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男主開始不值錢的第六天
  村小學有一對守門的老夫妻， 中午學校的教師餐也是兩人做的。
  自從上次知青宿舍塌了後，林建國帶方知白和這對老夫妻說了一聲，方知白便帶著糧食跟他們一起吃飯， 洗澡用水也用了他們的，除了睡覺是他之前租的房。
  這會兒方知白剛吃完飯沒多久， 他躺在床上隨手從箱子裡拿出一本書看，又摸出一盒巧克力，從裡面拿出一小條珍惜地掰了一角，愜意地放進了嘴裡。
  別說， 一個人還是挺舒服的， 至少吃東西也不用擔心別人盯著， 還不用他做飯， 跟著大爺大媽兩夫妻，他們吃啥他就吃啥， 雖然每天吃得很簡單， 但不用下地上工了， 教教書他還是輕松很多。
  就是好一陣子沒見他哥了，也不知道他哥什麽情況。
  方知白抿了抿嘴裡的巧克力，正想著這事，房門就‘咚咚咚’的被人敲響了。
  他愣了愣，“誰？”
  “是我。”
  等聽到他哥的聲音後， 方知白還有點恍惚，這還真是‘念曹操，曹操到’啊。
  他剛想著他哥呢，他就來敲門了。
  賀錦書還是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雖然這年頭大部分大人小孩都喜歡吃甜食，但他卻不一樣，他很小就不喜歡吃這種甜滋滋的東西，以前的酸橘糖可能還會來一兩個，後來大了，連這個也沒碰了。
  賀錦書喉嚨動了好幾次，才讓嘴裡的甜味淡下去，他聽到方知白的話後，眉頭微擰，又很快舒展開，“還不錯，你那還有多少。”
  他抿了抿嘴裡的巧克力，喉結微動，又很快吞了進去，唇角間還殘留了不少巧克力的甜味。
  “嗯”
  方知白對自己人還是很大方的，想到這連忙打開自己的手提箱，把裡面那一盒巧克力拿了出來。
  賀錦書想著自己的事，也沒有糾正他的姿勢，他掃了一眼他的手提箱，突然問了一句，“你那巧克力呢？還有嗎？”
  方知白眼裡半是驚訝半是好奇道，“哥，味道怎麽樣？是不是很好吃？”
  可是，他哥難得向他開一次口，難得想吃點甜食。
  方知白心裡松了一口氣，沒想到他哥這次這麽輕易放過了他，沒讓他十分鍾內把房間整理乾淨，看來他也是想他的。
  他走了進去，不出意外房間裡亂糟糟一片，床上被褥亂七八糟地堆成一團，床下的鞋子也歪歪斜斜。
  賀錦書抿了抿唇，神色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大男人摟摟抱抱看得過去嗎？端正身子，背挺直……”
  眼下，見他態度已經端正了下來，他才緩了緩臉色，“走吧，進去說。”
  賀錦書下顎點了點，接著道，“那沒拆封的那條給我。”
  方知白知道他哥不是很喜歡吃甜食，就從撕開的那一條中掰碎了一小塊遞給他，“你試試？”
  這巧克力滋味倒是沒想象中的那麽甜，香味很醇厚夾雜著絲絲苦味，不過卻不會讓人覺得苦，更多的還是甜香。
  不過，按他這速度吃下來，他就只剩下一條半了。
  賀錦書聞言瞥了他一眼，心下有些無奈，他這個表弟性子老是這樣，偶爾討喜，大部分管不住嘴就有些欠揍，要不是舅舅他們當初托他好好管管他，他也不想有事沒事訓他幾句。
  方知白聞言，臉臊紅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以前他哥包裹裡的甜食基本都是給他吃了，除了上次的大白兔奶糖，基本都進了他的嘴裡。
  方知白難得聽到他哥誇讚他喜歡的甜食，也沒任何防備，老老實實地告訴他，“我還有一條半，半條拆了，還有一條新的。”
  只不過嘴裡還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哪有一見面就訓的。”
  方知白趕緊穿上鞋， 跑來打開了門。
  或許也意識到了自己這些沒做好，方知白踢了踢自己床腳邊的鞋子，有些心虛的解釋，“我剛正躺在床上，所以被子有點亂，鞋子也是今天剛穿換的。”
  方知白為人比較懶散，沒了賀錦書管制更是我行我素，他一看到賀錦書臉色嚴肅了下來，也不敢再插科打諢，連忙板著身子。
  方知白比較喜歡吃甜食，所以每次家裡寄包裹都會給他寄點甜的，上一次他家給他寄了一大盒巧克力，賀錦書當時看了一眼，裡面是一長條一長條的。
  方知白想了一通，整個人放松了下來，忍不住殷勤地給他搬上一把椅子坐，然後又懶散地靠在自己的床邊，笑眯眯地看著他哥，“哥，你今天怎麽來了？有什麽事嗎？”
  終歸還是有血緣的兄弟啊……
  他打開盒子看了看，外面的包裝盒看著大，裡面的巧克力實際上就只有四條，他之前在知青宿舍的時候還偷偷摸摸兩三天吃一次，現在一個人每天都要來一塊，只是每次都是珍惜地捏一條的一部分吃。
  “嗯。”
  看到這一幕，賀錦書禁不住又皺了皺眉。
  賀錦書了解方知白的性子，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要那沒拆封的，你這次先給我一包，下次我讓我爸媽買點還你。”
  結果現在他哥只是要包巧克力，他就不舍得。
  雖然方知白很尊敬他的哥哥，但是他是一個隱性吃貨，從吃貨嘴裡搶東西吃，是個人就忍不了。
  賀錦書眉頭微皺，下意識地躲了開。
  他頓了頓，“哥，你不會也嘴饞了，想吃點吧？”
  他差不多有大半個月沒見過他哥，這來生產隊也是頭一遭， 一時忍不住鼻酸，湊了過去，就要抱住賀錦書，“哥，我好想你啊……”
  方知白扭扭捏捏糾結了好一會兒，弱弱地商量道，“哥，我能不能把那半條給你啊，那半條裡面還有大半，也沒吃多少。”
  方知白聞言也沒多想，還稀奇道，“上次問你要不要，你說不喜歡吃這麽甜的，怎麽現在又問起這個來了？”
  方知白撲了個空，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哥，你真沒良心。”
  賀錦書下意識地說‘不吃’，但話到嘴時又吞了下來，他從他表弟手中接過，放進了嘴裡。
  賀錦書今天來也不是為了突擊他的個人衛生管理，點了點頭沒再多說。
  他就說，沒人不喜歡吃甜食，即使是他哥，現在看樣子也敗在甜食下面。
  方知白一想到這，更覺羞愧，連忙道，“哥，我開玩笑的，是你要的話，我當然願意給你。”
  說完後，他趕緊從箱子裡拿出那一條新的巧克力，遞給賀錦書。
  賀錦書嘴角淡淡地勾了勾，他伸手去拿，沒拿動，睨了他一眼，又扯了扯。
  這次微微用了點力，巧克力便到了自己手上。
  方知白心還是有點痛，這巧克力是稀奇貨，還是海外進口，他自己也很少吃，上一次吃還是幾年前，現在好不容易家裡人又買來了，還不知道下次什麽時候有，他吃得尤為珍惜。
  賀錦書看著他這樣子，稍微多說了一句，“你放心，現在這巧克力沒以前那麽難買了，我讓我爸媽多注意一下，過陣子應該又能買到。”
  以前經濟沒那麽好，現在大家條件在慢慢改善，內外貿易也多了不少，就連這裡的小縣城，他之前都看到供銷社內有一些進口洋貨，買巧克力應該也沒那麽難。
  “好。”
  賀錦書這句安慰很有效，至少方知白心情一下子好了。
  他想他哥向來不喜歡吃甜食，這次說不定是臨時起意，然後他就用這一條，下次他哥說不定一整盒都扔給了他。
  這麽一對比，方知白一點也不心疼自己那條巧克力了。
  賀錦書拿到巧克力後也沒多留，讓他多照顧好自己，在外面低調點，不要在學生面前露出這麽懶散的樣子。
    方知白照單全收點了點頭，心下忍不住嘀咕，他哥比他更像當老師的料。
  賀錦書看著外面已經開始暗下來的天，想著自己出門也沒帶手電筒，囑咐完幾句後就快速離開了。
  方知白在身後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關上門回到床上又看著那拆封的巧克力，一時忍不住自己又扳碎一小塊巧克力放進了嘴裡。
  晚霞已經徹底褪去，原本有些光亮的天，這會兒已經像灑上墨水黑沉了下來。
  賀錦書回到林家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徹底暗了，只不過夜色極好，還有不少閃亮的星星。
  時值盛夏，夜晚的風吹到人的身上也沒有一點涼意，不知道是不是走了一路，賀錦書身上又冒出絲絲汗水。
  他掃了林家幾間亮著燈光的房間，目光在林佳佳門口處頓了頓，又很快收回。
  今天上工出了一身汗，吃完飯後也沒來得及洗澡，現在身上還都是一股汗味。
  賀錦書後知後覺地感到難受，眉頭皺了皺，先去洗了一個澡和頭髮。
  等身上清理乾淨後，他又去了廚房。
  昨天問了劉春蘭後，她和賀錦書說用熱水想用就用，所以賀錦書也沒再多問打擾他們，自己去裝了熱水。
  過了一會兒後，林佳佳的門又被輕輕敲響，同樣等她打開的時候，門口依舊放著一碗紅糖水，稍微有點不一樣的是，旁邊還放了一條巧克力。
  許久沒見過巧克力了，林佳佳看著這種陌生包裝，神色恍惚了一下，又很快有些驚奇，賀錦書現在連巧克力都弄到了。
  他們家真有錢。
  她心裡感慨了一下，但卻沒打算收，照樣往廚房那掃了一眼，輕輕咳了咳，“你過來一下。”
  她聲音不大，賀錦書卻很快就聽到了，他不確定是不是叫自己，一時沒敢動。
  林佳佳臉有些熱，帶著一絲說不明的燥意，又說了一句，“非讓我叫名字嗎？”
  感覺到她的目光就是往他所在的方向後，這一次，賀錦書總算確定是叫自己。
  他躊躇了一下，卻還是順從心意走了出去。
  “怎麽了？”
  他在她身旁沒多遠的距離停下，嗓音有些溫柔。
  林佳佳把地上那巧克力拿起遞給了他，“就這東西太珍貴了，我不能收。”
  紅糖水常見，也好買，林佳佳就沒拒絕，只是巧克力這東西，這個時代是稀有品，她和賀錦書又沒什麽關系，哪能輕易接受。
  賀錦書眸色暗了下來，他抿了抿唇，嗓音有些淡，“不貴。”
  林佳佳覺得他就是忽悠自己，即使是後世也很少有便宜的巧克力，更別說這巧克力包裝還是英文字，她剛瞄了一眼配料表，裡面有全脂奶粉和可可脂。
  她之前現代的時候也挺愛吃巧克力，不過為了不買到不正宗的，她會看一點配料。
  可可脂是從可可豆中提取出來的，價格昂貴，哪怕她不了解這會兒巧克力的物價，但光看配料也知道不簡單。
  她沒聽他的話，手依舊舉著，“就算不貴，我也不能隨便收。”
  賀錦書第一次發現送人東西那麽難，他霧沉沉的眸子內多了幾分低落，怕她舉著手酸，還是抬手接了過來。
  他輕輕抓著手上的巧克力，聲音有點啞，“吃點甜食，不容易肚子痛。”
  他也以為，她會喜歡，才特意去表弟那把巧克力要了過來。
  林佳佳很少見他這麽顯而易見的落寞沮喪，他長長的眼睫毛無力地耷拉下來，烏黑的頭髮服帖地貼在頭上也失去了幾分精神氣，她眼簾顫了顫，心莫名地動了動，不知道為什麽，一時之間居然有些心疼與愧疚。
  他也許是還擔心自己會痛經，所以給自己準備紅糖，又弄來巧克力。
  結果她卻這樣拒絕他。
  林佳佳低著頭，手不自覺地捏著衣擺，身後地上的紅糖水還氤氳著熱氣，濃鬱的紅糖甜香在她周身蔓延。
  賀錦書抿了抿唇，他其實早就應該要做好這樣的準備，被拒絕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又有什麽好傷心的。
  他自我調解了一下心情，看到她也低著腦袋，黑漆漆的頭髮對著自己，乖巧的兩條麻花辮透著幾分乖憐可愛。
  他心下軟了軟，手有點想摸一摸她的腦袋，但最終只是溫聲道，“紅糖水快涼了，早點回房喝了休息吧。”
  “.好。”
  林佳佳點了點頭，又看了他一眼，見他這會兒沒那麽失落了，心松了松。
  只是她視線又輕輕掃了一眼他手上的巧克力，腦海裡莫名徘徊著剛才他沉鬱的樣子，忍不住又開口道，“巧克力你還給我嗎？”
  賀錦書眸光瞬間亮了起來，他眼睛像一下子注入了生機，幾乎她話一落，他就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本就是給你的。”
  不給你，他能給誰呢？
  即使今天她沒收，他都想好了明天繼續送，但他又擔心她會煩她，所以現在送紅糖水他都不敢出現在她面前。
  要不是今晚她叫了他，他同樣會默默躲在暗處看她收下東西，才會安心回房。
  “謝謝。”
  這一次，林佳佳沒有再拒絕了，她擦過他的掌心，彼此之間接觸有種過電的輕微酥麻感，她指尖不自覺蜷了蜷，很快拿過巧克力收回了手。
  只是巧克力上，似乎還殘留了他手心的余溫，握在手裡，好像有點燙。
  林佳佳端好紅糖水和帶上巧克力準備回房，回房的時候，賀錦書還是沒忍住輕輕問道，“我這樣，你會覺得很困擾嗎？”
  他想到以前，她老是跟著自己，送自己東西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就很煩，希望她不要再出現自己眼前。
  然而時至今日，他卻做了有些相似的舉動，一時也覺得自己有些惹人厭。
  盡管如此，他卻還是希望她能不討厭他。
  他靜靜站在原地，漆黑的眼直直地望著她的背影，等待著她的回應。
  他想，如果她討厭他的話，那他以後也好好躲著，等她不討厭自己的時候，再出來。
  林佳佳垂眸看著面前的紅糖水，聞著那屬於紅糖的濃鬱香味，不知道是不是被紅糖水殘余的熱氣熏到了，背對著他的臉紅了紅，輕聲吐了幾個字，“不討厭。”
  她也從不覺得他煩。
  因為他總在用笨拙的方式對自己好，卻不會告訴自己他對她多好，他的喜歡是默默無聞且潤物無聲的，就像一個忠實的守護者，很讓人安心。
  她說完這幾個字後，臉更加熱了，怕被他注意到，便匆忙進了房關上了門。
  賀錦書被關在門外，望著眼前亮著燈光的房門，深邃漆黑的眼中泛著柔軟的漣漪，唇角忍不住勾了勾，對著林佳佳的房門，嘴角無聲道：晚安。
  他輕輕地離去，看著墨色的天，星光閃爍圓月高懸，不禁想著：明天真是一個好天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