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別了喬書雪後，梁琦回到班上，看見薑媛正在黑板旁邊和一名陌生女生說話。
  女生手裡拿了一封信，語氣不自然地說道：“你就收下吧……我也只是替別人送信來的。你要是不收下，我會有麻煩的。”
  薑媛淡淡看了眼她手中的信，沉默了會兒後，伸手接過：“這次是例外，下次別再送了。”
  “啊……我、我知道了。”
  “請你轉告他，我的話還是和原來一樣。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這是最後一次，但是不要再有下一次了，我會很困擾。”
  “好、好的，我會轉告他的。”
  女生不是一班的學生，把信送到後就匆匆忙忙走了。
  “這是什麽？”梁琦看見那封信件包裝精致，上面甚至還以愛心貼紙作為封口，不禁有些好奇。
  “沒什麽，一些無聊的東西。”薑媛沒有打開閱讀那封信，而是把信塞到了抽屜裡。
  嶽素馨身邊圍了幾名女生，除了杭嬌外，還有一名身型很瘦的女生，眉眼有幾分精明刻薄，名字叫做陳嘉悅。
  教室裡一片寂靜，唯獨聽見水筆摩攃紙張的聲音，宛若羽毛輕掃過她心上。
  “這倒是個好辦法，”陳嘉悅笑眯眯地說，“到時候學校裡傳得沸沸揚揚，我們再添油加醋一番，輿論還不是由著我們操控？至少能把她名聲給敗壞了。”
  “她拒絕也是好事，至少馨姐你有機會了。”杭嬌安慰道。
  “這也倒是，”嶽素馨嗤笑一聲，“我就不信程卓誠還能一直熱臉貼冷屁股。”
  *
  薑媛和薑木回到家時，徐成玉已經做好了一桌飯。
  “不用午休嗎？”梁琦問。
  “嗯？你們有什麽主意？”
  梁琦下意識想說“等等我”，卻瞥見不遠處的嶽素馨對幾名和她玩得好的女生比了個手勢，口型分明是在說：去樓頂。
  *
  剛開學的一周沒有晚自習，一天的課結束後，梁琦收拾好書包，正想提議和薑媛一起回家，旁邊的窗戶卻突然被人敲響。
  想敗壞薑媛名聲？辦法倒是挺管用的，只可惜想得太美。
  她心想，如今回到了高中時代，她可得收斂著點才行。
  “當然是從情書本身下手了，咱們一會兒等班上人走光了，再回去拿不就成了？至於要讓老師看到，那辦法可就多了去了，”陳嘉悅朝杭嬌眨了下眼睛，“嬌嬌，你說是吧？”
  “馨姐，你也不用太在意。程卓誠這麽傲的性子，我估計很快就會受不了薑媛的。”陳嘉悅說。
  薑媛不想說，梁琦自然不好多問，畢竟以她現在和薑媛的關系，還沒有熟到能夠心無芥蒂地交流隱私。
  “不用。”薑媛靜靜做著筆記，側臉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白，鼻子高挺，下巴窄瘦，唇色緋紅，幾綹黑色的發絲落下來，美麗不落俗套，夾帶了幾分清冷的氣質。
  梁琦佯裝沒看見，過了一段時間才出教室，注視著消失在樓梯口的兩人，目光往下沉了沉。
  梁琦未加理會，收回視線，看見薑媛已經拿出筆記本整理上午上課的知識點。她的字跡工整，紙頁上乾乾淨淨，讓人看了便覺得賞心悅目。
  梁琦心裡一動，到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
  *
  樓頂天台。
  梁琦回到座位上，將書本整理回桌子裡，忽然間感覺到周圍的空氣一陣逼人的冷意。她動作一滯，側過頭看見在她們之後回來的嶽素馨把臉轉過去，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
  “可是要怎麽公布呢？”
  “馨姐，包在我們身上吧！”
  那幾名女生對嶽素馨比了個“ok”的手勢，緊接著一個個都默不作聲拉上書包，就像是對上了某種暗號一樣。
  典型的好學生做派。
  薑媛走到教室門口，對薑木說：“這麽早就放學了？第一天開學還習慣嗎？”
  一旁，嶽素馨見薑媛走了，不緊不慢地拎起書包離開教室，走到門口時特意看了眼梁琦，見她還在收拾書包，很快收回了目光，離開教室。
  不過看這封信的包裝……她大致能夠猜到是什麽。
  盛江一中的午休時間只有一個小時，下午還要接著上課，許多學生在午飯後都會稍微休息一會兒，免得下午打瞌睡。
  梁琦心裡一陣莫名的悸動——她忽然想要親吻她。
  “馨姐，咱們乾脆想辦法讓薑媛出個醜吧，這樣程卓誠肯定會放棄她的。”杭嬌提議道。
  “馨姐，杭嬌不是這個意思。”
  “薑媛真是不知好歹，程卓誠給她送情書竟然還拒絕。她真以為自己有多大魅力？”
  “嗐，能有什麽不習慣的？哎對了，今天那個程卓誠是不是讓人給你送了什麽東西啊？不會是情書吧？可別讓咱媽看見了……”
  薑木接過她書包，和她並肩下了台階，兩人的背影沐浴在暮靄黃昏中，光芒奪目而又惹眼。
  “誰稀罕這種機會？”嶽素馨瞪了她一眼，“你說得好像我專撿她不要的一樣。”
  “好了，這就來。”薑媛拎著書包站起，從梁琦後面繞了出去。
  薑木撥開窗戶，衝薑媛道：“姐，好了沒啊？”
  天台入口，梁琦將所有話盡收耳中。
  “我今天盯著薑媛看了一整天，她走的時候沒把那封情書帶走，估計是怕家人知道。不如咱們找個辦法把這件事公布出來，到時候學校的老師都知道薑媛和程卓誠之間有關系，還能有同學願意接近她？”杭嬌對自己的辦法頗為得意。
  她沒有出聲，在幾人發現她之前離開了天台。
  薑媛轉身關上門，喊了聲：“媽，我們回來了。”
  徐成玉笑得和藹：“剛剛看著時間就一直盼你們回來。飯還是熱的，趕緊坐下來吃吧。”
  “我看看我看看，”薑木湊到桌前看了一眼，挑起眉梢，“都是姐愛吃的菜嘛……”
  “你姐學習用功，平時還得照看你，辛苦著呢，哪像你？”徐成玉白了他一眼，嘴上雖這麽說著，卻主動給薑木盛了碗飯，“你啊，平時少給你姐添麻煩。”
  “媽，我哪有給她添麻煩？”薑木不情願地坐下來，“不信你問她。”
  “媽，木木確實挺聽話的。”薑媛微笑著說。
  “就是，你看姐……”
  “除了平時不愛讀書，總想著出去打球，還有吃飯挑食以外，木木還是挺聽話的。”
  “唉唉唉，姐你怎麽這樣！”
  “怎麽，不服氣？”
  “服氣，”薑木慵懶的聲音拖得很長，“誰讓是我姐說的呢？”
  徐成玉笑著問道：“今天第一天開學，還順利吧？”
    “順利啊，”薑木拿過筷子，“姐還挺受歡迎的……”
  薑媛臉色微微一變：“木木！”
  薑木一時察覺失言，尷尬地咳了一聲：“吃飯。”
  徐成玉看了看兩人，遲疑道：“媛媛……？”
  “媽，你別想多，”薑媛溫聲解釋道，“去了新班級，自然會多認識些同學。”
  她知道徐成玉擔心她被程卓誠糾纏的事，上學期還為此擔心了她好一陣子。她向來不願徐成玉太過為她操心，所以才從不與她說這方面的事情。
  薑木的應變更快，立馬幫襯道：“上次來咱家那同學，還跟姐做了同桌呢。”
  這句話果然吸引了徐成玉的注意力：“小梁？你們在一個班？”
  “巧合而已。”薑媛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欲蓋彌彰似的說這麽一句話。明明沒有人會覺得這不是個巧合。
  “小梁性格挺好的，你跟她同桌，我也很放心。”
  “……媽。”薑媛喚了聲，放下筷子，不知道為什麽，提到梁琦，總有些莫名的心煩。
  “對了，不說了，”徐成玉給薑媛盛了碗鱔魚湯，“來，嘗嘗這湯。”
  薑媛臉上流露出一絲訝異：“媽，今天怎麽買這麽貴的東西？”
  徐成玉有些支支吾吾地說：“是你爸……”
  這話一出，客廳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薑媛端至嘴邊的碗停住，又緩緩放了下來。
  徐成玉有些為難地開口：“媛媛……”
  薑木語氣也變了：“媽，你怎麽還和那個人來往？下次別要他的東西了，改天我把錢給他還回去。”
  徐成玉歎了口氣：“他畢竟是你們爸爸……”
  薑媛否認：“他不是。”
  薑木勸道：“媽，你就別提那個人了。”
  徐成玉連忙道：“好，好，不提，吃飯。”
  她歎著氣：“我也是怕你們以後沒人照顧……”
  薑木臉色一變：“媽，你瞎說什麽呢？”
  薑媛筷子頓了下，抬眼看她：“媽，最近身體不舒服？”
  徐成玉苦笑：“老毛病了，就是最近疼痛有點加重。”
  薑媛神色溫和下來：“累的話就休息休息，別總忙活著，要是覺得身體哪兒不對，就去醫院看看，花點錢圖個安心也好。”
  “哎，”徐成玉連連點頭，“我知道的。”
  薑媛緩慢吃完了這頓飯：“媽，以後碗我來洗吧。”
  薑木撇嘴：“那怎麽行？姐，我和你輪著來吧，不然顯得我很沒用似的。”
  徐成玉看著兩人，不禁笑了：“好、好……”
  *
  第二天早上，薑媛剛到教室，就聽見班裡的學生議論紛紛。
  “何老師桌子上是什麽東西？”
  “看上去好像情書啊。”
  “哇，給誰的呀？”
  “薑媛。信封上寫了名字，我剛剛看見了。”
  “誰寫的情書啊？”
  “不知道呢。”
  薑媛臉色微微變了。
  她匆忙回到座位，放下書包，翻了翻抽屜裡的書籍。
  昨天那封情書不在。
  心猛然間涼了大半。
  糟了。
  怎麽會……
  她看向講台的方向，何蔚已經拆開了那封信在閱讀，講台下嶽素馨的表情囂張又得意。
  她下意識就想去向何蔚解釋，手背卻傳來一陣涼意。
  梁琦按住她的手，對她搖搖頭，然後用口型對她說：別去。
  “可是……”
  薑媛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見嶽素馨嬉笑著慫恿道：“老師，你念出來聽聽嘛。”
  薑媛臉色一白，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如果這件事傳開來，何蔚再去找徐成玉……
  何蔚眉頭輕蹙，抬眼看向嶽素馨：“你這麽積極幹什麽？”
  嶽素馨眨眨眼：“大家都感興趣嘛，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念了又沒什麽關系……”
  何蔚微微有些詫異：“這麽想讓我念出來？”
  嶽素馨撒嬌道：“老師你要是不好念，我來幫你念也行呀。”
  “那你就親自來吧，”何蔚輕輕一笑，將信件放下，“這種東西，還是你親自來比較合適。”
  “好！”
  嶽素馨站起身，走上講台，接過那封信，清了清嗓子，正準備開口，看清那上面字跡的刹那，臉色忽然間變了。
  那上面寫著——
  【我，嶽素馨，鄭重其事地向薑媛同學道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