場時，幾位首腦都沒動作。
  接下來更關鍵的內容，還需要他們首肯，才能落定。
  沈寂往妖界席位看了一眼。
  首座的謝浮正閉目養神。
  他正要過去，問謝浮什麽時候有空，他好登門把道謝的事了結，一旁傳來楚遮的聲音。
  “仙君可有閑暇？”
  沈寂收回視線。
  楚遮走到他身前，看過四處座位，又說：“可否請仙君殿外一敘？”
  沈寂微頓，才道：“好。”
  楚遮抬手虛引：“請。”
  —
  謝浮緩緩睜開雙眼，看著人群中並肩而行的兩道身影。
  執昌也看過去，毫無起伏的眼中若有所思。
  他又看向謝浮，扶劍單膝跪地：“陛下，屬下有事請問。”
  謝浮冰冷的銀眸盯著門前，隻道：“講。”
  執昌於是問：“若叔叔結道侶之禮，屬下可否去往鬼域，向叔叔賀喜？”
  謝浮淡漠的側臉倏然冷硬如鐵。
  他回眼看向執昌，凜然無情的銀眸從來令人膽寒。
  執昌恭敬垂眸，木然的臉上不為所動：“陛下——”
  “出去。”
  執昌一頓，隨即俯首聽令：“是。”
  他起身退了半步，轉身大步走向門外。
  金甲背影遮擋著視線。
  待他遠去，謝浮再看向空蕩的殿前，神情如初，不見端倪，隻抬手從案上取過斟滿的酒杯，一飲而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