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慕以安本能想否認, 可看到蕭蓴眼裡真切的關心後,猶豫著微微點點頭:“是有一點。” 蕭蓴並不意外,只是有些不解:“是因為不想來看演唱會?” “不是不是, 和演唱會沒關系。”慕以安捏緊手裡的熒光棒,不知要怎麽說。 她只是想起了一些過去和顏青相處的細節, 這讓她的心情無法好起來。她不貪戀這個人, 卻還是會很難過。 難過自己付出全部真心, 卻被人棄如敝履。她掏心掏肺處處考慮顏青,卻被說是窒息的愛。 她可以昂首從顏青面前離開絕不回頭,卻無法磨滅心口被戳傷的印記。 傷口很深, 深到慕以安暗自發誓,再也不會那樣毫無保留對別人那樣了。 蕭蓴見慕以安蹙眉不語,也沒追問。 她看了眼時間,又看了眼舞台。 “如果你想離開也沒關系, 我可以讓司機送你回去。” 慕以安這時候離開, 必然會引起關注, 到時不知道網上又會有什麽亂七八糟的聯想。這年頭為了賺流量, 一張照片就能編出好幾個版本。 “我一會兒就好了。” 這時舞台上突然響起激昂的琴聲,接著是一陣密集且振奮人心的鼓聲, 現場的氣氛一下子被推高。 大燈熄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舞台上。 蕭蓴卻在昏暗中又看了慕以安一會兒, 確定她願意繼續留下後才把視線轉向舞台。 台上那幾人是經年未見卻沒太多改變的熟悉模樣, 音樂也是從前熟悉到一響起就會跟著哼唱的節奏, 蕭蓴有了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一轉眼, 這麽多年了。 慕以安對五零德樂隊的了解遠不如蕭蓴, 除了幾首經典代表作她熟悉以外, 演唱會上其他歌曲她都是第一次認真聽完。 蕭萸和其他年輕的朋友們已經快把熒光棒揮斷了, 還不停原地蹦躂,完全不顧形象。 蕭蓴雖然也會跟著節奏揮舞,但動作優雅多了,始終克制。 慕以安探身去看蕭萸,感慨道:“你妹妹和你性格反差好大。” 蕭蓴手裡的動作一頓,也轉過去看了眼蕭萸。都跳出汗了,長發貼在額邊,看得出盡興又瘋狂。 “她還小,等再過幾年就不是這樣了。”蕭蓴沒有出聲阻止妹妹,對她的舉動反而十分理解。 慕以安饒有興致看著蕭蓴:“那你以前也是這樣嗎?” 舞台上音樂很激昂,台下的觀眾也很瘋狂,以至於根本找不到一處安靜的角落。哪怕是挨著坐,慕以安也不得不提高音量,到後來甚至像在喊話。 蕭蓴側了側身,下意識把耳朵貼過去想要聽得更清楚。寒風中慕以安說話時的熱氣就這樣一陣又一陣吹進她耳朵,在她心裡勾起小小漣漪。 聽慕以安問起以前,蕭蓴有些失神。 以前的事,她有很多都忘了。今晚的演唱會勾起了不少回憶,也讓她想起了曾經對愛情深信不疑的年紀。 到底還是太年輕,沒有吃過愛情的苦,沒有見識過人心變涼後的絕情,也沒有體會過被人傷害的滋味。 現在不一樣了,她學會了自我保護,學會如何提前規避危險,學會讓自己置身事外,不要再被愛情的幻象所迷惑。 她只是點頭,沒有詳細說自己以前到底是怎麽樣的。但有一點是確定的,她年輕時候在五零德演唱會上,和蕭萸沒什麽兩樣。 她們是親姐妹,無疑。 今晚的演唱會主題是致敬愛情,但五零德樂隊早期的成名曲其實都是失戀傷感情歌,後期才有所改變。但這並不影響他們在樂迷心中的地位,好聽的音樂總能觸動人心,無論是難過的還是快樂的記憶,都是真實的經歷。 到了尾聲,樂隊主唱特意為愛妻獻唱,還深情告白妻子:“謝謝你,陪我從青蔥歲月走到現在。謝謝你願意等我成熟,謝謝你給我美好愛情,讓我相信這世界有真愛。” 看著花臂大叔如此柔情,用嘶啞嗓音唱出最動人情歌時,慕以安壓抑了兩天的情緒終於繃不住了。 她突然就流下了眼淚,替自己委屈,替自己難過,替自己沒有如願等到這樣的愛情而遺憾。 演唱會散場,蕭萸和朋友們意猶未盡,竟然說要去唱K。蕭蓴自然是不去的,但也不想掃他們的興,隻讓蕭萸多帶兩個保鏢跟著。 “姐,你真不去啊?” “你們去吧。” 蕭萸四處尋找,本打算先說動慕以安,這樣姐姐或許就會去了,結果沒找到人。 “慕以安走了?” 蕭蓴淡聲說:“她在車上。” 蕭萸擰了擰眉,忽然笑起來:“知道了,我不打擾你們繼續約會了,姐姐拜拜。” 蕭蓴在蕭萸像小兔子般蹦躂遠去前,用江予心的語氣提醒了句:“別喝酒,早點回家。” 蕭萸背影一僵,比了個OK的手勢:“遵命。” 等蕭萸走後,蕭蓴想起在車裡等她的慕以安,默默做了個深呼吸,這才轉身往自己的車走。 慕以安在散場後的確是想回家的,蕭蓴讓她等一等。 上車後蕭蓴並不急著走,也沒盯著慕以安打量。 但她好像已經準確探明了身邊的人是怎樣心情。 “找個地方坐坐?” 慕以安挑眉:“還坐?” 今晚演唱會她倆都坐幾個小時了。 蕭蓴勾了勾唇:“這次還可以聊聊。” 剛才那環境,吵得人沒法正常說話,更別提聊天了。 慕以安雖然心情不好但其實也不想回家,昨天參加生日會回家後她一直不太開心,其實一個人在家更煩。 見慕以安不反對,蕭蓴給司機報了個地址。 “帶你去個地方。” 慕以安以為會是什麽無人的山頂或是私密包房之類的,誰知大小姐帶她去的竟是熱鬧不已的酒吧。 她臉一黑,難得在蕭蓴面前有了情緒,不肯下車:“我不喝酒。”她頓了頓,又補了句,“你也別喝酒。” 蕭蓴早就猜到她的反應,笑著解釋:“嚴格來說不算酒吧,只是一個讓人很放松的地方。” 慕以安將信將疑。 蕭蓴挑了挑眉:“我有必要用這個騙你嗎?你又不是小孩子。” 慕以安跟著她進了這家名為“寨裡”的酒吧,裡面人可真不少,但大家見到蕭蓴好像一點也不意外,連盯著她們看的人都沒有。 慕以安跟在她身邊一路走進去,也不知到底什麽魔力,果然漸漸放松了下來。 服務生把她們帶到很靠裡面的一個雅座上,座位外圍是半圓弧設置,有點像過去遊樂園的咖啡杯。 蕭蓴把外套放在旁邊,點了兩杯軟飲。 慕以安見她沒有點酒,臉色緩和下來後有點不好意思。 “剛才在車裡我語氣不好,你別生氣。” 蕭蓴像是完全沒放在心上:“我沒介意,朋友間說話不用那麽小心翼翼。” 慕以安喝了口送來的椰汁雪碧,被口感驚豔了一下。 見她忍不住打量,蕭蓴這才真正笑起來:“這裡不錯吧?” “確實不錯。” 既然是聊天,自然繞不過剛才結束的演唱會。慕以安承認,自己過去對五零德樂隊的認識淺薄了。 “要是以後有他們的演唱會,我還要去看。” 蕭蓴的手輕輕滑過杯口,像是在斟酌什麽。 慕以安對今晚的表演讚不絕口,她卻忘不掉慕以安今晚落下的淚。 大概是覺得關系比過去近,又或許是好奇心比過去重,蕭蓴很想知道她為什麽哭。 “下次再去看演唱會,你會哭嗎?” 慕以安咬住吸管,沒吭聲。 “我只是怕你會難過。”下次的演唱會蕭蓴也想和慕以安一起去看,可如果她還是會哭,蕭蓴就得好好考慮了。 慕以安吸了口氣:“我以後都不會哭了。今天我只是想起以前一些事,沒控制好情緒。” “以前的事?” 慕以安抬眼:“我能在你面前說髒話嗎?” 蕭蓴怔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頭, “去他媽、的狗屁愛情,都是騙人的!”她的音量不大,語氣卻帶著十足的決然和厭惡。 蕭蓴又是一怔,本來以為她要說出多不堪的話來。 她又等了一陣,見慕以安不再說話,便笑著問:“說完了?” 慕以安撇嘴:“難道你很喜歡聽我說髒話嗎?” 蕭蓴笑意更甚,有時她也搞不懂為什麽慕以安這個人總能輕易讓她發笑,明明她有時候是很認真的。 “這沒什麽,我以前也說過一樣的話。” 慕以安難以想象優雅的大小姐竟然也會這樣說。 “別不信,吃過愛情苦的人都一樣。在愛情這個騙子面前,眾生平等。” 慕以安像是找到了知音,感慨萬千:“你真懂我。” 蕭蓴垂眸,淡然道:“我只是比你早一點走出來罷了。” 慕以安終於找到一個可以讓她坦然說話的人,因為和蕭蓴假扮情侶,有些話在徐笙寧她們面前反而不能說。 “你是怎麽做到面對黎允之毫無波瀾的?” “自己想開了就好。她對我來說,只是過去。和我的現在還有未來沒有半點關系,我又能有什麽波瀾呢。” 慕以安苦悶搖搖頭:“我暫時還做不到你這麽灑脫。我一想起以前的事還是會心塞,覺得不值得,還很心寒,還很生氣!” 這些感受,蕭蓴全都經歷過。她也清楚,這些都需要時間去消化,也需要慕以安自己願意走出來。 “你還會想她?” 慕以安堅決搖頭:“不想了。”她眼神一黯,“但是我以後也不想對誰那樣了,感覺自己就像舔狗。” 蕭蓴雖然曾極力挽留過黎允之,但那段感情最初也是黎允之盡心追求的。大小姐從來沒有主動追求過誰,自然也不太能體會舔狗的卑微。 她對顏青不太了解,可她相信慕以安的人品,她也欣賞慕以安的性格。她不是那種卑微到塵埃的人,哪怕家裡出了這麽大的變故她也堅強努力在撐著。 這段時間她從慕以安身上看到了樂觀、自信、堅強或許還有一些被隱藏得很好的脆弱,唯獨沒有見過卑微。 “那只是她不懂欣賞不懂珍惜罷了,不代表你的付出不值得。” 慕以安澀然笑了一下:“謝謝你的安慰。” “沒有故意安慰你,我說的是事實。跟你分享一個真實的經歷,大約三年前我委托畫廊出售一幅畫,結果遇到一個自稱行家的人點評說那畫毫無創意,甚至稱不上藝術品,更不值一百萬的開價。” 慕以安被勾起了興趣,追問道:“然後呢?” 蕭蓴露出一絲不屑的輕笑:“然後這畫在一個月內就被托德先生用兩百萬買走了。” “是我知道的那個托德先生嗎?” 托德先生是收藏界的頂級大佬,對於好東西向來出手大方又果斷,是收藏界的風向標。能被他收藏的作品,不論價格如何,本身就已經是一種肯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