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089,血魔奪舍!發現渡劫秘寶! 清冽女聲在坊主府上空來回震蕩,直令坊主府禁製都應激而動,閃爍起陣陣靈光。 這麽大的動靜,按說就算趙秀琳正在密室閉關,也該被驚動了。 可聲音回蕩了好一陣,卻沒見人出來。 黃衫女子看一眼為首那紅裙女子,見對方秀眉微皺,目露不愉,連忙再次揚聲喝道: “趙秀琳,虛師姐駕到,還不出來迎駕?” 坊主府禁製繼續震蕩,綻放靈光,可好一陣之後,還是無人應答。 眼見那為首女子眉頭越皺越深,眼中隱現怒火,一位黑發及臀,身著黑裙,肌膚雪白,沒有任何發飾、佩飾,渾身上下,都只有對比鮮明的黑白二色,神情亦冷漠似冰的女子上前一步,正要開口說話,坊主府不遠處一棟樓閣當中,忽地飛出一道遁光。 那遁光飛到飛舟下方十丈處,倏地收斂,現出一個英姿勃勃、劍眉星目的青年修士,對著舟上五女拱手一揖,沉聲道: “在下厲鋒,忝為仙坊執事,恭迎上宗仙使。” 見到這自稱“厲鋒”的青年修士,五女當中,頓時就有三個眼睛一亮,將那厲鋒從頭看到腳,審視著他的身形相貌,乃至肆無忌憚放出神念,光明正大掃描感知他的氣血、修為。 唯那為首的紅裙女子,以及那冷冰冰的黑裙女子毫不動容。 紅裙女子冷眼俯瞰厲鋒,如同看著一隻卑微螻蟻。 盡管並未釋出神念,可在她冷眼注視之下,那脊背挺拔如劍,氣質亦如朝陽一般英姿勃發的厲鋒,額角竟漸漸滲出冷汗,身子也不禁微微顫抖起來。 這並非他心志不夠堅韌。 而是築基修士的本能靈覺,正在對他瘋狂示警,不斷提醒著他那紅裙女子的恐怖。 在那紅裙女子面前,曾在獨龍嶺金丹秘境覓得寶物,全身而退,之後成功築就中等道基,實力在同階散修之中堪稱佼佼者的厲鋒,並不比一隻螻蟻好到哪裡去。 對方只需伸出一根手指…… 不,她甚至無需伸出手指,只要開口發出一個音節,就能將他碾成齏粉! 厲鋒在紅裙女子目光之下冷汗如泉,顫抖不已。 可盡管他表現看上去有些不堪,那三個對他流露出幾分興趣的女子,反而越看越覺滿意。 能在虛師姐冷眼注視下,堅持這麽久還沒彎腰跪倒,這個名叫厲鋒的散修,心志已算堅韌得超乎尋常。 或許是出於欣賞,方才那喊話的黃衫女子忽地輕笑一聲,開口問道: “厲執事,不知坊主趙秀琳何在?” 此言既是問話,亦是為他解圍,那厲鋒霎時長出一口氣,再次對著諸女拱手一揖: “回仙子,趙坊主兩天前一大早,就去了九連山深處,據說是去討伐赤睛火猿了。” 沒錯,趙秀琳兩天前一大早,便召集仙坊諸築基境執事、管事,宣稱要去九連山中,討伐為禍商道的赤睛火猿,然後就帶上梅靜姝走了。 而聽他此言,那黑裙女子淡漠雙眼中,浮出一抹微妙笑意,那黃衫女子則皺眉道: “趙秀琳明知虛師姐不日將至,居然還敢外出?誰給她的膽子,如此輕慢虛師姐?” 那渾身只有黑白二色的黑裙女子則冷冷說道: “趙秀琳身為坊主,有妖獸為禍商道,她本就有出手剿殺之責。這可算不得輕慢虛師姐。畢竟,她也不知,虛師姐具體何時抵達。” 那黃衫女子瞥她一眼,輕飄飄道: “寧飛煙,我知你素與趙秀琳交好,可當著虛師姐的面,你這便迫不及待為她開脫,是不是太不把虛師姐放在眼裡了?” 黑裙女子目光如電,直視黃衫女子,冷聲道: “容素素,你如此挑撥離間,是要致我於死地麽?既如此,伱我不如就在虛師姐見證下,鬥上一場,見個生死?” 黃衫女子怒目圓瞪:“你!” “都閉嘴。外人面前如此爭執,成何體統。” 那紅裙女子終於開口,輕喝一聲,打斷二人爭執,又淡淡說道: “趙秀琳那小丫頭也算機靈。罷了,等做完正事,再回來教訓她。厲鋒,你且去把仙坊之中,所有築基修士召集起來。容師妹,你隨他去,誰敢不從,就地斬殺。” 厲鋒領命,與黃裙女子容素素前去招人了。 紅裙女子冷眼一瞥黑裙女子寧飛煙,淡淡道: “寧師妹,你對趙秀琳,未免也太上心了。正如容師妹所言,你為趙秀琳開脫,莫不是仗著這兩年,得了萬長老垂青,便不將我虛月清放在眼裡?” 寧飛煙微一躬腰: “不敢。師妹只是秉公直言罷了。” “好一個秉公直言。”虛月清輕哼一聲:“回頭處置趙秀琳時,由你執法。我倒要看看,到時候你是否還會秉公行事。” 寧飛煙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仍是那副冰冷淡漠模樣,似乎天生就沒有其它表情。 片刻後。 看著厲鋒與容素素帶回的十幾個築基修士,虛月清面無表情,強橫神念瞬間掃過整個九連仙坊,連那些有禁製遮護的洞府、宅院、密室,都被她神念掃了一遍——九連仙坊的禁製陣法,乃仙音派前輩布設,在虛月清這位仙音派金丹真傳面前,自是形同虛設。 當神念掃過之時。 熙熙攘攘的繁華仙坊,霎時間陷入一片沉寂。 坊間所有修士,都覺頭皮一麻,心頭一顫,渾身冰寒,如墜深淵,如臨天劫。 中品金丹的神念,足以令普通築基修士渾身麻痹、動彈不得。甚至可以隔空摧毀煉氣修士識海,將之鎮得識海崩潰、魂飛魄散。 即便虛月清此時並未刻意施展神念威壓,只是以神念隨意掃描,可神念及身之時,九連仙坊所有的修士,還是發自本能地陷入極度恐慌驚懼之中,一個個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虛月清卻沒有理會她這神念一掃,給坊間眾修士造成了多大驚嚇。 確定仙坊之中,再無一個築基修士隱藏,虛月清這才淡淡一頷首,還算滿意地說道: “都跟上。” 說著,催動飛舟,朝七星坊方向飛去。 厲鋒招呼一聲,帶領那十幾個築基修士,駕起遁光,緊緊跟隨飛舟。 其實兩天前,趙秀琳宣布要去討伐赤睛火猿時,也曾委婉提點了為坊主府效力的諸執事、管事們幾句。 但她顧忌虛月清的反應,不敢把話說得太直白,提點地較為含糊晦澀,能聽懂她提示的也就不多。 那位自主大陸一路逃難來到南海的煉器師,名字叫做葉非的,也許是因逃亡經驗豐富,就聽懂了趙秀琳的暗示。趙秀琳與梅靜姝前腳剛離開,他後腳就宣稱要去尋找煉器材料,也跟著離開了仙坊。 還有那位擅使雌雄雙飛劍,名叫唐劍的築基客卿,也二話不說溜了出去。 除這二位,其他投效坊主府的築基修士,嗅覺就沒這麽敏銳了,統統受了征召。 當虛月清一行飛走之後。 鴉雀無聲了好一陣,仿佛被按下了定格鍵的仙坊,才漸漸恢復過來。 所有修士驚疑不定地四下張望,卻又不敢聲張打探,隻一臉驚悚慌張地以目光彼此交流,然後匆匆散去,各歸居所。 轉眼之間,方才繁華的市井之間,便已一片蕭條,許多商鋪甚至都直接裝上門板,提前打烊。 這,就是丹成中品,金丹後期大修士的威懾力。 隻神念隨意一掃,便可將整個九連仙坊,數以千計的修士統統震懾,令這數千修士統統陷入莫明恐慌。 其威懾力,足可比得上全力運轉的仙坊大陣。 所以也難怪浮妙山只派出一位金丹後期,來探查君玉嬌之事。 對於頂流名門大宗的金丹真傳來說,頃刻之間,覆滅一座散修坊市,真的就是舉手之勞,真沒什麽了不起的,也實在不值得出動元嬰大修,萬裡迢迢跑這一趟。 仙坊下城,一間酒樓當中。 倪昆側首看向窗外天穹,對著那飛速遠去的那一片遁光遙遙舉杯。 飲盡杯中酒,倪昆起身結帳,頂著一身煉氣後期的氣機,隻帶了一個裝了兩百靈石,幾張法符,一兩件法器的小儲物袋,施施然走出正要關門的酒樓,不緊不慢地往仙坊大門行去。 以他現在的修為境界,“枯榮雙身”神通偽裝之下,縱是虛月清那等丹成中品、金丹後期的名門大修,除非面對面、手搭手將法力滲入他經脈探查,否則純以神念遙感,也無法辨出他的真實修為。 一路走出仙坊,倪昆將身一晃,化作一道黯淡血線,貼地疾掠,穿山越嶺,往七星坊所在的赤霞嶺方向遁去。 …… 一天后。 赤霞嶺上,七星坊外,一叢位於半山腰的密林之中。 因著已有兩個多月再無修士活動,七星坊外的山林之中,漸漸遷來了不少妖獸。 此時便有一頭通體斑瀾,利齒宛若短劍的虎形妖獸,蟄伏在草叢之中,對著不遠處一對靈鹿母子虎視眈眈。 正蓄勢待發時,一道黯淡血線,倏地從天而降,沒入那虎形妖獸頭頂。 虎形妖獸渾身一僵,雙瞳瞬間染上一層血色。 同時其體內爆出連串放鞭炮似的劈啪聲,氣血湧動之聲更轟轟如潮、沉悶似雷。 身形更緩緩膨脹,轉眼就變大了一整圈,變得宛似健牛大小,且劍齒愈加修長鋒利,四爪愈加粗壯威猛,體型愈顯流暢迅捷,皮毛亦變得更加鮮豔華麗,毛發末梢,甚至隱有流光溢彩之感。 不過片刻,這頭虎形妖獸的氣息,便已不遜築基初期的修士,還是專精煉體的那種。 當變化完成,眼中血色褪去,虎形妖獸那雙原本凶殘混沌的虎瞳,竟然浮出一抹人性化的清明靈慧。 隨後,那已變得更加雄壯威武,流光溢彩宛似山君的虎形妖獸,便直挺挺地從草叢中跳了出來,駭得不遠處那對靈鹿母子連蹦帶跳,亡命奔逃。 虎形妖獸卻並未追擊,前爪按地,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又伸出舌頭,舔了舔修長鋒銳,如凝寒霜的兩隻獠牙,隨後便邁著輕盈虎步,向著七星坊方向行去。 很快,這虎形妖獸便到了密林邊緣,透過漸漸稀疏的林木,已可看到那貌似一切如常,仍如往常般繁華的坊市。 虎形妖獸停步密林邊緣,收斂渾身氣息,皮毛光輝亦黯淡下來,潛身一叢灌木之後,先盯著七星坊瞧了一陣,又將視線投向半空之中。 七星坊外,半空之中,懸停著一艘飛舟。 飛舟之上,佇立五位服飾不同,風情各異,但個個都姿容不俗的女子。 飛舟下方,則懸空飄浮著十余位築基修士。 一行人身在半空,居高臨下,觀察著七星坊中的一切。 足足觀察了個把時辰。 飛舟之上,那頭戴鳳冠,身著火紅長裙的女子方才微一頷首,神情平淡地吩咐了一句什麽,接著便見一位黃衫女子抬手朝著下方眾築基一陣指點。 隨後,就有三位築基,苦著臉飛出人群,落到地面,向著七星坊大門行去。 七星坊大門外百丈處,立起了一塊石碑,上書一行血淋淋的大字: 怪異之地,極度凶險!凶險!凶險! 那三位築基也看到了這塊趙秀琳命人樹起的石碑,也聽過七星仙坊的詭異凶險。 可沒有辦法,仙音派金丹真傳就在天上虎視眈眈,再是凶險恐怖的怪異之地,他們也只能硬著頭皮前去一闖。 很快,那三個築基修士,便在七星坊那幾個看門修士誠惶誠恐的迎接下,步入了仙坊大門。 天空之中,虛月清等人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三位築基。 半山腰密林畔,那虎形妖獸亦趴伏灌木叢中,不眨眼地瞧著那三個探路炮灰。 看到門口那幾個守門修士迎接之時,誠惶誠恐的模樣,虎形妖獸眼中,不禁浮出一抹若有所思之色: “這反應,瞧著跟活人毫無差別啊……不愧是怪異,果然有些鬼門道!” 很明顯,這頭虎形妖獸,此時已被倪昆附體奪舍了——“幽泉血海”雖仍是“熟練”層次,但倪昆晉升無瑕道基之後,又開發出了附體奪舍之能。 話說,這能力,貌似是“血魔”的固有能力? 以倪昆如今的修為,可以附體奪舍一切築基境以下的生靈。 築基境的生靈,也可以試著附體奪舍,但風險就有些大。 因為附體奪舍的本質,乃是侵入對方識海,摧毀吞噬對方魂魄意識,全盤接收對方的一切。而築基修士再是孱弱,哪怕只是個下等道基,在自己識海當中,也擁有巨大的主場優勢。 要知道,就連元嬰修士,若是失卻肉身,要行奪舍之事,那也基本只會選擇築基境修士,不到萬不得已,連金丹修士都不願去碰。 倪昆縱是無瑕道基,“血海變”也詭譎陰毒,可他殺下等道基固然不費吹灰之力,想要以血海變奪舍頂替對方,卻也一樣要冒巨大風險。 事實上,以他現在的修為,奪舍的最佳對象,就是靈智未開的低階妖獸。 奪舍時輕輕松松,不會遭遇任何抵抗,奪舍之後,也不會受對方的情感、記憶干擾。 還能以“血海變”肆意催發其血脈潛能,體魄越是強壯,血脈越是優秀的妖獸,催發強化後的效果越佳。 像這頭劍齒虎妖獸,身為猛獸,體魄之強不必多說,血脈潛能亦頗為優秀,被倪昆附體之前,實力不過煉氣中期左右,經倪昆一番催發,立刻就脫胎換骨一般,達到了築基初期煉體修士的水準。 而人類修士的話,除非也是如倪昆一般,天生就有“銅皮鐵骨”之類的體魄天賦,否則很難通過催發血脈潛能,將肉身進行超階強化。 除了以上原因。 倪昆之所以不選其它妖獸,而是選擇奪舍附體一頭虎形妖獸窺視,還因與趙秀琳商議溜號避難之事時,聽趙秀琳給他提過一句,說是雖未曾見過虛月清,對她不甚了解,但隱約聽過一些傳言,說虛月清貌似甚喜皮毛華麗、雄壯威武的猛獸…… …… 此刻。 在空中的虛月清等人,以及林中的倪昆注視下。 那三個築基修士,以高度戒備的姿態進了仙坊,初時還一副提心吊膽、步步驚心的模樣,但很快,他們就漸漸松懈下來,好像正常逛街一般,走走停停,時而進入商鋪門店,時而與街邊小販討價還價,大半個時辰後,三人甚至分散開來,各行各路。 剛開始,倪昆還以為,那三個修士是在按照計劃正常探查——齊凌雲可是說過,只要裝作一切正常,並避開坊主府所在,那麽在起意離開之前,基本不會遇到什麽危險。 可漸漸地,他越看越覺不對勁。 那三個築基修士,有兩個分別進入一間酒樓,一家商鋪,之後再沒出來。 另一個修士在街上閑逛一陣,在小攤掏靈石買了幾件小玩意,漸漸進入坊市深處,也是不見了蹤影。 然後一直到天黑,都再沒有看到那三個築基修士的身影。 “所以,他們已經完蛋了?可究竟是什麽時候完蛋的?” 倪昆心中納悶,反覆回憶著白日所見的細節,不斷與齊凌雲幾次探索的經歷對比。 很快,他就明白問題出在哪裡了: 齊凌雲付出數次死亡的代價,探出了七星坊的部分規則。 所以他倪昆清楚,進入七星坊之後,只要裝作一切正常,便不會遇險。 可那三個築基散修不知道啊! 從他們初入七星坊時,那高度戒備、步步驚心的模樣來看,很可能剛進坊市,就已因為反應過激,觸犯了某種規則,然後瞬間同時掛掉。 掛掉之後,他們就已變成了坊市怪異的一部分,所以才會表現出漸漸松懈下來,在坊間正常逛街、購物的模樣。 至於他們是什麽時候掛掉的…… 倪昆確實目不轉睛一直緊盯著他們。 可是,七星坊的真容,乃是到處都是斷壁殘垣,遍地都是掉落的雜物。所有乍看活生生的修士,其本來面目,都是蒙皮骷髏般的行屍走肉。 但現在倪昆一眼看去,哪能看到半點七星坊的真面目? 能將一處破滅之地,演化成“真實幻景”的怪異,在倪昆,乃至金丹大修虛月清眼皮底下,乾掉那三個築基修士,卻不為任何人所覺,恐怕再容易不過。 倪昆轉移視線,看向空中。 夜空之中,那飛舟正散發出柔和白光,將飛舟及其方圓百丈映得一片通明。 虛月清等人靜靜佇立舟上,目不轉睛盯著七星坊,看上去並無半點不耐。 飛舟下方的厲鋒等築基修士,則個個神情凝重,面露不安。 此時七星坊已漸漸安靜下來。 街上已沒有了行人,鋪面亦皆已打烊。 隻一家青樓,還呈現著燈火通明之景,甚至因坊間清寂,可隱隱聽到從那青樓裡傳出的樂聲、行酒聲、調笑聲。 這時。 虛月清再度發號施令,黃裙女子容素素又抬手一陣指點,再度點出三名築基。 那三名築基彼此對視一眼,滿臉苦澀地朝著七星坊飛去。 快要接近七星坊大門時。 忽然,其中一個築基身上血光一閃,像是施展了什麽爆發秘術,整個人化作一道血色長虹,以驚雷掣電一般的疾速,向著遠處飛遁而去。 此人爆發出來的遁速,著實奇快無比,都趕得上倪昆“風雷翅”的風翅常態速度了。 但即便如此,飛舟上四個仙音派築基境妖女還是瞬間反應了過來。 那黃裙女子容素素一揮長袖,面前憑空出現一架錦瑟,正要鼓動瑟弦,虛月清忽然停手,作了個停止的手勢。 容素素不再出手,默默看著那道遠去的血虹。 飛舟下方的一眾築基,以及剩下那兩個被點出來去探索七星坊的修士,則神情各異地盯著那道飛速遠去的血色長虹,有的目露期待,有的則眼神詭異,乃至憤恨不甘…… 很快,那道血色長虹,便已遁出千丈開外。 而直至此時,虛月清方才抬手一指,清叱一聲: “灼!” 隨著這一聲清叱,血虹上空,驀地垂下一道碩大火柱,瞬間將那道血色長虹籠罩在內。 血色長虹一刹不到,便血光消斂,恢復成那試圖遁走的修士模樣,接著那修士身上靈光此起彼伏,飛出種種法符、法器乃至靈器,試圖抵禦火柱。 可即便是其看家靈器,亦隻閃爍了一下靈光,便靈光崩散,墜落下去。 其它各種靈光更是瞬間熄滅潰碎。 那轉瞬便被破盡一切防禦的築基修士淒聲哀嚎著,渾身皮肉焦枯,寸寸剝落,轉眼就變成了一副骷髏架。 那骷髏架也隻存在了短短數息,很快就化作灰燼,消散於夜空之中。 虛月清垂下手臂,俯視下方眾修士,淡淡道: “繼續。” 她沒有多說廢話,也無半字警告,可剛才那遁逃修士的下場,已確鑿無疑地宣示了她的威嚴,以及那根本不容任何築基反抗的恐怖手段。 先放你飛遁一千丈又如何? 我連法寶都不必動用,一字吐出,便可令你形神俱滅! 眾築基面色如土。 那兩個被點出探索七星坊的築基,更是面無人色,瑟瑟發抖。 在容素素又點出一人,補足三人之數後,又在虛月清冰冷目光注視下,戰戰兢兢飛落到七星坊大門前。 七星坊值夜守門的修士又誠惶誠恐迎了出來,打開七星坊大門,恭恭敬敬地送那三人入內。 同樣見識了虛月清手段的倪昆,一邊瞧著那三個築基修士,一邊心中暗自嘀咕: “虛月清那道火柱,感覺頂得住啊……唔,不能飄,她只是隨手施法,還沒有動用金丹法寶呢……” 下方。 那三位築基進了七星坊,躊躇一陣,又提心吊膽地循著已經空無一人的街道,向著那間唯一還在經營的青樓行去。 很快,他們便到了青樓門前,在龜奴點頭哈腰的恭迎下,進了青樓之中。 接下來又是一夜等待。 次日一大早,那三個築基,居然精神抖擻、容光煥發地出了青樓。 看見這一幕,天上的仙音派眾人,包括虛月清在內,眼中皆閃過一抹驚奇。 厲鋒等忐忑不安的築基修士,也統統精神一振,目露興奮。 就連倪昆附身的那頭劍齒虎妖獸,一雙虎瞳之中,都流露出一抹詫異,同時心中暗叫: “那三位道友不會這麽勇吧?七星坊中,可就剩行屍走肉了啊!” 好吧,這真相其他人還真不知道。如果看上去是美人,摸上去也是細皮嫩肉,戰起來也是活色生香……那真實還是虛幻,誰又能說得清呢? 此時坊間街頭,已經又出現了三三兩兩的行人。 一些商鋪、早點攤子也紛紛開業。 那三個修士沒敢吃早點,一邊低聲互相議論著什麽,一邊徑往七星坊大門處行來。 來到大門口,眼看離出門只差最後一步時,三人忽然齊齊停步。 略一怔忡之後,那三人齊齊仰首,看著遠處空中觀望的眾人,朝他們遙遙招手,像是在招呼他們進去。 瞧見他們這番作派,厲鋒等築基眼中興奮飛快散去,神情一垮,臉色又變得無比難看。 仙音派的虛月清等人,亦微微皺起了眉頭。 那三個築基修士招呼一陣,見空中眾人不為所動,便又自顧自回頭,重新回到坊市之中,與其他出現在早市上的人們一樣,逛著小吃攤,吃起早餐來。 之後,三人也各自分散,向著仙坊深處行去,很快又不見了蹤影。 空中眾人好一陣沉默。 虛月清垂首,再次看向厲鋒等築基修士。 眾築基個個呆滯木然,一副聽天由命模樣。 不過這一次,虛月清並未再派人進去——連續兩撥人,無論白天進去還是夜晚進去,都是一去不回,再派人進去,恐怕也是一樣下場。 炮灰也不能隨意消耗,接下來還有大用呢。 沉吟一陣,虛月清抬起手掌,向著七星坊方向隔空一按,清叱一聲: “滅!” 隨著她這一按一叱,天空轟然一震,一隻方圓百丈,色澤橙紅的的烈焰巨掌從天而降,向著七星坊疾按下去。 這一掌落下,七星坊中的修士,先是一陣驚愕,旋即爆發出各式各樣的恐慌驚叫,紛紛以最快的速度,向著巨掌籠罩范圍之外飛掠而去。 一切反應,都如同正常修士,驟遇突襲時的反應一樣。 然而。 當烈焰巨掌按落至七星坊上空十丈處時。 空氣之中,忽然蕩起一陣詭異波紋。 隨著那詭異波紋掃過。 那能將百丈之地,一擊化為熔湖的烈焰巨掌,極之突兀地平空消失,竟然一點波瀾都未掀起。 而正驚慌失措四散飛遁的坊間修士們,則紛紛停下,齊聲歡呼: “坊主萬歲!” “坊主神通蓋世,天下無敵!” “何方宵小,竟敢犯我七星坊?不知此地有坊主坐鎮嗎?” “跳梁小醜,不值一提……” 聽著坊間傳來的歡呼聲,嘲諷聲,看著坊間眾人那毫無表演痕跡的,再真實不過的劫後余生的慶幸反應,厲鋒等築基不禁滿面震撼,眼裡滿是不可思議。 容素素等仙音妖女,亦是容顏震動,隱現驚容。 虛月清則玉臉微沉,神情冰冷,驀地一揮火紅長袖,身前憑空出現一具寶光灼灼,通體火紅,有著赤金色鳳凰彩繪的古琴。 她雙手一按琴弦,奏出激昂琴音。 琴音震蕩之際,七星坊上空,憑空浮出一團火雲。 隨後那將整個七星坊一體籠罩的彤紅火雲之中,驀地響起一記嘹亮鳳鳴。 一隻通體燃燒著明黃火焰,胸腹內部的火焰,更已呈現熾白色澤的巨大火鳳,昂首展翼,冉冉升起。 火鳳巨翼一振,又在琴音伴奏之下,發出一聲嘹亮鳳鳴,然後向著七星坊俯衝而下。 這一曲,正是虛月清悟出的天音神通,火鳳燎原! 此火鳳,有焚山煮海之威,若虛月清不加控制,七星坊所在的整座赤霞峰,都要被火鳳焚成一片火海,乃至被煉為平地,化作一片熔岩火湖。 但現在,火鳳威能半點都不曾外泄,悉數凝聚於身,要一舉破掉七星坊這怪異之地。 然而。 那足以煉化整座赤霞峰的巨大火鳳,俯衝至七星坊上空十丈時,空氣之中,又詭異地掀起一陣空間波紋。 火鳳就像一頭扎進了另一個空間,轉眼之間,就消失無蹤。 容素素渾身一震,失聲道: “怎麽可能?” 一直神情冰冷,好像不會再有第二種表情的寧飛煙,眼中亦閃過一抹震驚。 七星坊中,眾修士的歡呼嘯叫則愈加熱烈喧囂,如雷震動。 倪昆更是字面意義上地“虎軀”一震,“虎目”大瞪,死死盯著七星坊——他並非為虛月清的神通所震撼,亦非為怪異之地輕松“沒收”那火鳳而震驚。 真正令他動容的,乃是“淺綠”突兀浮現的一行提示: 【發現渡劫秘寶。】 隨著這行提示。 淺綠面板上,投映出一道圖案。 那竟是一方紅蓋頭,紅蓋頭上,還繡著一個囍字…… “這紅蓋頭哪兒來的?我剛才為何沒有看到?” 倪昆震驚詢問。 “淺綠”只能通過他的接觸、觀察,發現渡劫秘寶的存在。 若他沒有親手接觸,或是親眼目睹過,縱渡劫秘寶近在咫尺,淺綠也無法探知。 可方才他分明沒有看到那“紅蓋頭”,難道淺綠……進化了? 正驚奇時。 淺綠又投影出一幕畫面,正是那火鳳展翅,撲擊坊市,於坊市上空十丈,莫明消失的景像。 而這一次,倪昆看到的畫面,就不再是一道若有若無的空氣波紋掃過火鳳,而是一張介於虛實之間,繡著“囍”字的巨大紅蓋頭,自七星坊中冉冉飄起,一下包裹、吞沒了那巨大的火鳳。 “原來如此!” 倪昆恍然。 他確實沒能看到那紅蓋頭的存在。 可是淺綠卻通過他的雙眼,以比他更高維度的視野,“看”到了那張連金丹大修虛月清,都沒有發現的紅蓋頭! “想不到……七星坊中,竟有渡劫秘寶存在!” 倪昆死死盯著七星坊,心中念頭轉動。 …… 當火鳳被憑空吞沒之後。 虛月清停下琴音,沒有再繼續召喚火鳳——那火鳳只是神通顯化,消失之後,還可再召喚一頭。 甚至若她全力施為,可以同時召喚出三頭通體熾白的火鳳。 火鳳被滅,也只是損失一些法力罷了。 法力耗盡之前,還可源源召喚,始終維持三頭火鳳同時存在。 但現在,虛月清卻停下了施法,甚至將寶琴都收了起來。 怪異之地,不可理喻。 兩次施法試探,已足以得出結論,七星坊這處因君玉嬌而出現的怪異之地,是無法用神通法術自外面直接擊破的。 至少,以她的實力,無法直接擊破。 這時,那一切反應看上去都好像一處正常仙坊的七星坊,終於顯出了幾分詭異。 當虛月清停止施法之後,坊中那些嘯叫不休,或隔空嘲諷虛月清,或狂拍坊主馬屁的修士們,很快就恢復了平靜,沒事人一般各做各事。 這樣的反應,顯然不正常——有哪個修士會在剛剛劫後余生之時,就如此迅速鎮定下來,繼續按照往常節奏過活的? 不過即便如此,在外觀察,也看不出更多的破綻。 虛月清又默默觀察一陣,忽然開口: “想要弄清楚此地異常,探清君玉嬌的狀況,恐怕得親身進去探上一探。” 容素素一驚,說道: “師姐三思!君師姐雖修為、實力不如您,可她現在已經變成了怪異……虛師姐您方才兩次施展神通,都未能對那小小七星坊造成任何影響,足證此地有多麽詭異。若是入內探查,恐怕……” “恐怕什麽?” 虛月清冷哼一聲,背負雙手,傲然說道: “在外,礙於怪異規則,我奈何不了那七星坊。進了七星坊內,難道君玉嬌還能像對付那些廢物散修一般,將我輕松拿下麽?” 容素素急道:“可是……” “沒有可是。”虛月清冷眼一掃容素素:“你在害怕?” 容素素連忙否認:“沒,沒有……” “廢物!”虛月清冷哼道:“別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浮妙山仙音派的上院弟子,堂堂名門築基,豈能如散修一般怯懦無能?” 容素素戰戰兢兢,伏身請罪: “師妹知罪,求師姐海涵!” 虛月清又冷哼一聲,沒再理會容素素,隻淡淡說道: “這七星坊看似詭異凶險,但其規則,其實已經擺在了明面。以第二批那三個築基散修的遭遇看來,進入坊市之後,只要一切依著坊市規矩行事,便不會有任何危險。” 後方又一個白衣女子問道: “坊市規矩?虛師姐的意思是……進入坊市之後,我等需按照修仙坊市的明面規矩做事?例如,不得飛行,不得鬥法殺人,不得強買強賣,不得搶掠偷盜,不得擅闖洞府……這些規矩?” 虛月清淡淡道: “不錯,正是如此。所以進入之前,先向那幾個看門的修士,仔細打探一遍這七星坊的所有規矩,牢牢記下,一一遵循,便絕不會有事。” 寧飛煙沉吟道: “但第二批那三個修士,在試圖離開七星坊時,還是出了問題。” 虛月清胸有成竹: “那就是另外的規則了。至於如何才能安然離開七星坊……” 她看向下方剩下的,已尚有十一人之多的厲鋒等築基修士: “我們還有足夠的人手可以慢慢試探,不是麽?” 虛月清之所以敢於一探此地,乃是因為她多年之前,曾經探過一處怪異之地,並且全身而退。 最重要的是,越是詭異凶險的怪異之地,越可能結出不可思議的天地奇珍。 如那梵淨寺,就有聖舍利、功德金蓮這兩樣結丹至寶。 而虛月清曾經探索的那一處怪異之地,也成就了她結丹的機緣。 原本她雖根骨上佳,築就的也是上等道基,可因築基境時受過重創,損及根基,本無法再修複,最多也只會有下品金丹的前程。 但在那處怪異之地,她卻得了大造化,不僅補全了根基,還一舉證得中品金丹。 有過經驗,甚至吃過甜頭,再加上君玉嬌修為實力皆遠不如她,還看出了一些七星坊的規則,以虛月清的自信、經歷,又豈會躊躇不前? 這處新生的怪異之地,還從未有人自裡面全身而退過。 她虛月清第一個探索,若是成功,說不得,就能攫取最大的好處。 即便失敗,淪陷其中,不得離開,她也有信心在坊間保住性命,等待宗門元嬰大佬來援。 至於其他築基,乃至那四位築基境師妹…… 都是些與她隔了三百年的後輩師妹,彼此生命都不在同一個層面,能作她虛月清的炮灰,為她探路,也是她們的福報。 當下虛月清催動飛舟,朝著七星坊大門飛去。 厲鋒等十一個築基修士,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這一幕,直看得倪昆心中大訝: “居然都這麽勇的嗎?堂堂金丹,就這麽不珍惜生命的麽?” 正驚詫時。 天空之中,正自徐徐降下飛舟,往七星坊門口落去的虛月清,忽然側首,望向半山腰處,倪昆潛藏的灌木叢。 同時一道浩瀚如嶽,磅礴似海的神念威壓,轟然降臨在倪昆身上。 “……” 倪昆無語,知道自己被發現了。 沒辦法,他窺視的時間太長了,且頻頻矚目虛月清,金丹修士靈覺何其敏銳?他若只看一兩眼也就罷了,但如此頻頻觀望,不被她察覺才怪。 但倪昆一點不慌,老神在在趴在灌木叢中,甚至還前爪按地,伸著懶腰,張開嘴巴,大大打了個呵欠。 隨後,金丹修士那宛若實質的神念,便如同一隻大手,將他龐大虎軀一把攥住,攝著他朝飛舟那邊飛去。 倪昆沒有試圖施法逃走。 也沒有英勇無畏地爆發風雷翅,瞬移到虛月清面前給她來個貼臉自爆,糊她一臉男兒熱血。 他只是在被那神念大手攝起之時,作本能掙扎狀,咆哮著用四隻虎爪死死摳住地面,借著全力對抗那強橫神念的時機,很自然地折斷後爪一根指甲,落進了虎爪摳出的,一道深深的土溝裡。 而那根斷落的指甲末端,凝著一滴紅寶石般晶瑩的血珠。 然後,他就被那神念大手攝得離地飛起,身不由己地朝著飛舟飛去。 有諸多築基炮灰,有金丹大修扛雷,還有足夠多的保命後手,這七星坊,探得! 【注意看,換新封面了……求勒個月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