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意

第二十三章 她的吻(增补)
  第二十三章 她的吻(增補)
  給周聿白開門的人是婷婷——鍾意在劇組請的短期助理。
  前幾天鍾意吊威亞從半空摔下來, 最後驚險拽住另一根繩子緩住墜勢。
  但她整個人磕在新搭的高台上,當時面色痛楚,全然站不起來。
  劇組把她送去了附近的醫院, 拍了片子,還好沒傷到骨頭。
  這幾天劇組讓她暫時休息, 婷婷也一直在房間照顧,煮粥煲湯敷藥, 還算細心。
  婷婷跟鍾意剛熟起來,並不了解鍾意的私事,只是被新boss驚到——作為一個脾氣溫柔處處退讓、但咖位又比女主角低的女藝人,在一種沒有被氣昏腦子的情況下給資方指定的女主角潑冷水,在全劇組面前寸步不讓理直氣壯吵架……
  能這樣的……要麽就是膽色過人, 要麽就是靠山夠硬。
  再看看這位半夜突然而至, 高大英俊又清貴的不速之客。
  婷婷腦子已經飄過了無數幻象。
  摸到她濕漉漉一張臉,臉頰黏著涼絲絲的頭髮。
  沉默片刻,拍拍她的肩膀,生硬安慰她:“別哭了。”
  被鍾意擋了一下。
  周聿白伸手把她的臉上拂乾淨,溫熱的淚水黏在他手心,露出一張嫣紅的面皮,一雙發紅的眼睛水汪汪的,斜斜擰著不看他。
  她僵著不肯動。
  他瞧了一會,神色轉淡:“說你兩句,脾氣不小,怎麽以前知道忍氣吞聲,現在敢跟人硬杠?既然想草船借箭,也要有東風在場,不然我來乾嗎?”
  “知道不好看。”他神色冰冷,高大身姿凜傲,居高臨下訓她,“人在屋簷下,誰給你的膽子惹是生非,意氣用事在劇組裡挑釁生事,你有沒有腦子,有沒有點自知之明?”
  周聿白斂眉聽著。
  這部戲又不是單單鍾意吊威亞, 但出事的只有她。
  無外人在場,語氣涼薄又惡劣。
  隻留了兩人在屋裡。
  隻瞟了一眼。
  讓人禁不住心煩意亂。
  只是想讓她機靈點。
  屋裡安靜,鍾意咬唇木著臉, 一直沒扭頭看他。
  說完這些話,她直仰仰往後一趟,捂著被子蒙頭。
  婷婷把那天片場的情況一五一十講給周聿白聽——她那會正在監視器前坐著,恰好錄到了鍾意摔傷的那個片段。
  周聿白扯扯敞開的襯衫領口,沒由來的一股戾氣。
  鍾意心頭刺痛,睫毛一眨,兩行清淚刷地淌下來。
  她拗著脖子不看他, 憋著嘴小小聲, 嗓音輕啞得不行:“太醜了。”
  鍾意緊緊咬唇,星眸閃閃,長長的睫毛濃黑濕濡。
  周聿白:“我看看傷。”
  周聿白掀開被子,直接從下撩她的裙擺。
  她忍了又忍,最後咬唇哽咽:“我就算死了殘了那也是我的事,跟周總又有什麽關系,您幹嘛要來?不是怕虧了那三千萬,打水漂掙不回本,不過話說回來,您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想要從我身上回本,恐怕得讓我換個腦子。”
  嗓音如冷玉般清潤:“怎麽摔的?”
  周聿白怎麽樣也能數出這姑娘的一些缺點,比如演技不好、說話太假、辦事不周全。
  周聿白雙手插在褲兜,那雙幽深莫測的眸一如平常地看著鍾意。
  他把人拖到懷裡。
  但沒到嫌她的地步。
  鍾意悶著沒聲音,肩膀一聳一聳的。
  又被鍾意迅速地拿被子捂住。
  他伸手去碰她的白色睡裙。
  皺起的眉棱帶著點微怒、不耐煩和冷意。
  鍾意送進醫院的那天, 喬伊請了全劇組喝飲料,晚上請身邊人吃火鍋。
  他不耐煩皺眉,冷聲諷人:“這回福大命大沒事,下回死了殘了,你嘴再硬有什麽用,人家照樣還是風風光光的女主角,你從此查無此人,還被汙一身罵名,對家粉絲還要拍手說一句罪有應得。”
  語氣又變成溫良無害。
  把她從被子裡剝出來。
  說完這些事, 婷婷被李總助客氣地請出了房間。
  周聿白看她在亂糟糟的床上把自己裹成個密不透風的蠶蛹,只露出一把黑鴉鴉的發尾。
  鍾意扭過臉, 凌亂長發遮住臉頰,只露出纖瘦又倔強的頸骨。
  腫脹發紅的淤傷, 塗了藥水貼了膏藥,一大片青青紫紫,觸目驚心呈現在那雙修長白皙的長腿上。
  她的睫毛被淚黏成一簇簇,戳進了眼睛,癢得讓人難受,忍不住在他肩膀蹭了蹭。
  腦袋被一隻大掌摁住。
  臉窩進他脖頸那塊,溫熱又好聞的成年男性氣息,強勢地包裹著她。
  輕而薄的淚沾在他頸間,急促哽咽的呼吸,炙熱濕漉。
  未曾有過的體驗。
  周聿白把李總助和婷婷都喊了進來。
  兩人面面相覷,看著鍾意被裹得嚴嚴實實,藏在周聿白懷裡啜泣。
  他讓人收拾東西——要帶鍾意走。
  鍾意的劇本也拿過來,被周聿白用看垃圾的眼神翻完,最後扔進了垃圾桶。
  “你多拍點這種垃圾網劇,演技只能越來越爛。”他語無波瀾戳她。
  鍾意在他懷裡掙扎,蹬了下腿,又嘶嘶抽氣。
  被周聿白摟住。
  他語氣不容置喙:“走。”
  鍾意不想走:“我的戲沒有殺青,合同沒結束,片酬也沒拿到。”
  他劍眉一蹙,冷言:“你這傷還能繼續拍戲?”
  鍾意抿著唇。
  “現在很晚了,大家都需要休息,我腿疼,走路也不方便。”
  周聿白再皺眉。
  他袖子一挽,直接把她打橫抱起。
  面色冷清地邁出了房間。
  男人強健有力的胳膊摟著她的身體。
  鍾意怔住,突然掙扎了一下:“放我下來。”
  “老實點,摔下去你就去醫院躺著。”
  他直視著前方,下顎線條利落冷峻,“又不是第一次抱。”
  還有一次。
  她昏迷在他懷裡,偷偷用項鏈纏住了他的袖扣。
  那時候他也是這樣把她抱出了會所,送到了酒店的床上。
  他想的是——這個姑娘算是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
  解不開的袖扣,老天注定要他出手。
  只是沒想到她醒後一走了之,連個謝字都沒給。
  那時候她想的是,他解不開,也許就會幫幫她。
  畢竟在很久以前的初見,他用溫潤又疏離的語氣,若無其事地幫過她一次。
  鍾意摟著他的肩膀,連哽咽也停了。
  她從來沒有被一個男人這樣抱著,走在寂靜的深夜裡。
  她從來沒有期望過。
  甚至都沒有想象過。
  走的時候沒跟劇組打招呼,連婷婷被被帶出來了。
  車子在天初亮時往當地機場開——周聿白正好回北城,天恆那邊有股東大會要開。
  從臨江直接趕來,又直接帶著人要走,也奔波了不少時間。
  周聿白捏捏眉心,問司機要了根煙提神。
  他站在機場吸煙區,倚著欄杆,雙腿交疊,倦懶地抽了口煙,緩緩吐出淡白的煙霧。
  玻璃窗內側,鍾意裹著件寬大的外套,濃密長發散落肩膀。
  雙目緊闔,側著受傷的那半邊身體,安靜地蜷在靠椅上。
  他仍是皺眉——這個動作最近出現的頻率過高。
  叼著煙看了她一會,垂眼慢篤篤地打了兩個電話。
  早上劇組先接到停機的消息。
  而後是警方出警,說是接到報案,找場務調查那天威亞出意外的事情。
  喬伊也是被電話吵醒的。
  資方那邊突然翻臉,語氣惡劣地讓她趕緊走。
  “我還沒有殺青,好好的為什麽要走?”她不解問。
  “你自己想想最近到底得罪誰了?”資方也是焦頭爛額,莫名其妙被人訓了一頓,惱羞成怒罵道,“我說喬小姐你行行好吧,有點眼力勁,不該招惹的人你遠著點,別連著我們遭殃,這劇播不了你不吃虧,投進去的錢可全部都要打水漂。”
  “黃總,你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明白。”
  電話啪地一聲掛了。
  打了幾通電話,喬伊才知道,資方那邊惹了厲害關系,被人找上門來。
  要麽這部劇繼續拍,但永遠別想播。
  要麽換掉女一,其他事情可以坐下來談。
  喬伊覺得莫名其妙,不死心打電話去問導演。
  導演也收到消息,不敢搭理她,先催著喬伊離組。
  問了一圈人,都是這個口風。
  人人避她不及,唯恐惹禍上身。
  明明昨天晚上還好好的。
  她心亂如麻。
  實在想不明白,自己最近窩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拍劇,還能去得罪誰?
  又接到劇組的電話,說是前幾天有演員吊威亞出事,懷疑另有緣故,警察在一個個錄口供,她也要去露個面。
  喬伊心裡猛然一驚。
  如果真的有得罪誰……
  她讓助理去打聽,才知道鍾意早她一步離開了劇組。
  被一部豪車接走的。
  酒店前台說是個帶秘書帶司機的年輕男人,相貌惹眼,氣質不俗。
    看起來不似普通人。
  “怎麽可能……”她目瞪口呆,“絕對不可能,她要是有那能耐,怎麽會……”
  這時經紀人又打電話過來。
  把她訓了一頓,開口就是問她得罪了什麽人,不知道背景也敢硬撞上去。
  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得罪了哪路神仙。
  但明擺著都衝著她來了。
  喬伊心跳如擂,磕磕巴巴把劇組前幾天的事情說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她。我這陣子安安分分在劇組拍戲,沒跟別人鬧過事。”
  經紀人氣得肝疼:“你動腦子好好想想。明明知道她背後可能有靠山,你還敢在劇組亂傳她的事。她要真是個沒根基的草根,她又敢直接衝著你來?你怎麽不好好想想?”
  喬伊抹眼淚:“我真的沒想過……”
  經紀人也覺得頭疼。
  喬伊是公司力捧的小花,砸了不少資源,剛把口碑砸出來,公司對她還算有幾分看重。
  只能讓她趕緊先回來,別再管劇組的事。
  過了半日,經紀人又來電話。
  “對方出了律師函,要你拿出誠意,賠禮道歉。”經紀人冷聲道,“你自己惹出的事,你自己想辦法解決了。”
  喬伊霎時僵住。
  鍾意被周聿白扔回了北城的家裡。
  他沒怎麽管她,自去忙自己的事。
  李總助倒是把婷婷提上來,讓她照顧鍾意的生活起居。
  也是婷婷從劇組朋友那兒得來的消息,說是喬伊當天就被轟出了劇組。
  整部劇演員大換血。
  婷婷喜形於色:“喬小姐以前在劇組多盛氣凌人,聽說是自己灰溜溜地走了,大家都看她笑話呢。這下咱們出氣了。”
  鍾意腿痛腰疼,又懶得動,倦倦地躺在沙發上,手撐著下巴發呆。
  周聿白這些日子沒出現,也沒問過她。
  大概是回臨江了。
  她其實沒想到他會出現在劇組。
  也沒想到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能把她罵哭。
  更沒想到他會找人把喬伊撤了。
  周聿白在北城待了兩日,跟父親周安和一道回了臨江。
  每次周安和來,溫慈柳照例要親自下廚煮菜,一家人熱熱鬧鬧吃頓飯。
  也必請周聿白。
  吃完飯,周思旻笑嘻嘻地衝周聿白擠眼睛。
  兄弟倆走去露台聊天。
  “事兒辦妥了。”周思旻得意彈舌,“大哥你放心,這種事情我最拿手。”
  “沒委屈鍾小姐吧,我可跟大哥你學的君子之道,手下留情了,沒趕盡殺絕。”
  周聿白淡淡“嗯”了一聲。
  面色溫和地表揚他:“辦得不錯,南郊的那塊地皮,我跟父親說了,你要是喜歡,就放手去試試。”
  “謝謝大哥。”周思旻搭著他的肩膀,眉飛色舞,“我老早就看好那地,搞個酒店吧,我覺得八成能行。”
  “還有一件事。”
  “大哥你盡管開口。”
  “給鍾意找個經紀人,她一個人不行,要人看著她。”
  “這個簡單,我這邊有個張簡則嘛,以前也是跟鍾意一個公司的。我給他搞了個工作室,團隊都挺成熟的,經紀人也不錯,我把她放那?”
  周聿白點了點頭:“可以,這事你去辦。”
  周思旻看他一眼,頗有深意地笑:“那……大哥你想怎麽捧呢?鍾意小姐長得漂亮,一點不比那些女明星差,讓她大紅大紫,搞個影后什麽讓她高興高興?也給你增光添彩?”
  周聿白對此不甚上心,淡聲道:“不用花心思捧她。不用太忙,不用太紅,給她找點事兒做就行。”
  周思旻爽快答應:“行!沒問題。”
  經紀人的事情,是周思旻去找鍾意談的。
  誰也沒打算從鍾意身上賺錢,也不用怎麽捧她,只是往張簡則那兒一放,讓經紀人照顧著點。
  算是個身份特殊的關系戶。
  連經紀合同都簽的不正式。
  新的經紀人叫曼姐,是個手腕強勢、雷厲風行的中年女士。
  直接共享的是張簡則那邊的團隊,能力也不在話下。
  張簡則知道鍾意和周聿白的事情,眼下他和鍾意捆綁,當然沒意見。
  鍾意知道這是周聿白的意思,自然也沒說什麽。
  就是他嫌她在劇組惹事,或者加上她接的戲太爛,丟了他的臉。
  所以特意找個經紀人盯著她。
  這一陣她腿疼,也沒有接工作,每天在家休息。
  能自由活動後,鍾意讓婷婷先回家休息。
  也跟經紀人那邊說,直接讓婷婷當她的長期助理,不用再另外找人。
  鍾意又恢復了無業遊民的狀態。
  每日在家吃飯睡覺,看書煲劇,過輕松又無聊的日子。
  依舊沒忘記每天早晚問候周聿白,分享自己的生活點滴。
  不過她刷手機的時候會去看看楊韻詩的微博。
  時常能發現意外驚喜。
  唯一意料之外的是,喬伊在某天突然打電話給她。
  磕磕巴巴又低聲下氣地跟她道歉。
  問她有沒有時間,想帶點禮品,親自上門表達歉意。
  鍾意不冷不熱地拒絕了她的見面。
  沒必要。
  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那天很晚,她倒是接到周聿白的電話。
  嗓音微醺微啞,帶點斯文欲感,說他在北城。
  言下之意——他需要她。
  鍾意其實知道。
  好像是他母親那邊辦了一個慈善晚宴,他過來參加。
  司機已經在接她的路上。
  “我換個衣服出來。”鍾意趿著毛絨絨的拖鞋去廚房關火。
  周聿白聽見她那邊碗杓的叮當脆響。
  “在廚房?”
  “在煮糖水,馬上快好了。”鍾意把火關了。
  他突然起了興致:“煮的什麽?”
  “綠豆沙,很難煮呢。”鍾意皺眉抱怨,“這是最費功夫的糖水,我媽媽一定讓我夠煮三個小時,說這樣才正宗。”
  他莫名想起南方嘈雜街巷裡一間招牌簡單的糖水店。
  而她站在飄滿香甜氣息的廚房,纖細白嫩的十指握著筷杓,蹙著細眉攪動一鍋綠豆沙。
  他喉嚨乾渴發澀,突然想嘗嘗綠豆沙的味道。
  周聿白改了主意。
  去了她那個老舊的小屋子。
  她等他過來。
  打開門,看見他白衫黑褲,高大身軀佔據了她家門位置。
  深沉溫潤的臉和漆黑深邃的眼睛。
  兩人坐在餐桌吃綠豆沙。
  那碗綠豆沙綿軟清甜。
  入口即能感知的一種甜,並不膩,只是覺得清涼舒適,讓人喜歡。
  吃完糖水,嘴裡還是甜絲絲的味道。
  兩人自然而然進了房間。
  鍾意不想開燈——她腿上的淤青還沒散,她不想讓他看見。
  房間燈管熄滅,窗簾也攏著。
  只有一點月色偷偷從縫隙進來,細細一條綢帶似的搭在床尾,鑲上模模糊糊的輪廓。
  眼睛看不見,其他感覺便分外敏銳。
  彼此的呼吸和身上沾染的氣息,身體的熱度和渴望。
  有段時間沒做,感覺格外強烈。
  甚至更甚於以往。
  黑色也激發了白日高貴凜然皮囊下的暴戾和野性。
  鍾意完全承受不住,脆弱地咬著唇強忍。
  在無數煎熬忍耐中,她屢屢扭頭撫摸他的臉頰,尋找他的唇尋求安慰。
  卻總是落空。
  最後含淚帶泣地哀求他:“周聿白,你親親我。”
  “親親我吧。”
  那嗓音微弱又可憐,眼眶含淚的乞求和渴望。
  他喉結頻滾,忍得很艱難。
  沒辦法,只能按捺自己。
  低頭尋她的櫻唇,綿綿回應她的吻。
  這吻比綠豆沙更清甜。
  作者有話說:
  寫到一半吃飯去了。。。吃完飯想想還是把這章劇情全都補上。
  現在這味對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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