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吃飯的事兒。”大忠說。
  “吃什麽飯？”紀隨舟又問。
  “就是兄弟們一起聚聚啊。”大忠坐到紀隨舟旁邊的凳子上說。
  紀隨舟看著兩個孩子在牆角挖土，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飄向廚屋的南湘，問：“什麽時候？”
  大忠笑嘻嘻地說：“老大你來定吧。”
  紀隨舟面無表情地說：“今天晚上吧。”
  大忠問：“在哪兒聚？”
  紀隨舟語調很平：“隨你們便。”
  大忠想了想，說：“要不，在你家？”
  紀隨舟起身拉著皮皮糖糖洗手。
  南湘把飯菜擺放好了，筷子杓子都準備齊全了，開心地說：“過來吃飯吧。”
  算了，老大的心思不能猜，猜來猜去也不明白。
  “幹什麽？”紀隨舟看著皮皮糖糖應。
  “老大，不用了，我們請你的。”
  “小陸家。”
  他和南湘招呼一聲，對紀隨舟說：“老大，我晚上來找你。”
  “不行，家裡有孩子，你嫂子不喜歡吵吵鬧鬧的。”
  紀隨舟果斷地說：“沒有。”
  紀隨舟胡亂地應了一聲，看向廚屋。
  “場壞了？”
  紀隨舟看一眼南湘的笑臉，沒說什麽，耐心地給皮皮糖糖系圍兜。
  他可以感知到紀隨舟的一些情緒變化，但是他一直摸不透紀隨舟的心思，此時他清清楚楚地察覺到紀隨舟心情不太好，就是不知道為什麽。
  “回去吧，我忙著呢。”
  南湘點點頭說：“早飯做好了，先吃飯了。”
  南湘從廚屋出來問：“他晚上有事兒？”
  南湘點頭。
  大忠一頭霧水，他五歲的時候就跟在紀隨舟屁股後面跑，一起上過學，打過群架，後來又一起到滬市闖蕩。
  “兄弟們一起吃個飯。”
  “幾個人吵吵鬧鬧的，影響孩子睡覺。”
  “在哪兒吃？”
  大忠嘴角抽了抽。
  大忠不解地地問：“那你怎麽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大忠試探著問：“你家稻子泡水了？”
  “好吧。”大忠應一聲之後，上下打量著紀隨舟，小心翼翼地喊一聲：“老大。”
  紀隨舟很不高興地說：“我很高興。”
  “那他們來我們家吃飯，也打擾不到孩子啊。”南湘是想著大忠小陸他們這些天幫心著紀隨舟幹了不少活，所以可以請他們吃一蹲。
  “哦。”大忠想了想，說：“那去小陸家怎麽樣？”
  “記上。”紀隨舟說。
  “你們會吃到半夜嗎？”
  “哦，怎麽不在我們家？”
  “你想請他們吃飯？”紀隨舟問。
  “那是客套話。”紀隨舟依舊沒什麽表情。
  南湘說：“慢點吃，別燙到了。”
  “沒有了。”
  “沒有。”
  大忠跟著就說：“不是啊，嫂子上次說我們可以來吃飯。”
  “不會。”
  “還有事兒嗎？”紀隨舟問。
  “我再想想吧。”
  “行，讓小陸把花費記上，回頭我來報銷。”
  紀隨舟到底忍不住：“你心情很好。”
  南湘回答：“是啊。”
  “什麽事情這麽開心？”紀隨記舟狀似無意地問。
  “工作上的事兒。”
  “工作？”紀隨舟詫異地問：“你有工作？”
  “我有啊。”
  “什麽工作？”
  “裁縫，在縣城的一湘製衣店工作。”
  紀隨舟下意識地看一眼皮皮糖糖身上的衣服鞋子。
  南湘喝一口稀飯說：“沒錯，他們身上的衣服都是我做的。”
  “你什麽時候有工作的？”
  “兩三個月前吧。”
  “那你——”
  “不影響帶孩子的，我就上半天班，梅姐和汪阿姨對我們都很好，還幫著我帶皮皮糖糖。”關於工作的事兒，南湘沒有打算瞞著紀隨舟，不過這幾天一直沒有機會說，這次正好說了。
  紀隨舟難得露出驚訝的神情。
  南湘繼續說：“剛剛就有一個新客戶，在製衣店門上，看到了我留的電話號碼，說是也要定做六十套我們店的校服，秋冬款，厚一點，更貴一點呢，我們這下收入不少。”
  紀隨舟眸光一亮，問：“剛才的電話是新客戶打來的？”
  “是啊。”
  紀隨舟低頭不語，嘴角微揚。
  南湘問：“怎麽了？”
  紀隨舟抬眸，目光清亮，語調放松：“沒怎麽。”
  “你不同意我工作？”
  紀隨舟趕緊說：“我同意。”
  “真的？”
  “嗯，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你會不會太累了？”
  “還好啊，剛才不是說了嗎？梅姐她們會幫我帶孩子。”
  紀隨舟不解地問：“她們為什麽幫你帶孩子？”
  “因為我手藝好，她們想留住我。”起初梅紅梅就是想要留住南湘，所以才同意皮皮糖糖在後院玩的，這事兒南湘一直覺得沒什麽，此時說出來，滿滿的都是驕傲，特意扯著皮皮糖糖衣服說：“看，我做的衣服多好。”
  紀隨舟真的傾身去看。
  南湘說：“看這針腳走的多正多直啊。”
  紀隨舟點頭：“是正是直。”
  南湘繼續說：“還有樣式好看，皮皮糖糖穿的都舒服。”
    紀隨舟連連點頭。
  南湘還要繼續說，皮皮糖糖皺著小眉頭，一起喊：“爸爸，媽媽，我要七蛋蛋。”
  南湘紀隨舟這才意識到，他們擋在兩個孩子和飯桌之間，礙著他們吃飯了，於是笑笑，趕緊回身，又說了一些關於南湘工作的事情，接著吃飯。
  吃完飯之後，紀隨舟擦桌子洗碗，對南湘說：“今天晚上我們就請客吧。”
  南湘點頭：“那一會兒我去縣城買菜。”
  “不用，你什麽都不用做，我帶孩子去走走，你在家裡畫圖吧。”紀隨舟將凳子放到一旁。
  南湘問：“不用做菜嗎？”
  “不用，你先畫圖吧。”
  南湘問：“你場裡沒有活了嗎？”
  “昨天下了一場疾雨，起碼要曬大半才行。”
  “那好吧。”南湘真沒想到紀隨舟那麽支持自己。
  她也就不客氣了。
  進了東屋，拿出紙筆，再畫出一套校服出來。
  紀隨舟則是拉著皮皮糖糖出了院子，遇見大忠：“大忠。”
  “老大記！”大忠喚一聲。
  紀隨舟低頭說：“皮皮糖糖，喊大叔叔。”
  皮皮糖糖一起喊：“大叔叔。”
  “誒！”大忠應一聲，一抬眼看見紀隨舟的笑容，他突然感覺自己有點精神分裂了，飯前他還覺得老大苦大仇深的，怎麽飯後老大就喜笑顏開了？
  “大忠。”紀隨舟喚一聲。
  大忠應一聲。
  “晚上來我們家吃飯，可帶家屬。”
  大忠驚了一下：“到你家吃飯？”
  “對，按時來。”紀隨舟笑著拉著兩個孩子走了。
  大忠站在原地有點摸不到頭腦，老大怎麽和六月的天似的，說變就變，他下意識地看向紀隨舟的院子，又自問一句：“我看老大家幹什麽？”
  他也弄不明白自己心裡想的什麽，乾脆不想了，抬步遠離紀隨舟家，而紀隨舟家的東屋裡，南湘正在認認真真地畫校服的樣式。
  她聽出新客戶對南化小學校服的滿意程度，所以她畫出來的校服，要和南化小學風格相似又有區別，還要考慮到用料、尺寸、舒服度等等。
  她就這麽想著畫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間聞到一股飯菜香，她轉眸看向牆上的時鍾，已經十二點了。
  她站起身來，透過東屋的窗戶，看見皮皮糖糖在院子裡和其他小孩子玩玩具，紀隨舟在廚屋裡做午飯。
  皮皮推走了一個玩具，開心地拍手歡呼。
  紀隨舟連忙說：“皮皮小聲點，媽媽在忙。”
  皮皮很聽話地捂著小嘴了。
  南湘笑笑，看向紀隨舟，紀隨舟穿著米色的短袖深色的長褲，系著灰色破舊的圍裙，身形依舊頎長，面容依舊英俊，很認真地翻炒著鍋中的菜，平添了幾分性感。
  這個男人真好看。
  真好看呀！
  她就盯著看，看著看著，忽然和紀隨舟的目光對上了，她心口突的一跳，趕緊坐了下來，忽然覺得自己心跳的毫無道理，就在這時候聽到紀隨舟的聲音：“南湘，畫好了？”
  南湘看向窗戶，系著圍裙的紀隨舟就在窗戶口，她點了點頭：“畫、畫好了。”
  “那出來吃飯吧。”
  “嗯。”
  紀隨舟轉身又進了廚屋。
  南湘下意識地吐了一口氣，走出屋門，皮皮糖糖趕緊就撲了過來：“媽媽！”
  “誒！”南湘蹲下`身，摟著皮皮糖糖：“你們在幹什麽呢？”
  “和球球浩浩玩。”
  “球球浩浩是誰啊？”
  “我盆友！”皮皮說。
  糖糖跟著說：“也系糖糖盆友。”
  “那請你們盆友一起吃飯好嗎？”
  “不好。”皮皮糖糖一起拒絕。
  南湘疑惑地問：“為什麽呀？”
  “他們他們吃完遼，我就餓肚肚遼。”皮皮說。
  糖糖點頭：“肚肚餓遼，糖糖就哭遼。”
  這、這是純粹的塑料友誼啊，南湘忍不住笑起來，說：“不會的，爸爸今天做的多，可以帶球球浩浩吃的。”
  “那好吧。”皮皮糖糖又輕松地答應了。
  於是中午南湘紀隨舟帶著四個孩子吃飯，飯後皮皮糖糖就交給了南湘，紀隨舟趁著太陽好，去場裡翻記一翻稻子，下午的時候又將稻子攏起來，然後騎著自行車到縣城一趟，回來的時候就帶來兩個多層大飯盒，裡面裝滿熟菜。
  南湘驚訝地問：“你到縣城飯店買的熟菜？”這是農忙時候，一些忙的來不及做飯，胡亂地吃點什麽對付，也有的會買些炒菜，所以縣城的很多飯店，這時候都是開著的。
  紀隨舟點頭。
  “為什麽不自己家做？”
  紀隨舟把飯盒放到小桌上：“大忠他們小時候，就夢想著有一天，可以到縣城飯店吃一頓的，現在沒有時間，我就把這些菜來帶回來，好好招待他們。”
  “那這些很貴吧。”南湘去縣城建軍飯店時，都舍不得買這些多的。
  紀隨舟回答：“還好。”
  看到飯盒裡面都有碗有碟子的，驚訝地問：“這些飯盒和碗筷的——”
  “這些都是收了押金的。”
  “押金是不是很高？”
  “把這些用具送回去，是可以退押金的。”
  南湘點點頭，覺得這樣也省事兒，接著就將家裡的兩張大木桌收拾出來，她自從嫁到水灣村，和村裡人接觸的真不多，她其實挺想融入的，也想讓皮皮糖糖和村裡的小孩子玩在一起，正好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實現。
  見南湘如此積極，紀隨舟唇角浮起：“我給皮皮糖糖換件衣服。”
  南湘轉頭一看，皮皮糖糖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髒了，她問：“哎呀，你們身上怎麽又髒了呀？”
  糖糖指著皮皮說：“哥哥髒髒！”
  南湘說：“你可別指你哥哥了，你身上也不乾淨。”
  糖糖歪著小腦袋，奶聲奶氣地接話：“爸爸給糖糖洗。”
  紀隨舟笑著說：“對對對，爸爸給你洗，走，先洗洗手。”他一手抱起一個，帶著皮皮糖糖到了水盆邊洗手。
  南湘走進東屋，也換了件衣服，就是紀隨舟之前買給她的中袖過膝碎花裙，很簡單也很日常也很好看，她簡單地梳了下頭髮，走出東屋。
  才剛給皮皮糖糖換好衣服的紀隨舟，看了南湘一眼，很罕見地呆了一下，接著單手握拳，在嘴邊輕咳了一聲。
  南湘問：“他們應該要來了吧。”
  紀隨舟點點頭。
  忽然門外就傳來一個小孩子的聲音：“皮皮糖糖！”
  皮皮糖糖轉頭一看是上午一起玩的浩浩，浩浩就是小陸的兒子，和皮皮糖糖差不多大，就是有點瘦，三個孩子才玩一上午，就玩出了感情，瞬間就抱在了一起。
  南湘紀隨舟也看到了小陸大忠他們等人過來了。
  “老大，嫂子。”他們一起喊。
  小陸媳婦等家屬也過來，看到南湘的刹那都驚豔了一把，她們都遠遠見過南湘的，都知道南湘是漂亮的，近看更好看。
  南湘熱情地招待小陸媳婦說：“快進來坐。”小陸媳婦等人走進來。
  “隨舟哥。”就在這時候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傳過來。
  南湘聞聲看過去，突然愣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