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陽光透過落地的紗窗灑進屋裡， 鋪著鵝絨床單的大床上，宋思音半躺著，微微喘著氣息。
  在她面前， 賀嵐雙手按在她腰兩側的床上， 她俯著身， 湊近她的鼻尖，兩人距離極盡。
  宋思音聲音低啞， “姐姐，我好想你， 你終於回來了。”
  眼淚不住地往下流， 她幾乎不敢眨眼睛， 就怕自己一眨眼， 賀嵐就不見了。
  “傻瓜， 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啊。”
  姐姐伸手輕撫她的臉頰， 然後湊上去， 吻住了她。
  她被撲倒在床上，姐姐溫柔地吻著她……
  “嗡嗡-嗡嗡-嗡嗡……”
  宋思音突然睜開眼睛， 房間裡一片冷寂， 只有桌上的手機鬧鍾在震動。
  她伸出手，放在了嘴唇上。
  夢？
  她做夢了啊。
  扭頭看向身側的位置，慢慢伸手過去，很涼，沒有人躺過的溫度。
  嗤笑一聲，她坐起來， 隨手關了鬧鍾， 看到好幾條消息，她並沒有著急回復， 而是放下手機，光腳踩在地板上，走向洗手間。
  站在洗手台前，她開始刷牙洗臉，只是那雙眼睛泛著紅意，眼底黑青已經用粉底遮不住了。
  洗漱完畢，她走進臥室，開始換衣服，準備上班。
  出門，進電梯，出電梯，開車上班。
  這幾個月，她一直重複著這樣生活，沒有一天例外。
  只不過今天走出公寓，看到花叢裡的積雪，還有漫天飄落的小雪，她還是在原地愣了好一會，“都……下雪了啊。”
  已經是冬天了。
  這一年，很快就結束了。
  姐姐，你到底在哪裡？
  開車來到局裡，大家似乎都很興奮，畢竟這個城市並不是每年都會下這麽大雪，有幾個外地的警員已經開始收集雪了。
  她從他們身邊走過，刻意避開了。
  也許只有她不喜歡這場雪，因為這場雪在告訴她，她這幾個月做的都是無用功，她是找不到賀嵐的！
  “小宋！”
  她停下腳步，看向叫她的人，“周彤，怎麽了？”
  “今晚，局裡聚餐，馬上過年了，到時候局裡就忙起來了，咱們想聚餐都沒時間了。”
  她開口：“我不想去。”
  周彤盯著她，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小宋，你才22歲，別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我們都沒有放棄尋找賀嵐，但不是說她一天找不到，你的日子就不過了。”
  幾個月了，宋思音一直沒放棄尋找賀嵐，但她並不是專業的警察，很多事其實很不方便，處處碰壁。
  周彤把一切都看在眼裡，連她都開始心疼這個傻丫頭了。
  她沒有反駁，只是默默低下頭，她實在沒興趣參加什麽聚會，可她也知道周彤是個強勢的人，根本不接受反駁，索性不說話了。
  “必須去，知道嗎？”
  說完，周彤就走了。
  宋思音看了一樣周彤的背影，抬腳朝辦公樓走去。
  晚上，大家聚餐。
  二十多個警務人員在一家湘菜館包了一個大包廂，大家一起吐槽這一年來的辛苦，宋思音坐在角落，一言不發地聽著同事們吐槽。
  等大家喝高了，她才拉著其中一個人，問：“亮哥，聽說你之前別借調去辦緬北的案子，我——”
  “亮子，來乾個杯！”
  亮子喝得有點大，原本來在為宋思音的話發愣，結果一下就被周彤帶跑偏了，傻呵呵地舉起酒杯，“乾杯！”
  周彤喝完，放下酒杯，就拉著宋思音往外走，還美名其曰：“小宋，我喝醉了，走，送我去洗手間。”
  兩人到了外面，宋思音掙開，“你找我要說什麽？”
  “今天這個聚會不是讓你來打聽案情的，宋思音，你醒醒吧，別鑽牛角尖了，你這樣賀嵐看到了，她不得更加難受？”
  她苦笑一聲：“我就是想讓她看到，可她看得到嗎？她看不到的，不然她不會不回來的。周彤，我沒有鑽牛角尖，我只是在用我的辦法找賀嵐，她對你們來說，也許只是失蹤的同事，可對我來說，她是我的命，我不能不找！”
  她聲音變高，眼裡帶著淚光，“周彤，你說你幫我，那你告訴我，我要怎麽才能找到她？”
  周彤愧疚地看著她，“我也不知道。”
  她失望地後退了兩步，“我自己想辦法，這聚會我實在待不下去了，我先走了。”
  她沒拿外套，就這樣，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走到門口，外面雪越來越大了，她掏出手機，撥了賀嵐的電話，“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請您核對後再撥……”
  “姐姐，下雪了，我們都還沒有一起看過雪景呢，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太晚了，就看不到雪了。”
  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仰頭，用臉迎接更多雪花，“賀嵐，我原諒你上次對我的食言，你只要在雪消失之前回來，我就不怪你了，好不好？”
  “宋思音！”
  她回頭，就看到周彤站在台階上，手裡拿著她的外套和包，“這是你的東西。”
  她走過去，伸手剛要接過，卻被對方收回了，她疑惑地看向周婷。
  “你回賀嵐的家，還是回你家？”
  宋思音問：“有什麽問題嗎？”
  “有，我建議你回家，快過年了你不能只在意賀嵐，你的家人呢？他們就一點都不重要了嗎？”
  周彤見她沉默，直接伸手拿過她的手機，翻出了宋思卓的電話，撥了過去。
  “你幹什麽？”
  宋思音皺眉問她。
  “你現在這樣子回家，我不放心，我答應過賀嵐要照顧你，在她回來之前，你不能出任何事！”
  電話通了，宋思卓驚喜地開口：“喲，我們家大忙人竟然有空搭理我了？”
  “我是周彤，宋思音的同事，我們今天局裡聚餐，你方便來接她一下嗎？”
  一聽是警察局的人，宋思音立刻放正態度，“沒問題，我馬上來。”
  周彤說了地址就把電話掛了，然後遞給她，“喏，我陪你等你哥來接你。”
  宋思音接過手機，攥緊，抿唇說：“我能照顧自己，你為什麽要喊我哥來？”
  “你能照顧自己？呵，你告訴我，賀嵐的手機號碼都停機了，你跟一個空號聊天，這就是你說的能好好照顧自己？”
  “我……”
  周彤覺得自己語氣可能重了，趕緊補救，“你還年輕，遇到這種事，一下子接受不了也很正常，回家住吧，有家人陪伴，你會好受很多。”
  “周彤。”宋思音抬眸看向她，眼底帶著淚水，“她……還活著，對嗎？”
  “當然！她一定是被什麽事絆住腳了，你得好好的，不然她回來看到她的寶貝憔悴了，非跟我拚命不可！”
  從口袋掏出紙巾，遞給宋思音，“來，擦擦，一會你哥來了，還以為警局的同事職場霸凌欺負你呢。”
  沒過多久，宋思卓開車來了。
  “妹妹！”
  看到車來了，周彤擺了擺手，“凍死我了，你哥來了，那我走了，聚會沒我可不熱鬧。”
  “嗯。”
  周彤說完就走進飯店了。
  宋思音看了她背影一樣，上了宋思卓的車。
  “回爸媽那邊嗎？”
  宋爸爸和宋媽媽買了房，房子是賀嵐建議的，一個小獨棟別墅，不大，但環境好，又私密，雖然有些貴，夫妻倆稍微貸了點錢，倒也負擔得起。
  宋爸爸的律所已經開了，規模不大，但勝在他名氣高，一直陸陸續續有案子，現在也是忙卻快樂著。
  宋思音不想在爸爸創業初期，讓他們還要擔心她的私事。
  “不了，哥，我現在狀態不好，不想回去讓爸媽擔心，你送我回公寓吧。”
  宋思卓問：“還是沒消息嗎？”
  賀嵐消失的事他也知道了，但個中細節並不清楚，只是很難想好那麽一個大活人就這麽不見了？
  妹妹這幾個月為了找賀嵐，整個人受了好幾圈，他都看在眼裡，可是一個大活人失蹤，之前還牽扯了洗黑錢的案子，這可不是他一個普通老百姓能插上手的，所以就是想幫忙，也不知道從哪裡下手！
  她沒說話，垂眸，緊握雙手。
  宋思卓歎了口氣，不再問了，啟動車子開往公寓。
  把人送到公寓，他抱了抱妹妹，“我相信警察一定會找到她的，你得顧著自己，這幾個月都瘦成骨頭了。”
  “我知道。”
  跟哥哥道別後，她轉身走進公寓樓。
  宋思卓目送妹妹進去，眼裡難掩擔憂之色，想了一會，他掏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宋思音打開公寓的門，看到依舊黑暗冷清的房子，她突然就奔潰了，蹲在門口，捂著嘴，無聲地哭泣。
  “賀嵐，嗚嗚……你這個騙子……為什麽要丟下我？騙子……”
  她抱著自己，痛苦地哭出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包裡手機響了，才擦乾眼淚，走進屋裡，關上門，一邊擦眼淚，一邊找手機。
  找到手機後，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她接起來，“曉萌，怎麽了？”
  “音音，你沒事吧？”田曉萌擔心的語氣從話筒裡傳來。
  “我沒事啊，你幹嘛？突然打電話就問這個？”
  宋思音調整好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表現得很正常，賀嵐的消失，讓一下子好像就成熟了，她已經不像之前會把喜怒哀樂全都表現出來了。
  打開客廳的燈，她拿著手機，走到廚房拿了一杯速溶咖啡，然後走進書房，坐在賀嵐的書桌前，一邊打開電腦，一邊跟田曉萌聊天。
  “快過年了，你還在加班嗎？”
  話題轉到了自己身上，田曉萌摩摸了下鼻子，“就那樣吧。”
  “曉萌，珍惜當下，能抓住的東西，一定不要放手，希望過年後能聽到你跟藍栩的好消息。”
  “喂！”
  她明明是受宋家大哥的請求，來勸導音音的，話題怎麽突然引到她身上來了？
  田曉萌急忙搶回主導權，“明天周末，我們去泡溫泉吧，藍栩姑姑給她的票，是新店開張，水很乾淨的。”
  “謝謝啊，我就不——”
  “不許說不去！我知道賀嵐失蹤對你的打擊很大，但難道離了她你就不活了？你得好好活著，才有機會找到她啊！”
  宋思音苦笑一聲，她是真的不想去，賀嵐還不知道在哪裡呢，她哪有那個心情。
  電腦屏幕是一個論壇界面。
  緬北交流論壇。
  把手機按了外放音，她點進一個最新的帖子——《每年全球失蹤人口12%到了緬北》
  下面討論的熱火朝天，大部分的帖子一看就知道網絡上的鍵盤俠和自以為了一切的‘假研究員’
  翻了一圈，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消息，她失望地點了出去。
  就在她移動鼠標要關掉這個界面的時候，一個新的回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緬北是一個超乎你們想象的地方，只要你付夠了錢，就能把你恨的人賣到那裡去，不管他是什麽身份，都能讓他消失得無聲無息。】
  消失得無聲無息……
  她心裡咯噔一下，握著鼠標的手微微收緊。
  “音音，你聽我說話了嗎？”
  “啊？”她現在已經沒有心思搭理田曉萌了， “嗯，你說。”
  “那說定了，明早十點，我們過來接你，好好去放松一下。”
  她根本沒聽清田曉萌的話，隨口附和了一句，“嗯。”
  “那我先掛了，你好像在忙，鍵盤劈裡啪啦的，不打擾你啦，早點睡哈。”
  宋思音完全沒管電話已經掛了，她正在跟那個回帖的主人私聊。
  【你這麽清楚緬北的情況，如果有個人被賣了，你那裡能不能找到她？】
  打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已經是病急亂投醫了。
  三個月了，警察，她，還有藍栩找的人，大家都在找姐姐，可姐姐就仿佛憑空消失了一樣，沒有出境記錄，也沒有任何乘坐交通工具離開本市的痕跡。
  她找遍了賀嵐的所有關系網，包括她媽媽那邊幾十年都沒聯系的遠親了，沒有一個人見過賀嵐。
  私家偵探，她也偷偷找了。
  現在，她是真的束手無策了。
  對面一直顯示的是：對方正在輸入中……
  她拿過咖啡，緊張地喝起來，即便在喝東西，她的視線也沒離開過電腦屏幕。
  幾分鍾過去了。
  對方突然消失了，她放下咖啡，繼續打字：【你還在嗎？】
  一整夜，她都在書房，喝咖啡，然後在網上尋找線索，查緬北，查慕雲珠，查一切她覺得可能有用的線索……
  早晨。
  嗡嗡-嗡嗡～
  宋思音被手機吵醒，她坐起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電腦屏幕停留在慕雲珠資料上，這是私家偵探發給她的。
  慕雲珠，父母是高級知識分子，十幾前慕雲珠一家四口去旅遊然後失聯了，後來親近的人陸續接到了借錢的電話，要挾電話，直到後來消息盡失，等她再回國，就只有她一個人了。
  慕雲珠……
  拿過手機，是周彤，她接起來，“喂？”
  從桌前離開，她走出書房，走向臥室。
  “宋思音，立刻停止你手裡的調查！”
  周彤的聲音很冷，還帶著一絲慍怒，“我說過我們會找到賀嵐，你別插手！”
  “我做什麽了？”
  “昨晚有同事在論壇釣魚，你私聊他了！”
  她定在原地，一臉不敢置信，“昨晚論壇發帖的人是同事？”
  “沒錯，你在緬北論壇幹什麽？你不會以為賀嵐被拐到那裡去了吧？”
  宋思音抿著嘴，沉默了。
  周彤嗤笑一聲，“小妹妹，你的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先不說別的，賀嵐會跆拳道，散打，你覺得她如果被拐賣了，會逃不掉？哪怕逃不掉，以她的頭腦，留點線索，會是難事嗎？”
  太大膽了，要不是昨晚同事以為釣到大魚了，追蹤IP，結果追蹤到了賀嵐家，她都不知道最近越來越沉默的宋思音暗中還在做這種事！
  “我只是想找到她，各種方式都試試……”
  周彤繼續說：“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是警務人員，你這樣做非常危險，你知道嗎？還有，你找了私家偵探調查慕雲珠，這是不合法的，立刻停下來！”
  宋思音開口：“我知道了，我會停下來。”
  周彤語氣緩和了一些，她語重心長地跟宋思音說：“賀嵐的失蹤也許沒那麽簡單，我們都在積極尋找她，把這件事交給專業的人，小宋，你要相信我們。有任何消息我都會跟你說的，以後別再做這麽危險的事了，你如果出了什麽事，你讓我怎麽跟賀嵐交代？”
  “嗯。”
  “小宋，你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希望你別忘了愛自己，你還有家人，你的人生不是只有賀嵐一個人。如果……”周彤的話戛然而止，電話那邊沉默了好一會，才繼續說：“好好為自己活著，長存希望。”
    周彤說完，就掛了電話。
  宋思音丟開手機，失魂落魄地走進浴室，很快，裡面就傳來了洗澡的水聲，水聲中伴隨著若隱若現的哭聲。
  姐姐，你到底在哪裡？
  我還能怎麽找你？
  你……還活著嗎？
  三個月了，沒有一個人把最壞的打算說出口，可每個人都做了最壞的打算。
  沒有出境記錄，沒有監控，憑空消失了。
  尋找了三個月都沒有一點線索，誰也沒辦法不去想最壞的那個結果，但她從來不去想，可今天周彤說出來了，仿佛扯開了她刻意蒙在眼前的布。
  蒙住了，她就看不到了。
  不提，就沒有那個最壞的可能性。
  宋思音洗到水都變涼了，才從浴室出來，神色頹喪地換衣服。
  叩叩叩！
  外面傳來敲門聲，她走過去，打開門，田曉萌站在門外。
  她臉上慢慢多了一絲情緒。
  “我的天，你怎麽臉色發青？”田曉萌衝過來，拉住她胳膊，才發現手下的肌膚涼得不像正常人，“大冬天，你不會在洗冷水澡吧？”
  宋思音擠出一抹笑，“沒有，水突然涼了而已。你們怎麽來了？”
  田曉萌睜大眼睛，“昨晚我們約好的啊，帶你去泡溫泉啊，你答應的，我們來接你！”
  “不用。”
  田曉萌摟住她胳膊，“去泡泡溫泉，就暖和了，走吧！”
  藍栩不是沒心沒肺的人，知道宋思音沒心情去泡溫泉，臉色也是病態，可她想不出別的辦法，只能先讓宋思音轉移注意力。
  宋思音想拒絕，可看著田曉萌一臉期待，最後還是沒開得了口。
  兩人開車趕往溫泉池。
  她一上車，就靠著椅背睡著了，好累啊，身體和心裡都好累，真想一覺長長地睡下去，直到賀嵐回來，叫醒她。
  音音，醒醒了！
  田曉萌看到好友睡著了還在哭，緊張地一動不動，呼吸都盡量小聲。
  到了溫泉池，田曉萌小聲的叫醒宋思音，化作了燦爛的笑容，“咱們以前不是一直想泡溫泉嘛，雖然宿舍集不齊了，咱倆還在，一會給她們打電話，讓她們羨慕一下。”
  宋思音露出一抹虛弱的笑，“你這樣拉仇恨，好嗎？”
  “嘿嘿，走了。”
  走到前台，拿到兩個房間鑰匙，田曉萌用手指轉著鑰匙圈，“走，我們先去房間換衣服，今晚咱倆住，我們好好回憶一下大學生活。”
  宋大哥讓她開導音音，她哪兒會開導人啊，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聊天，她沒問題，但要找什麽話題呢？
  想了一晚，兩人的交集就是大學，那就聊大學生活。
  “不用，我沒事。”宋思音勉強的笑了笑說：“你最近不是很忙嗎？還老是加班，不用擔心我。”
  田曉萌的表情突然低落了，神色猶豫過後苦笑道：“音音，我加不加班的其實已經不重要了，我可能馬上就要出國了。”
  宋思音震驚地看著她，“什麽？你要出國？”
  “嗯，我們公司有一個外派D國學習交流一年的機會，我已經被選上了。”
  “是因為藍栩嗎？”宋思音擔心的看著她。
  “是……也不完全是。”田曉萌笑著摟住她胳膊，“所以呢，我在這邊的工作馬上就結束了，現在對我來說，當然是你最重要。”
  “你，你們……她知道嗎？”
  “不知道！她也不會在意，所以知不知不重要的，反正——”要說的話，隻說了一半，田曉萌的聲音就有一些哽咽了，她停頓了幾秒，突然又豪氣地摟著宋思音，“走，我們去泡溫泉，喝紅酒去！”
  兩人進了房間，換了衣服，叫了客房服務，點了好幾種酒，然後就在房間外的露天溫泉泡了起來。
  兩人各執一杯酒，乾杯。
  “謝謝你拉我來泡溫泉，的確很舒服。”
  宋思音穿著浴袍，坐在溫泉裡，背靠著石頭，她搖了搖手中的紅酒，目光眺望遠方。
  如果姐姐在這裡，就好了。
  兩人一邊泡著一邊喝酒，幾杯紅酒下肚，加上溫泉泡著，酒勁兒很快就散開了。
  田曉萌湊到她身邊，歪頭枕著宋思音的肩膀，“音音……”
  “讓你少喝點，你還喝那麽多，醉了吧？”
  “醉了……嗝，就不那麽難受了。”
  田曉萌紅著臉，額頭皺起一個川字型。
  她奪過田曉萌手裡的紅酒杯，問：“真的要走？你跟家裡都說好了嗎？”
  “嗯，都說好了，我跟所有人都道完別了，你是最後一個，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怕你難過也不放心你，我真的會猶豫，才今天告訴你。”
  “什麽時候走？”
  田曉萌紅著臉，傻乎乎地笑著說：“明早。”
  宋思音驚到了，她把酒杯放到岸邊，雙手按住好友的肩膀，“曉萌，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不是遇事就逃避的人，一定發生了很嚴重的事，對嗎？”
  這幾個月她所有心思都放在尋找賀嵐了，忽略了曉萌，想到這個，她滿心愧疚地看著好友。
  “我……只是一個替身而已，表姐……周韻的替身……”
  田曉萌醉得迷迷糊糊，眼淚從眼眶流下，她看著好友，露出了悲傷的表情。
  周韻。
  宋思音大腦飛快轉動，對，沒錯，她跟姐姐遇到藍栩姑姑的時候，就聽過這個名字了。
  不過這一刻，她看著好友，明白了一切，難怪當時覺得周韻這個名字好熟悉。
  原來周韻是田曉萌的表情。
  田曉萌歪進了她懷裡，喝醉了卻還是不甘心地呢喃著：“我是……替身……”
  宋思音心疼地摟著好友。
  兩人從大一成為朋友，四年了，曉萌雖然平常大大咧咧，喊著對談戀愛沒興趣，可她卻很清楚，曉萌是一個對愛情有著美好憧憬的人。
  曉萌只是用逗比和傻乎乎的性格蓋住了她的認真和熱誠的一面。
  這樣的女孩，卻被當成了替身。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曉萌哭，那時從心底流出的悲傷眼淚。
  宋思音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能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安撫，很快田曉萌就安靜的拍在她的懷裡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田曉萌的手機突然響了，是藍栩。
  猶豫了兩秒，宋思音接通，那邊傳來藍栩的聲音，“田曉萌你跑哪去了？為什麽不過來加——”
  “藍栩，我是宋思音。”宋思音打斷她的話，說：“曉萌喝多了，我們現在在溫泉，你過來一趟吧！”
  藍栩明顯沉默了一下，“好，我這就過去。”
  掛斷電話，宋思音看著睡著的田曉萌歎了口氣，她並不清楚兩個人具體發生的事情，可經歷了她和姐姐的事明白了一個道理，珍惜眼前人，因為你真的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會先來。
  田曉萌是她的朋友，她希望她能幸福，希望兩個人見一面能避免一些遺憾吧！
  藍栩來到溫泉邊上的時候表情依舊冷漠，只不過此刻眉頭微皺，明顯不悅。
  “怎麽喝了這麽多酒？”
  這一刻，宋思音也有些憤怒，冷冷地回道：“小萌因為什麽心情不好，藍栩不是明知故問嗎？”
  藍栩聞著周圍的酒味，以為兩人喝醉了，所以沒在意這明顯不友善的語氣，她走過來搖了搖田曉萌的肩膀，“田曉萌，起來！”
  這讓宋思音越發不高興了，雖然姐姐看著冷漠，可對她是那麽好。所以她一直以為藍栩和賀嵐一樣但是外冷內熱的人，萬萬沒想到她居然這麽不會心疼人。
  “你別這樣搖她，她剛喝了酒，頭肯定不舒服。”
  藍栩停下了動作，提高了音調：“田曉萌！”
  田曉萌被叫醒，臉頰嫣紅，醉眼迷離，好一會才清醒，發現自己靠在好友懷裡，她趕緊推開，“抱歉，音音。”
  “沒事，你還難受呢？”
  田曉萌搖了搖頭，藍栩在岸邊開口：“田曉萌你居然跑出來喝酒，我讓你加班畫設計圖，你應該沒忘吧？”
  田曉萌回頭看向她，笑的有些諷刺，“當然記得了。”
  然後她又回頭轉向宋思音，回頭的一瞬，笑容瞬間改變，面對好友，她只是單獨淡淡一笑，“音音，我還有最後一稿設計圖，我去完成。”
  “曉萌……”
  “放心。”
  田曉萌從溫泉池出來，從藍栩身邊走過，“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
  宋思音看著兩人的背影，擔心又無奈。
  回到房間的田曉萌酒還沒全醒，她踉蹌地走到桌前，從包裡拿出電腦，剛要開機，就被藍栩伸手按住了。
  “你以為我喊你回來，就是畫圖的嗎？”
  田曉萌反問：“不然呢？”
  “你！去洗澡，我不喜歡你身上有別人的味道，我應該跟你說過很多次了。”藍栩強勢命令。
  田曉萌笑了，她跟好朋友親近一點就不行，可她藍栩心裡藏著那麽大一個活人就可以，是嗎？
  只需州官防火，不許百姓點燈？
  也許是喝了酒，也許是明天就要離開，她轉身看向藍栩，“我可以去洗，不過我也有潔癖，我不喜歡別人心裡藏著一個人，還跟我上床，你能把你的心洗乾淨，再碰我嗎？”
  藍栩表情震驚，隨即一抹慌張劃過。
  “你說什麽？”
  她踉蹌著往前走一步，和藍栩距離不過幾厘米，她伸手指著藍栩的心口，戳了好幾下，厲聲說：“你在這裡藏一個人，把我當成她的替身，我不喜歡，你能洗乾淨你這裡嗎？”
  藍栩張張嘴，剛想張嘴解釋，田曉萌下一句話徹底把她的話堵死了，“周韻……呵呵，拿表妹當表姐的替身，藍總監，你這個替身文學玩得還真是……刺激啊！”
  周韻是田曉萌的表姐，還是關系不太好的那種表姐妹。
  從小到大，周韻總喜歡帶著她一起玩，開始她覺得這是表姐喜歡她，直到大人們對周韻的誇獎越來越多，對她的批評越來越多，她才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明明去水庫玩，在院子裡踢球，偷錢買零食，甚至是打架，都是周韻起頭的，可每次大人來了，周韻永遠都是勸她別胡鬧的，而她就成了搗亂搞事的瘋丫頭。
  直到她大了才知道，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一種人人前一套，人後一套。
  而她，現在竟然成了這樣的女人的替身。
  一想到藍栩每次跟她上床，想的都是周韻，她就覺得惡心！
  “怎麽不說話了？”
  她嗤笑地看著藍栩，後者抿著唇，一言不發。
  這無疑是默認了。
  田曉萌氣得眼眶發紅，她一把將人按在桌子上，“藍栩，你給我記住了，上你的是我田曉萌，不是周韻！”
  說完就開始解開藍栩的衣服，她動作粗魯，毫無繾綣的溫柔。
  “田曉萌……呃……。”
  藍栩擰著眉頭，卻沒有用力掙扎，她知道自己理虧，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最近她一直在努力理清自己的感情，她需要時間。
  “啊別……”
  身上的人喝了酒，下手沒輕沒重，藍栩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即便是兩人的第一次，田曉萌當時也喝醉了，但對她一直都是言聽計從的。
  跟當下的人判若兩人。
  田曉萌眼睛發紅，她捏住藍栩的下巴，“又發呆想你的周韻了？呵呵，你也真是悲哀，得不到她，就找個高仿嗎？”
  “要做就做，別廢話。”
  藍栩痛得臉發白，她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藍總監，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我現在看到你隻覺得惡心。”田曉萌將她推開，盯著她冷笑連連，“我不玩了，去找你的周韻吧！”
  田曉萌起身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藍栩有些狼狽的穩住自己的身影，起身後只看到田曉萌離去的決絕背影，心底猛的一慌，很快就被她強行壓了下去。
  明天上班她饒不了她！
  清晨。
  藍栩被身體的不適感難受醒，睜眼前，她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田曉萌知道了。
  今天下午，她還約了一個交流會，她找了關系，才讓田曉萌以她助理的身份進去。
  那個交流會，對她已經沒什麽幫助了，但對剛入行的田曉萌，會有很大的幫助。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做這種事，只是接到那個交流會的邀請時，她第一個念頭想的就是能讓田曉萌見見世面了。
  到了公司，卻發現田曉萌並沒有去，往常她會很早就在辦公室準備她需要的文件的。
  還真……不習慣。
  難道還在生氣？
  可是，她這輩子都沒跟人道過謙，她藍栩也不會跟人道歉！
  她表情微沉，出去問了秘書，“田曉萌來了嗎？”
  “她今天沒有來啊。”
  藍栩臉色一變，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關機。
  她一向冷淡的臉上終於慌了，立刻打給宋思音，好在對方接了，她忙問：“田曉萌在你那兒嗎？”
  “沒有。”宋思音平靜地開口，“她出國了，現在應該已經上飛機了。”
  藍栩愣在原地，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宋思音說：“我不明白你們之間到底怎麽回事？但是曉萌不是這樣逃避性格的人，除非她真的被傷到了。”
  “周韻，是曉萌的表姐，周韻從小利用曉萌維系她‘別人家孩子’的形象，她幾乎是曉萌的童年噩夢，而你卻把曉萌當成她的替身，你傷害了一個愛你的女孩，讓她現在狼狽地逃去了國外。”
  藍栩聽完，臉色煞白。
  她並不知道這件事。
  宋思音繼續說：“你對賀嵐很好，愛屋及烏也幫了我很多，作為朋友，你很好，我很感謝你。可作為戀人，你很渣。替身，這比你不愛她更讓她痛苦，你還不如不愛她，為什麽要這麽作踐她？”
  “我不會讓她走的！”
  藍栩表情怪異，死死的捏緊了手機。
  “如果你對她還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別去找她了，她已經逃到國外了，別讓她連那個地方都沒法待了。”宋思音很少大聲吼人，此刻卻忍不住吼道：“你放過她吧！至少在你處理完你和周韻的事之前，別去找她了，別再羞辱她了。”
  藍栩的聲音終於不再是一成不變的冰山，而是多了一絲顫唞，“我沒想過傷害她。”
  “可你已經傷害她了。我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賀嵐隻把我當成一個人的替身，我都不敢有這個想法，我怕我會瘋。可我很幸運，我遇到了姐姐而不是你，即便她現在不在我身邊，可我堅信，她愛我，我也愛她。”
  她一直覺得老天把兩人分開，是對她們的殘忍，直到曉萌的事點醒了她。
  她至少還擁有賀嵐的愛，她是幸福的。
  宋思音歎了口氣，放柔了聲音說：“藍栩，作為賀嵐的朋友，我勸你一句，先學會愛人吧。”
  宋思音掛斷電話，抬頭望著陽台外升起的朝陽，低首淺笑。
  姐姐，我不會再消極了。
  這個世界，相愛很難，我們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一對了。我們雖然現在不在一起，但我們一定會再相遇的。
  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不管需要多長時間，哪怕一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