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頸側傳來的按壓磋磨力道之重,沈寂懷疑謝浮是想借機把這塊肉生搓下來,他輕吸一口氣,拉住謝浮的動作。 “你想問什麽,別拐彎抹角。” 謝浮單手壓在沈寂右肩,居高臨下看著沈寂的臉:“他還做了什麽?” 沈寂一時追不上他的思路:“誰?” 謝浮的眸光沉涼如水,右手動作未停。 再看到相似的一處血痕,他胸膛起伏更重,眼尾幾乎被心底掀起的翻湧怒火染紅。 “楚遮!” 鳳皇同樣微燙的氣息拂過衣襟,沈寂看過一眼,知道瞞不過去,也沒再白費口舌:“好,我向你道歉,是我不該騙你,但你冷靜一點,這件事跟楚遮沒關系,他沒做錯什麽,會這麽做,也算是我逼他的。” 謝浮的手又狠狠一顫,繼而一緊再緊:“你逼他?” 沈寂說:“對。” 不論從原文、或是從真正相處,楚遮性情都不差,反而很好,這兩個人之前有什麽芥蒂先不提,總不能為了這點小事加深恩怨。 沈寂按住謝浮右臂的手驟然一緊。 系統趕緊從小黑屋裡連滾帶爬出來,嚇得膽戰心驚:“宿主啊大反派瘋了啊你別再幫楚遮說話了你快救救自己吧!!” 謝浮的語氣泛著濃濃寒霜:“今日你若給不出一個滿意交代,我先殺了你,隨後便是楚遮死期。” 他深深皺眉,呼吸發重:“謝浮……” 系統:“……” 事發當天,楚遮是想讓他先來通明殿,是他堅持,楚遮才好心幫他療傷,之後接連兩天來送補品,從任何方面來說,都沒有錯處。 沈寂沒再關注系統的去向。 只是平靜的日子過得太久,讓他忘了謝浮對真正痛恨的人從來不會手軟。 怎麽偏偏這次謝浮這麽生氣? 一隻鳥,學什麽不好。 銀色的火光看起來森冷陰涼,貼身燃燒時卻滾燙灼熱。 沈寂閉了閉眼,平複略微粗重的氣息,才抬手按在謝浮頸後,五指撫進銀白的發間,輕輕摩挲。 他沉默地看著破布從謝浮指間滑落,再抬眼看向謝浮,“你玩真的?” 被騙一次而已。 這和它想的不一樣啊。 見他不語,謝浮掌下波動未穩,還未動作,一抹“刺啦”嘶響從身下傳來。 這一掌如果落在血肉之軀身上,結果可想而知。 “你這是——” 以前也不是沒被騙過。 剛才不是還喊打喊殺嗎?? “理解?”謝浮緊攥他前襟的手猛一抬起,又俯身盯住他的雙眼,眸光染進熊熊怒意,削薄冷厲的唇卻冷冷牽起,怒極反笑:“你讓我如何理解?” 何況他也沒說錯。 看到大反派的手又往下伸,它線路一陣劇麻,趕緊重新連滾帶爬回小黑屋。 謝浮的脾氣他不是第一天見識。 沈寂:“……” 沈寂被他勒得呼吸一緊,咳了一聲。 按理來說十分珍貴強橫的天蠶族貢品法衣,撐不過謝浮怒氣下的一掌威力。 謝浮撕裂他的衣襟,眼裡的怒色不曾有絲毫減退,法衣下的白色裡衣毫無阻擋之力,早已在鳳皇銀焰下焚燒殆盡。 沈寂還沒開口,看到謝浮再度俯身下來,比常人更顯溫熱的側臉緊貼下顎,更柔軟的雙唇貼在喉間。 他拉起謝浮的手,先說:“你氣成這樣讓我回來解釋,不是為了雙修吧?我們先談談。” “玩?”謝浮唇邊的冷然笑意不達眼底,“沈寂,我讓你玩個夠!” 從謝浮的表現看,確實氣得不輕。 在這種狀態和前提下雙修,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謝浮卻忽然震開他的手,冷冷看他片刻,忽又擺手。 行動受限,沈寂垂眸,一眼看到他指間碎成破布的前襟。 下口這麽重,他不用看也知道肯定要見血。 然而鳳皇今天不同往日,從第一口開始,一切舉動都顯得急怒粗暴。 但疼痛還沒蔓延,溫熱溼潤的觸感緊隨而來,劃過傷口—— “謝浮。”沈寂和身上的人對視,“我這麽做你可能不會理解——” 沈寂皺眉。 一抹無形的禁製落在唇前,沈寂連開口都不能做到。 他皺眉看向謝浮,還沒動作,雙手雙腳落在床面,被銀色枷鎖牢牢扣緊,動彈不得。 “談談?”謝浮冷眼看他,“怎麽,以前做得,如今你有了一場私事便做不得?” 沈寂:“……” 歸根結底,他好歹是傷員,這隻鳥氣性未免太大。 他看向謝浮,話說不出口,眼底只剩無奈。 對上他的雙眼,謝浮神情愈冷:“你做出此等行徑,便早知該有今日。” 沈寂直覺頭疼。 這又是哪一出? 因為被騙了一場,所以讓他從此變成失去自由的爐鼎? 還有,此等行徑? 被傻鳥這麽說,好像他真的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只不過,謝浮的耐心已經告罄,話落再一揮袖,沈寂眼前只剩空蕩蕩的銀芒。 下一刻。 他上身一涼。 沈寂暗歎。 那套玄宸九殷都特別注意的珍貴法寶,八成徹底在傻鳥手裡報廢了。 但預料中的爐鼎生活遲遲沒有開始。 看不見,也說不出,沈寂只能倚仗一雙聽力。 他側耳細聽,可惜房間裡連呼吸聲都捕捉不到。 很快,一抹微燙的靈力滲入上身各處傷口,探入經脈丹田。 沈寂視力陡然恢復,他閉眼緩和幾秒,才睜眼看向謝浮。 謝浮面上怒色莫名褪盡。 他單手掐訣,眸光半斂,垂眼看著沈寂身上遍布的血痕。 沈寂說:“氣消了?” 謝浮不語,神情一如往常,強勢凜厲。 如果不是坐在沈寂身上,鳳皇震懾五界的逼人威壓仍然不減分毫。 良久,他緩緩收勢,終於看向沈寂。 沈寂大字躺在床上,有心整理一下形象,但行動完全受限,只能看著他動作:“至少告訴我,你到底在氣什麽?” 謝浮不答,反問:“何人傷你?” 沈寂說:“還不確定。” 謝浮道:“為何不回通明殿?” 沈寂正色說:“小傷而已,何必說出來讓你擔心。” 謝浮眸光微閃,視線掃過他喉間的痕跡,一言不發。 “這件事瞞著你是我不對,但我本意絕不是跟你這麽吵下去,你生氣,我理解,可你總要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我犯的也不是死罪,你直接給我判死刑?” 沈寂說,“陛下,你要知道,這樣很容易出冤假錯案。” 謝浮薄唇微抿,轉而道:“楚遮又是怎麽回事?” “我半路被人暗算,所以去楚遮那療傷。這麽做主要是不想讓你擔心。” 沈寂強調過,接著說,“在行湯宮,他不過是送藥材幫我,這不犯法吧?” 謝浮凝眸,又道:“他與你,交情匪淺。” 沈寂失笑:“忘了?我在上古遺跡無意間幫他拿到最適合他的法寶,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我給他的是一個偌大的機緣,換作是你,不會幫我嗎?” 他不止送給楚遮一個偌大的機緣,還救過楚遮一次,兩相疊加,楚遮不幫他才是怪事。 玄宸洛凝對六輪轉珠和輪回法傳承都不清楚,只是一次救人,就默認他和楚遮關系不錯。這些謝浮在秘境裡親眼見過,應該更能領會。 謝浮又是良久未語。 他看著沈寂胸腹縱橫的傷痕,眉間微蹙:“你不該瞞我。” 沈寂輕歎:“知道了。” 他往下看了看,看到這滿身的狼狽,才轉回謝浮,意有所指,“陛下,你已經給我足夠的教訓了。” 謝浮道:“近日,你便留在通明殿——” “不行。”沈寂打斷他,“這是我不想告訴你的另一個原因。謝浮,我承認,現在我的確有危險,但我有自保的能力,不需要時刻躲在你身邊。” 謝浮神情又有稍稍冷硬:“你可知,這道氣息險些傷及你的本源?” 就近看到他眼底的怒氣去而複返,沈寂問他:“你是因為這個生氣?” 謝浮面色微僵,移開視線:“是又如何。” 沈寂本想抬手,被熟悉的氣息壓製,才記起還被鎖住,隻輕輕笑說:“我知道你擔心我,我也很感謝。” 謝浮回眼看向他。 “但有些事不能避免。”沈寂也看著他,“即便是你,坐上鳳皇寶座之前,也不是一路平安順遂,而要靠自己打拚。” 謝浮道:“我可以給你一條平安順遂的路。” 沈寂說:“如果我隻想要平安順遂,那在你面前的,就不會是今天的沈寂。” 聞言,謝浮眼底漸沉,不再相勸。 沈寂往下示意:“話說清楚,該放了我吧?” 謝浮順著他的視線看過一眼,沉沉銀眸光芒微動。 “謝浮?” 謝浮揮袖。 同一時間,空蕩蕩的銀芒再度覆上沈寂眼前。 微燙的氣息逼近。 溫熱灼人的手掌覆上胸膛—— 沈寂在銀芒下閉眼,喉結略一滾動。 他說:“這些東西總要解開吧?” 室內仍是一片安靜。 除了衣料摩攃的窸窣聲,只有不分彼此的呼吸比初時纏綿。 沈寂又問:“氣還沒消?” 再過良久。 謝浮的聲音響在耳邊。 “自然。” — 窗外日月交替足有四次。 直到第五次日光升起,沈寂穿著嶄新的一套衣服從通明主殿出來。 執昌敬職敬業,還守在主殿門前。 “叔叔。” 沈寂說:“洛凝呢?” 執昌道:“仙子已回行湯宮。” 沈寂看向走到身旁的謝浮。 謝浮道:“傳訊不可不回。” 沈寂笑說:“你的傳訊,我怎麽會不回?” 有了這次經驗,全世界的傳訊都可以不回,這隻鳥的絕對要回。 畢竟如果不是玉簡出了問題,他也不會被謝浮找上門,白白生出這麽多事。 “我走了。” 謝浮道:“嗯。” 他目送沈寂的身影飛入層雲,遙遙不見,才緩步回到座前。 執昌道:“陛下,玄宸與仙子對叔叔之事了解甚少,是否再行試探?” 謝浮道:“不必了。” 執昌道:“是。” 謝浮在案前落座,抬掌看著自掌心旋轉的絲縷黑煙。 執昌道:“陛下?” 謝浮擺手:“下去吧。” 執昌當即行禮:“是。” 謝浮五指收攏,袖中一抹光芒往門外轉瞬而去。 不多時。 一道黑影自窗縫沒入。 “鳳皇——” 一句話音未落。 嶽釋臉色大變,隻來得及掐訣擋住一擊,已被絕難抵擋的迅猛之勢狠狠擊中胸`前! 他眼前一黑,猛然被掀飛出去,撞斷一根巨柱,摔在地上狼狽滾了幾圈,才堪堪停下,喉間一陣腥甜。 他伸手撐地,隻從地上勉強抬起臉,看到華貴尊榮的白色下擺在身前匯聚,輕輕一晃。 頭頂傳來謝浮未留情面的淡淡殺意。 “再對他動手,你魔龍一族便可蕩然無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