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聽到那句話， 薑媛停住步子。
  她望著梁琦，感覺那雙黑色的眼眸就像一口引力強大的井，吸引著少女青春期所擁有的全部衝動。
  她無法在梁琦面前否認， 她想要跳舞。
  想要像玫瑰一樣綻放，想要自己的生命充滿熾烈的光彩。
  想要別人給予欣賞和認可的目光。
  她也……不想讓梁琦失望。
  薑媛輕抿了下唇，聲音有些膽怯：“梁琦……”
  梁琦走上前，抓住她的手：“跟我來。”
  薑媛的心快速跳動起來，梁琦轉身的一刻， 她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不聞不問， 就這麽跟著她走上了樓梯。
  手指從手腕間滑落到她手掌，然後與她十指相扣。
  她的女孩遠比施暴者更加優秀。
  盡管沒有穿著芭蕾舞裙，卻絲毫不影響她的發揮。
  想把這世上一切美好都給你的我。
  她迎著自由的風，旋轉著、雀躍著，把自己變作一隻靈動的天鵝，每個動作都精準利落。
  “沒有人規定不能有第二個人報名，”梁琦一字一句地說，“薑媛，你並不比她差，你有能力跳得比她更好。”
  到了天台後， 梁琦停下來，轉身看向她。
  她從梁琦身邊經過，在天台中心停下，身體亭亭玉立。
  聽到這樣的誇讚，薑媛的臉頰一熱，有些局促地開口：“謝謝。”
  “媛媛。”
  想不止和你做朋友的我。
  憑什麽所有的光彩都被那樣惡劣的人奪走？
  起舞的瞬間，她不再是為了任何人跳舞，不是為了梁琦，僅僅是為了她自己。
  這些接二連三發生的事就像命運的警告一樣，讓她不敢再向前了。
  教學樓一共四層，她便跟著梁琦爬了四層，像是背離全世界， 私奔去一個只有她們的伊甸園。
  薑媛從這場舞蹈中驚醒過來，眼中的迷蒙漸漸散去，恢復到平時那副清冷疏離的模樣。
  “可是……嶽素馨也報了名。”
  薑媛抬起頭來， 凝望向梁琦注視她的眼眸。
  她看上去依舊純淨動人，像流落人間的仙子。
  “梁琦， 你真的很想看我跳舞嗎？”
  就是這樣一個人，包容了她的全部，讓她不必害怕偶爾流露出脆弱。
  “很想。”梁琦的語氣篤定。
  “這個世上不盡只有惡意，不是嗎？除了議論你的人，也有關心你的人，相信你的人，他們願意和你做朋友，當然也包括……我。”
  “這裡沒有監控， 沒有任何你不想見的人， 只有我們兩個。”
  舒展開手臂，踮起腳尖，邁開輕盈的碎步，像擁抱整個世界一般靠近那個願意欣賞她舞姿的人。
  就算薑媛沒有那個意思，但是觀眾會比較，嶽素馨也會比較。
  漫長的一分鍾裡，她從梁琦的眼神裡得到了勇氣和信心。
  “你願意為我跳一支舞嗎？”
  梁琦松開牽著她的手，緩緩為她鼓掌：“很美。”
  這是她的舞台，是獨屬於她的世界，也是她內心深處的熱愛。
  舞蹈結束，薑媛正好旋轉到梁琦面前，完成了一支優雅的謝幕禮。
  她看見了她從沒見過的薑媛，熱情自信，真誠勇敢，渾身都散發著奪目的光芒，讓人情不自禁為她動心。
  薑媛不想再生事端。
  薑媛抿了下嘴唇，話說了一半，沒有繼續說下去。
  梁琦伸出手來，輕握住她的一隻手，緩緩帶她起身。
  這是梁琦見過最美的舞蹈。
  同一個班級，兩個人都報名跳舞，潛台詞便是比較和爭搶。
  空曠的天台為她延伸出無限的空間，足尖掠過的每一處都仿佛有蓮花盛放。
  “媛媛，”梁琦走近她，在她身前停下，兩人距離靠得很近，能夠聽見彼此的呼吸，甚至是被放大的心跳，“你跳舞這麽好，不要放棄這麽難得的表演機會。”
  薑媛低垂了眼眸， 望著地面上兩人交疊的影子， 有些無措地開口。
  夏末初秋的黃昏， 風從兩人身邊輕輕拂過， 帶動凌亂的發絲， 薑媛似乎聞到了梁琦身上溫暖陽光的味道。
  她是喜歡跳舞的。
  梁琦不願薑媛從此活在陰影之中。
  那樣美好的少女，應該為自己所熱愛的東西發光發熱，用自己的風采贏得掌聲和讚美。
  她應該得到更多的喜愛，而非在尚未綻放時就枯萎。
  薑媛靜靜問她：“梁琦，你真的很希望我參加嗎？”
    梁琦說：“看你跳舞，是我一個人的願望，而讓你站在舞台上，是我的夢想。”
  *
  薑媛被說服了。
  人終歸是向光性的生物，對於給過自己溫暖的人，總是會有一種特別的信任。
  她報名了芭蕾舞表演，在日期截止前最後一天，在名單的最後一行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和她的表演節目。
  節目單是公開的，高二一班有兩個女生要表演跳舞的事很快傳遍了學校，就連在十班的喬書雪和譚芷嫣都知道了這件事。
  “真的嗎？媛媛要在聯誼會上跳芭蕾舞？”譚芷嫣表現得相當驚訝。
  “媛媛跳舞很好看，你們就拭目以待吧。”梁琦自信滿滿地說道。
  “沒想到媛媛這麽深藏不露……”
  “怎麽？讓我們的譚公主、未來的大明星感覺到壓力了？”
  譚芷嫣白了梁琦一眼，順著她的話說道：“可不是嗎，現在連學霸都這麽卷了，我真是渾身上下都倍感壓力。”
  薑媛很少被這樣誇讚，連忙自謙道：“其實已經好久沒跳了，都生疏了。”
  喬書雪習慣了她們鬧騰，微笑著開口幫譚芷嫣說話：“琦琦，你就別給芷嫣壓力了，她這次在聯誼會上不但報名了走秀，還要領導合唱團，壓力很大的。”
  梁琦驚訝地看向譚芷嫣：“是嗎？怎麽都沒聽你說起？”
  譚芷嫣無奈歎了口氣，連胃口都變差了，索性放下筷子：“你不知道，那可是盛江外國語學院，一點也不比咱們學校差，去年我們學校就輸給人家了。”
  梁琦不由調侃道：“真想不到我們譚公主也會有愁眉苦臉的時候。”
  喬書雪歎了口氣：“所以這段時間我都在陪芷嫣練習，我還是第一次看她壓力這麽大。”
  譚芷嫣臉上這才露出一絲笑容，撒起嬌來：“還是喬姐人最好了~~”
  她知道喬書雪平時學習很用功。作為醫學世家的獨生女，喬書雪的目標一直都是頂尖的醫科大學，之前分班考試失利，沒能考進火箭班，導致喬書雪這學期尤其用功，成績一直維持在全班第一，和她這個成績總是大起大落半吊子簡直是天壤之別。
  當初喬書雪沒能考進火箭班，她心裡一面為她感到惋惜，另一面卻又感到一絲慶幸。梁琦不在的日子裡，總是喬書雪鼓勵著她、安慰著她，就算她成績再差也沒丟下過她，她真怕喬書雪有一天會和梁琦一樣不在她身邊。
  但她心裡很明白，喬書雪也有自己的夢想，人總要朝著自己的方向去努力，她們總有一天是要分開的。
  與其擔心彼此會越走越遠，倒不如拚盡全力努力，來日大家或許還能在頂峰相見。
  喬書雪問薑媛：“媛媛，你報了芭蕾舞，應該也接到通知明天下午就行第一次彩排吧？”
  薑媛點頭：“嗯，最後一節自習課，在活動中心。”
  喬書雪：“那到時你可以和芷嫣一起。雖然表演時間不一樣，但都在一個地方彩排。”
  薑媛微笑：“好啊。”
  不遠處，另一桌的幾名男生也在議論著聯誼會的彩排。
  “程哥，你聽說沒？薑媛也報名了跳舞。”其中一人說。
  程卓誠皺眉，語氣不屑：“關我什麽事？”
  他早就不追薑媛了，只要聽到這個名字就會想起嶽素馨告訴他些肮髒事，心裡別提有多膈應。
  “程哥，你女朋友不是也報名了跳舞嗎？你就不擔心你女朋友被比下去啊？”
  “是啊程哥，下午彩排，你不去看看馨姐麽？你要去了她肯定很高興。”
  程卓誠想到嶽素馨這幾天都忙著練習跳舞，連飯都沒時間跟他吃，頓時覺得這兩人說得挺有道理。
  反正下午是自習課，不如去看看嶽素馨彩排。
  而且……
  程卓誠嘴角噙了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他也挺好奇薑媛能跳成什麽樣的。
  *
  下午，薑媛和譚芷嫣一起去活動中心參加彩排。
  集體項目和個人項目分開排練，兩人約好排練結束之後在活動中心門口見面。
  薑媛去活動中心換好衣服後，來到排練現場，一眼就看見程卓誠和嶽素馨站在舞台前旁若無人地調情。
  嶽素馨肩頭披著程卓誠的校服外套，正好遮住裡面的性感舞服，程卓誠摟著她肩膀，兩個人交談的姿勢親密，周圍的其他學生都忍不住避視。
  薑媛走進來的那一刻，程卓誠抬起頭，目光落到她身上，明顯愣了一下。
  薑媛穿著白色的芭蕾舞服，皮膚白淨水靈，沒有一點瑕疵，看上去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嶽素馨注意到他的目光，眉頭輕蹙，推了他一把，語氣不善：“看什麽呢你？有什麽好看的？”
  程卓誠收回目光，勾起嘴角，重新摟住嶽素馨，哄道：“當然你最好看了。”
  嶽素馨這才放下心，得意地說：“哼，這還差不多。”
  哄好了嶽素馨後，程卓誠視線越過空氣，再一次落到薑媛身上，眸子一點一點暗了下去，一個危險的念頭漸漸在腦中成形。
  他的目光危險而又曖昧，讓薑媛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本能地回避了他的視線，去了有其他表演者的另一邊。
  彩排進行得很順利。
  結束後，薑媛回更衣室換掉芭蕾舞服，將換下來的衣服裝進塑料袋裡，一邊給譚芷嫣發微信，一邊去開更衣室的門，不料剛旋開門鎖，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
  薑媛的心陡然一沉，停下步子，對上來人目光，血液一下子凍結了。
  程卓誠手抵著門，臉上掛了一抹痞笑，不懷好意看著她，一點給她讓路的意思也沒有。
  “喲，這不是薑媛嗎？挺巧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