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 這是夏吾在感覺到一團致密流體劈開空氣朝他飛來的時候,腦海之中產生的第一個念頭。 子彈很慢,真的很慢。夏吾的反射神經比正常人要更快,而他可以依靠湧現系魔法提振這個速度,賦予自己更快反應的能力。他很認真的思考對方是不是真的想要殺了自己,因為這個射速相對於魔法師來說,有點太搞笑了。 然後,他試圖扭轉子彈的反向。 有那麽一瞬間,“獵人”的眉毛抬了起來。他感覺到了一絲疑惑。真的,他感覺到有東西在對抗他的權能。一個力,憑空出現——啊,當然,這違反了牛頓的定理,但是在這個世界,這一點也不稀奇——正在將他的子彈偏轉。 他的權能保證了子彈必然會擊中獵物——殺不殺得死那是另一說,但擊中是肯定的。如果有力量偏轉子彈的方向,他的權能就會進一步的糾正。 所以他很清楚的感覺到了,一股來自於“子彈”內部的力量正在扭轉子彈。或許是因為權能的修正與這股力量相互爭奪,導致子彈變形【實際上是夏吾的能力大幅削弱了子彈的剪切抗性,導致子彈更容易被變形,但非常遺憾的是,“獵人”的權能和物理學沒有絲毫的關系,他對物理學的認知還停留在十九世紀。】 “能夠操控水,能夠操控風,並且還能操控……金屬?”“獵人”低聲整理著情報。伊洛古戰鬥過的土地所記錄的信息。 那個男孩是用超自然能力操控風和水的。但是他卻想不到這家夥是怎麽操縱金屬的。這很不尋常。 ——難怪他可以殺死伊洛古。 而另一邊,夏吾也注意到了對方。子彈撕裂空氣,造成激波。這種大氣之中發生的現象,直接為他標注出了子彈的軌跡。 他也根據這個軌跡,判斷出了子彈原本的落點,以及子彈的來路。 他看到了獵人。 “不認識的人……不,不對,這個強大的靈性……這個感覺……”夏吾看著那個健碩的黑人男子:“啊哈,或然神。” ——子彈的落點在我的腹腔……不,不對,會穿過腹腔?脊椎嗎?還是……腰椎? ——不打算殺死我? 夏吾有些意外。他已經殺死了一個或然神,那麽,從邏輯上來講,現在來找他的或然神多半就是來報仇的。 “報仇”卻不是“殺人”……這稍微有點反常。 夏吾思考的功夫,“獵人”就已經重新舉起手中的步槍,幾個點射過來。五枚子彈先後飛出槍口。每一枚子彈的速度、軌跡都有略微的差別,但所有子彈的落點,絕對都是夏吾的要害! 夏吾扭曲子彈的軌道。但是下一刻,子彈就被“獵人”的權能所導正。兩股力量爭奪之下,六顆子彈在空中劃出歪七扭八、但極具藝術感的軌跡。子彈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在半空之中胡亂的打轉,直到撞上什麽東西為止。 ——這個權能……子彈動能衰減得非常慢,可以飛行得更久,但終歸不是無限。 ——可以修正軌道,但是一旦擊中什麽就會被判定為“命中”,然後自動停止攻擊,不管子彈是否還有動能。 很顯然,這種很像是遊戲判定的扯淡規則基本就是無視了牛頓先生為人類文明作出的貢獻。但只要找出了這個規則,那就知道要怎麽對付了…… “啪!” 突然之間,夏吾後腦一痛。 獵人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橫過那一把AK—47步槍,用槍托在夏吾的後腦狠狠的來了一下。 夏吾身體橫著飛出,撞在火車的頂棚,然後彈了起來。 這是“獵人”另外一個不怎麽樣的權能,隻對他所鎖定的“獵物”生效。只要在存在遮擋物的情況下——哪怕那遮擋物在幾何學上根本擋不住他的身形,他也可以隱蔽起來。不過這種能力對任何具有超自然感知的生物都不是那麽好使。 而在這個過程當中,他的速度也會不合邏輯——但僅限“靠近獵物”的過程。他只能用這個權能靠近獵物,而無法遠離,繞路都不行。 原本“獵人”不是很想選擇“近身作戰”的。他非常忌憚這個男孩的怪力——他可以用一隻手抵住伊洛古用權能所驅動的攻城木。這份力量絕非他可以匹敵的。但當他發現對方能夠直接干擾子彈的軌跡之後,便不得不做出這種選擇了。 他的權能,“必中”與“致命傷”,都是需要依靠“射擊”的行為來觸發的。如果對方真的可以干涉子彈,那麽他最主要的兩個權能就都無法發揮出來。 還不如用那些平時看上去沒什麽用處的權能搏一搏。 夏吾幾乎被“獵人”一槍托拍下火車。沒有等夏吾起身,“獵人”就掉轉槍口,連續射出三發子彈。 他似乎不用擔心子彈數量的問題。 夏吾及時舉起右手,張開手掌。三枚先後飛出的子彈再次被偏折,紛紛落在夏吾腳邊。 但這一次,“獵人”感覺到了一點。 對方對子彈的干涉能力稍微弱了一點。 這個男孩似乎有點腦震蕩的跡象,稍稍費了點勁才站好了。 “有希望。他並不是天生就有難以想象的身軀,而是魔法提振了力量……他的肉身依然脆弱!” 他的視力遠遠超過人類,因此,在夏吾翻滾飛出的時候,他確實看到了,夏吾後腦上,與槍托直接接觸的區域,確實有紅腫。雖然“淤青”在出現之前就已經消退了,但是確實造成了傷害。 這個少年的體魄確實遠超一般人類,但還沒有到“無法傷害”的地步! “獵人”精神一振,反手抽出了俗稱“狗腿刀”的彎刀。在過去,獵人們常常用這種刀具開路。而所有在非洲這片土地上被用作“狩獵”的工具,他都用得出神入化。 他最喜歡的武器,莫過於二十一世紀初偷獵者用來對抗政府軍的那些兵器。但在近身作戰中,砍刀也是很好的選擇。 夏吾腳步一個趔趄,險之又險的避過了這一砍。“獵人”右手將砍刀掄圓,連續劈來。夏吾連著後退,一個不慎,小臂就被劃了一道。 一股血霧就這樣噴出。 夏吾瞪大了眼睛。這太不合理了。莫說他有控制流體的權能,就算這一刀是看在一個普通人身上,也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景象。傷口實在是太淺了,而且也沒有什麽大血管。普通人流點血,傷口就自己長好了,斷然沒有噴出一團血霧的道理。 夏吾錯愕的功夫,那“獵人”已經如同猛虎一般撲來。砍刀撕裂大氣,就往夏吾的前襟砍下。危急時刻,夏吾腳下滑動,生生往後挪移半尺,這才避過了這一擊。 “獵人”進步,劈斬,在夏吾的左側大腿上留下了淺淺的一道口子。 然後,傷口再一次詭異的噴出一股血霧。 而這一次,夏吾充分體驗到了對方斬擊的判定。 ——只要打出傷口,就必然會呈現出“致命傷”的效果,強製流血。 ——如果受創的部位恰好在腿或者翅膀上,那麽痛感就會放大,仿佛傷口非常深。 明明物理上的傷口只有淺淺的不到一公分,但夏吾分明就感覺,對方將自己的大腿割成了肉條。 只要擊中,獵物就一定會受創。 只要擊中的部分是動物用來行動的部分,那獵物就一定會失去行動能力。 ——這是人類理想之中“獵人”能夠做到的…… “噗!” “獵人”突然用左手掉轉槍托,狠狠砸在夏吾的胃部。 “嘔!”夏吾揚起脖子,噴出一團混合著胃酸的食糜。夏吾法師,這是自己第一次操控這麽惡心的東西進攻。哪怕是自己吐出來的也一樣。 借由毆打的壓力與流體控制的能力,這一團嘔吐物的速度達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獵人慘叫一聲,一隻眼睛劇痛,幾乎失明。 而夏吾也趁著這個機會跳下火車,沿著鐵路橋向後奔跑。 但是,槍響了。 獵人好整以暇的跳下火車。他看見夏吾在街上狂奔,沒幾步就變得搖搖晃晃,最終撲倒。 麻醉彈。很明顯,麻醉彈也是獵人狩獵常用的器具,所以他也可以使用。 “獵人”沒有靠近,而是小心翼翼的補上了五六發麻醉彈,然後一拳砸在對方的腰椎上。 沒有任何反抗。 “獵人”終於松了口氣。 他看了看這個少年。手腕上纏繞著一個十字架。按照伊洛古的戰鬥記錄,這個十字架掛飾實際上是一個不錯的靈擺。看樣子男孩有很多魔法,只不過在突發的衝突之中來不及使出來。 沒有任何武裝可以瞞過他。這個男孩身上只有一把刀刃有些扭曲的匕首,裝在不那麽合適的刀鞘上。除此之外,還有一部手機,一個護腕,倒是高級貨。獵人很小心的將它解除了,然後將手機也隨手打壞電池,放進自己兜裡。 看樣子是沒有問題了。 他知道這個孩子在“預言”之中佔據了重要的地位。為了避免“他未來會和我們站在同一陣營,卻因為殘疾而失去戰鬥能力”的情況,“獵人”沒有造成永久性的傷害,只是讓他的腰椎錯位,壓迫神經。男孩只會感覺下肢發麻與疼痛,且行動不便,不會有更多的問題。 理療就可以恢復的事情。 獵人熟練的將自己的獵物扛在肩膀上。 大獲成功。他想。 大獲成功。 無獨有偶,被他扛起來的夏吾也是這麽想的。 腦震蕩,由於外力造成的神經元位移,通常有可能伴隨顱內出血與腦水腫。這是血液或腦髓液因外力而呈現出異常的結果。 但這對夏吾是不存在的。 前文也提到過【夏吾覺得,自己解剖蛇類大腦的時候,應該是做過鋪墊的。這叫“有伏筆”】,夏吾可以限制腦內液體的運動,一定程度上抵禦外力。 麻醉彈對夏吾來說就更是個笑話了。 震撼彈那種通過聲光使人眩暈的武器對夏吾還好使一點。但麻醉液……就算麻醉劑進入了他的肉體,他也可以控制藥液的擴散,甚至將它們從傷口之中排出。 ——夏吾敢打賭,之前什麽時候,“旁白君”也一定介紹過,他不怕任何形式的毒液。 在確定了對方是想要活捉自己,並且對方的權能不能強製麻醉劑生效之後,他就決定這麽做了。 怎麽說呢,接下來的劇情,確實讓他產生了一絲絲的“好奇”。 當然,必須得強調,這種爛作品的劇情,也隻值得這“一絲絲”了。對他來說,世界上的好作品數不勝數。 但他確實很像知道自己的那一部作品的劇情。 所以,在確認自身的安全之後,他決定,稍稍的冒個險。 話說回來,“閱讀”為什麽會有趣呢? 為什麽觀眾會對“情理之中”的劇情感到癡迷呢? 為什麽人們明知道勇者一定會打敗魔王、男主角和女主角一定會歷盡千難萬險之後在一起、正義一定會勝利的前提下還要閱讀這些已經有原型的故事?即使相同的原型,他們已經閱讀過了無數次? 因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觀眾喜歡看什麽,一定程度上是“文化”所決定的——說“欽定”也不為過。 而一個好的作者,就是要用“觀眾想象之外的方式”,將“觀眾喜歡看的結局”送到觀眾面前。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這就是寫作的最大奧秘了。 而“觀眾意料不到的方式”,往往就隱藏在細節之中。 這是他體驗這一過程的唯一法則。 哪怕夏吾已經知曉了宇宙的真理【即“夏吾是主角”】,也無法知道這所有的細節。 他很期待。 另一方面,“獵人”也很期待。他真的很想知道,這個在“王”的預言之中佔據重要地位的少年,究竟有什麽秘密。 或許,他們的仆役們,可以給他一點點答案? 而在這個時間點上,對“未來”帶有期待的,還不止這兩人。 馬克亨納瑞帶著赫胥黎與米氫琳,走向了今天的第一個目標,心中充滿了期待。 真是神奇的共時性現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