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仙莫敌之勇

第79章 078,我背靠金丹你敢灭我满门?
  第79章 078,我背靠金丹你敢滅我滿門?
  【萬字巨章!】
  “韓琛,所有人皆言你父子該殺,韓氏當滅,你還有何話可說?”
  齊凌雲盯著韓琛,冷聲說道。
  其實三家修士紛紛陳情請殺時,她就想直接動手滅殺韓氏父子了,省得夜長夢多,拖出變數。
  然而倪昆卻傳音叫她先等一等。
  這當然不是倪昆想要玩弄獵物了——看過那麽多反派死於話多的案例,他本來也沒有玩弄獵物惡趣。
  之所以叫住齊凌雲,沒讓她立刻痛下殺手,乃是因為韓家若只是仗著假冒的背景,不可能穩居四大家族之首這麽多年。
  其他三家都有來歷背景,家主、長老們也都不是傻子,怎麽可能任憑韓家仗著無法證實的背景,就凌駕於他們三家之上?
  所以在倪昆看來,韓家一定還有著某種隱密恃仗,足以令其他三家忌憚。
  現在不趁著三家反水,掌控局面之時,把韓家的秘密挖出來,日後說不得什麽時候就會突然爆雷,打己方一個措手不及。
  果然,即使三家皆反水,滿堂請殺聲,韓琛居然並未驚怒交加,反而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乃至滿臉輕蔑地橫眉一掃眾人,淡淡道:
  “堂中眾人,都是些愚不可及的蠢貨,曾與他們為伍,實是老夫的恥辱。”
  曹家家主冷笑:
  “好你個韓老賊,死到臨頭,居然還敢猖狂!”
  “死到臨頭?”
  韓琛呵呵一笑,淡淡道:
  “巡查使大人,現在三家蠢貨皆已反水,我父子三人又被禁製鎮壓,局面已盡在伱掌控,你要殺老夫,當然反掌可為,要滅韓氏,也是輕而易舉。但是……”
  他森然一笑:
  “殺了老夫,滅掉韓氏之後,老夫擔心,巡查使大人,恐怕再也走不出九連山了……”
  聽得此言,三家家主皆微微色變,顯然從韓琛這有恃無恐的凌厲語氣中,想起了什麽令他們忌憚的事情。
  齊凌雲則不動聲色,輕聲道:
  “韓老賊,本使可不是被嚇大的。你這等招搖撞騙之輩,以為說兩句狠話,虛聲恫嚇一番,就能鎮住本使?”
  “招搖撞騙?虛聲恫嚇?”
  韓琛搖搖頭:
  “老夫承認,浮妙山元嬰長老親族之說,確實只是謠傳,甚至這謠言還是老夫刻意製造,之後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任憑謠言流傳,以增韓家威勢……
  “但,曾、陳、曹三家雖都是蠢貨當道,可他們也都自有根腳、底蘊,單憑這一個真假難辨的傳言,又怎可能任憑我韓家壓他們一頭?
  “他們真正服氣我韓家的原因,巡查使不妨仔細問上一問。瞧瞧老夫先前所言,究竟是否虛聲恫嚇。”
  齊凌雲雙眼微眯,看向三家家主。
  “巡查使大人……”
  曾家家主臉色有些難看,緩緩說道:
  “一個甲子前,曾某剛繼位家主不久,韓老賊邀曾某前去九連山深處,一處叫‘幽魂林’的地方聚會。當時陳道友、曹道友也都接到了邀請……”
  陳家家主接道:
  “曹老賊借口邀我們對付一群屢次襲擾商道的‘赤睛火猿’,同時取火猿釀的‘猴兒酒’慶賀曾道友繼位家主,把我們三人都聚在了一起。之後,在那幽魂林聚會之時……”
  說以這裡,他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像是想起了什麽不堪回首的記憶。
  曹家家主語氣凝重地接著說道:
  “當我們四人齊聚幽魂林時,一道無形威壓驟然降臨。威壓之下,我與曾道友、陳道友霎時渾身發寒,如墜冰窟,識海脹痛,如臨天敵,乃至戰戰兢兢,手腳麻痹,幾乎動彈不得……
  “唯獨韓老賊,始終談笑自若,毫無異狀,顯然那無形威壓,只針對我等三人,卻對與我們近在咫尺的韓老賊網開一面!”
  聽到這裡,齊凌雲緩緩說道:
  “你們三人,築就的皆是中等道基,神念雖不能像上等道基一樣,以無形威壓不戰屈人,卻也足夠抵抗上等道基的無形神念凌迫。
  “縱然是築基圓滿的上等道基,也無法純以神念,就震懾地你們手腳麻痹、動彈不得。所以,此無形威壓,很可能是金丹級的神念威壓。”
  曹家家主苦笑道:
  “巡查使大人所言甚是。正因有過那次遭遇,我等三族,才會容韓家凌駕於我等之上,對我等頤指氣使……”
  齊凌雲道:
  “你們可曾見到那位金丹?”
  三家家主皆搖頭:
  “不曾。幽魂林中那位金丹,只是以神念威壓震懾了我們一番,並未於我們面前現身。韓老賊當年刻意邀我們齊聚幽魂林,當是純為威懾我等,以坐實他四族之首的地位。”
  齊凌雲又道:
  “六十年前那次之後,可還有過同樣的遭遇?”
  三家家主又同時搖頭:
  “只有過那一次……”
  雖隻那一次,但即便過去六十年,此事亦令他們記憶猶新,始終對韓琛忌憚不已。
  當然,三家家主今晚敢於反水,倒不是說他們不忌憚“幽魂林”那位神秘金丹了。
  僅僅只是因為,巡查使齊凌雲背後,也站著一位金丹。
  並且那一位,還是近年來,在南海有著不少傳聞,曾與天劍金丹戰得海嘯滔天、荒島陸沉的上宗真傳。
  兩相權衡,還是那位仙音上宗金丹真傳,無憂谷行走君玉嬌的威懾力更大。
  “只有六十年前那一次麽……”
  齊凌雲又不動聲色,看向背負雙手,傲立堂中,閉目養神的韓琛,淡淡道:
  “韓琛你不愧是能活過築基修士二百四十壽元大限的老賊,居然還結交了一位金丹大修……果真有幾分際遇。”
  韓琛淡淡道:
  “身為無門無派的散修,能走到老夫這一步,連整個家族都一並提攜起來,哪個又沒有幾分機緣際遇?”
  “倒也是。”齊凌雲緩緩頷首,忽然唇角勾起,莫明一笑:“六十年過去了,幽魂林中那位金丹,可恢復行動能力了?”
  “……”
  韓琛緩緩張開雙眼,面無表情看向齊凌雲。
  齊凌雲雙手按著座椅扶手,居高臨下,極具壓迫力地俯視韓琛,冷聲道:
  “老賊你膽略驚人,胃口也是驚人,不僅敢於製造流言,力壓三族,奪取仙坊最大份額的利益,還敢於謀害上任坊主,私藏封印仙坊大陣控制正印……
  “以你之膽量、胃口,倘若你背後那位幽魂林金丹,真能行動自如,你韓家怕是早把其他三族,排擠地喘不過氣來!甚至早將他們驅逐出去,獨霸仙坊了!
  “但你並沒有這麽做。你未曾這麽做的原因,我想,也並不是因為忌憚我仙音派——只要你能始終滿足奉予上宗的貢賦,上宗又豈會對這‘流放之地’多加理會?四家分權也好,你一家獨霸也罷,只要貢賦不缺,上宗的大人物們,都是懶得計較的。
  “以你之老謀深算,當然不可能算不出這一點。以你之膽大包天,當然也不可能不敢搏這一把。之所以沒有獨霸仙坊,乃至佔據的利益分額,都隻比其他三家多出一成不到,不是你不想,而是你不能!
  “你背後那位幽魂林金丹,怕是只能躲在幽魂林中苟延殘喘,根本見不得光!你對此心知肚明,所以並不敢太過逼迫三家,怕逼迫太甚,激得他們憤起反抗,拆穿你的畫皮!
  “由始至終,你韓老賊都在扯大旗,畫虎皮,今晚亦是為了保命,故作有恃無恐,試圖以那幽魂林的神秘金丹,令本使忌憚……呵,騙子就是騙子,死到臨頭,還在虛張聲勢!”
  說話時,她緊盯著韓琛雙眼,試圖從他眼中捕捉到一抹心虛。
  然而這老賊活了太久,經歷太多,城府太深,無論表情還是眼神,居然都沒有絲毫變化,仍是一副有恃無恐模樣,甚至眼中還浮出一抹恰到好處的譏諷。
  待得齊凌雲此番話說完,韓老賊更是哂然一笑,悠然道:
  “既如此,齊巡使還與老夫廢話作甚?殺了老夫就是。至於誅殺老夫之後,巡使大人是否有命走出九連山……諸位盡可拭目以待!”
  此話一出,三家家主已經完全摸不透韓老賊的真假了。
  齊凌雲那番話,聽上去有理有據,可謂將韓老賊剖析得明明白白,三家家主當時就好一陣羞惱:
  敢情韓老賊當年就是仗著一個苟延殘喘、動彈不得的金丹,生生威懾了他們一個甲子!
  現如今,幽魂林那神秘金丹,甚至說不定早就已經入了土!
  三家家主本已覺著事實恐怕就是如此,可瞧見韓老賊眼下的作派,再聽他那哂然譏誚乃至挑釁的話語,心裡又開始驚疑不定:
  難道六十年過去,幽魂林那神秘金丹不僅沒死,反而還漸漸好轉,能夠行動自如了?
  可這……會不會又是韓老賊的一次欺詐?
  這老騙子以此恫嚇齊巡使,叫她心存忌憚,不敢痛下殺手?
  畢竟,齊巡使背後雖有金丹真傳,可那位金丹真傳君玉嬌,現在恐怕並不在九連山中……
  三家家主驚疑不安,難斷真假,齊凌雲卻是冷冷一笑:
  “你既求死,本使成全你就是。”
  話音未落,纖指已然一掃琵琶,撥動琴弦!
  轟!
  琵琶弦動,驚雷乍起。
  滾滾驚雷聲中,被坊主府禁製鎮壓得動彈不得,連法力都無法運轉的韓老賊,驀地瞪大雙眼,始終波瀾不驚、深不可測的眼神,終於浮出一抹難以置信的震驚:
  “你真敢殺我?”
  “廢話!”
  轟轟!
  雷音轟鳴之際,韓老賊身上驟然靈光一閃,飛出一柄看著平凡樸素的油紙傘,傘面自行撐開,懸於韓老賊頭頂,嗡嗡旋轉,垂下一道水波狀光幕,將韓琛護持在內。
  無形音雷轟在光幕上,直將光幕炸得光屑飛濺,震顫不休,但韓老賊本人卻暫且無恙。
  這就是韓琛的中品靈器“千機傘”。此傘攻防一體,妙用多端,即使韓老賊法力受禁,無法主動催動此傘反起反擊,此傘亦可應激而動,自發護主。
  倘若此時三家未與韓家翻臉,那麽趁著千機傘自動護主之時,三家聯手發難,齊凌雲勢必難以專注對付韓老賊。
  趙秀琳也要一邊維持禁製鎮壓,一邊先圖自保,局面就會變得被動且危險。
  但三家此時已然與韓家撕破臉皮,恨不得韓老賊速死,又豈會出手相助?
  個個袖手旁觀,冷笑連連。
  沒有主人法力支撐的靈器,再怎麽通靈護主,也支撐不了多久。
  轟轟轟!
  連續三波無形音雷之後,“千機傘”垂下的水波光幕終告破碎。
  “不……爾等背盟叛徒,不得好死!老夫在九幽地獄等著你們……”
  淒厲慘呼聲中,韓老賊渾身震顫著,轉眼便被炸得四分五裂,殘肢鮮血拋灑一地。
  韓老賊一死,他兩個兒子頓時渾身顫抖,臉色慘白,正要開口討饒,齊凌雲又一掃琵琶,無形音雷狂轟濫炸,轉眼就將韓成法、韓成道二人身上應激自發的幾道護符靈光淹沒,二人身軀亦步韓琛後塵,被炸成了碎塊。
  看著韓家三人那散落滿地的殘肢鮮血,三家築基也不禁微微色變。
  他們當然並不是怕了這血淋淋的場面。
  三家築基修士們,見識過不知多少類似的場面,甚至親手製造過不知多少比這更加殘忍血腥的場面。
  之所以面色微變,純是因為兔死狐悲罷了——先前還恨不得韓家老祖速死,韓氏一門速滅,可當真見到韓家父子慘死,想起與韓家曾經的盟約,想起曾與韓家共同瓜分仙坊權柄利益,架空乃至共謀坑死上任坊主,三家家主一時間還是忍不住心中發寒。
  現在韓家父子三人皆死,其中韓琛還是九連仙坊最強的築基大修……
  倘若巡查使真如韓琛所說,此次乃是要將四族一體覆滅,突然對他們翻臉……
  坊主府禁製,眼下可是又空出來了。
  又可以再次鎮壓三到四個築基修士。
  若再有三四個強築基被禁製鎮壓,現場剩下的築基,怕是連與巡查使齊凌雲一方魚死網破的能力都沒有了!
  就在三家家主暗自擔憂,場中氣氛漸漸變得有些微妙時。
  齊凌雲淡淡說道:
  “經本使查證,韓家父子乃謀害上任坊主的元凶。此時元凶既已覆滅,隻待誅除韓氏一門余孽,十一年前的舊案,便可算是徹底了結了。”
  聽得此言,三家家主及一眾築基頓時齊齊松了口氣,同時對著齊凌雲拱手一揖,作心悅誠服狀:
  “巡使英明!”
  那曾家家主更是主動請纓:
  “曾家願為巡使前驅,盡起族中精銳,攻破韓家護宅陣法!”
  陳家、曹家兩家家主亦不甘示弱:
  “我等亦願率族中精銳子弟,為巡使大人效犬馬之勞!”
  “很好。”
  齊凌雲微一頷首,高傲淡漠的眼眸當中,流露出一抹讚許:
  “韓家寶庫不許輕動,其余財富,任憑爾等自取。韓氏滅後,原本韓家在仙坊的職位、商鋪,亦由你們三家分配。
  “本使只有一個要求:除了每年奉予宗門的貢賦不得短缺之外,本使也要收取一份供奉。本使要的也不多,就比照韓家從前每年進項的三成吧!”
  聽得此言,眾人更喜:
  不怕你有需求,就怕你沒需求。
  若巡使大人一無所求,三家等還要懷疑巡使是否真會過河拆橋。
  現在齊巡使不僅要獨佔韓家的寶庫,盡取韓家多年積累,今後還要收取從前韓家每年收益的三成,作為她的私人供奉……
  那麽為了今後幾十年、上百年乃至數百年源源不絕的進項,這位齊巡使不僅不會對三族發難,甚至還會成為三族在上宗的有力靠山。
  齊巡使築就的可是上等道基!
  即使在仙音上宗,每三年一期的數百天才,能築就上等道基者,也不過寥寥三五人,少的時候更是只有兩三人。
  以齊巡使的功底,將來必定金丹有望!
  若能靠上一位貨真價實的上宗金丹靠山,三族的權柄、利益,至少也能再延續數百年,且日後上宗再派來新的坊主,就得真正看三族眼色行事。
  三位家主一時心頭火熱,帶著眾築基噗嗵一聲跪倒在地,大禮一拜:
  “巡使英明!我等願為巡使效死!”
  齊凌雲長袖一拂:
  “去吧,為本使攻破韓家!”
  “遵法旨!”
  三家築基站起身來,曹家家主曹真看一眼混在一眾築基當中,試圖蒙混過關的韓家客卿於飛龍,冷笑一聲,指著於飛龍說道:
  “稟巡使,此人名叫於飛龍,乃韓家客卿長老,是否要將他就地正法?”
  於飛龍一個激靈,再次跪下,叩首大叫:
  “反正了!巡使大人明鑒,於某已經反正了!我對韓家陣法禁製有所了解,也熟悉韓家祖宅地形,願為眾位領路!”
  眾人不敢擅斷,等齊凌雲定奪。
  齊凌雲淡淡道:
  “既然只是外姓客卿,準你立功贖罪就是。”
  於飛龍感激涕零,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大人英明!”
  “還有這丫頭!”曾家家主也跳了出來,指著自韓琛父子伏誅後,便垂首縮在一旁,不發一語的韓錦繡:“這女年紀雖小,根骨資質卻非同一般,斬草當除根,不能留此後患!”
  陳家家主亦道:“不錯。陳某願為巡使代勞。”
  齊凌雲淡淡道:“此女年紀不過十二三歲,修為不過煉氣三層,有何值得本使忌憚?所謂斬草除根,無非是對自己沒有信心的弱者行徑。以本使境界、天賦,豈會畏懼被這小丫頭趕超?倘若真有那一日,那也是本使自己無能,該當受死。”
  三家家主齊齊讚歎:
  “巡使大人氣魄恢弘,我等自愧不如!”
  同時心裡又在暗道:
  看來,這是巡使大人留下來製約我等的手段了!
  以韓錦繡的根骨天賦,巡使大人稍加栽培調教,韓錦繡前程便不可限量。
  而以仙音派駕馭人心的手段,經巡使大人調教之後,韓錦繡不僅不會記恨巡使大人滅韓氏滿門之仇,反而會對巡使大人今日留她性命的恩情感恩戴德,隻將仇恨記在背叛盟約的三族頭上。
  將來三家若不聽巡使大人使喚,供奉了短缺,巡使大人就可放出韓錦繡撕咬三族……
  翻手為雲覆手雨,人未至,先落子,走一步,算三步,反掌之間,斷韓琛生死,決韓氏存亡,又順手落一閑子,為將來留下一著後手……
  不愧是上宗高修,果然心機深沉、恐怖如斯!
  三家家主正感慨時,齊凌雲又道:
  “韓忠,你和於飛龍同去,為三家帶路。”
  “是!”韓忠躬身一揖,來到於飛龍身邊:“於長老,諸位,咱們走吧!”
  當下三家家主及眾家築基修士,隨韓忠、於飛龍出了大堂,自去進攻韓家大宅了。
  大堂之中,只剩下滿地殘肢鮮血,以及縮在角落裡,低頭垂眸不發一語的韓錦繡。
  直至此時,侍立齊凌雲身側,全程未發一語,只在暗中傳音,掌控節奏的倪昆,才上前一步,抬手朝著堂中鮮血殘肢遙遙一抓。
  滿地鮮血頓時飛起,屍塊也紛紛乾癟枯朽,待至所有鮮血匯聚一處,凝成一條懸於空中的微縮血河,倪昆又輕輕一招手,那血河便凌空飛來,被他收入袖中。
  趙秀琳則上前收起韓家父子遺下的靈器、儲物法器等物。
  做好這些,齊凌雲又輕輕一掃琵琶,將地上乾屍震成齏粉,吹出大堂之外。
  之後看著垂首縮肩,肩頭還在微微聳動的韓錦繡,淡淡道:
  “抬起頭來。”
  韓錦繡抬頭看向齊凌雲,那清秀水靈的小臉上,雖然滿是淚水,可她眼神之中,卻瞧不見一絲害怕,更無任何仇視痛恨,反而透著一抹難言的快意。
  “你在喜極而泣?”齊凌雲淡淡道:“你很開心?”
  韓錦繡抽了抽鼻子,仰起小臉,腰背挺得筆直,毫不畏懼地與齊凌雲對視:
  “不錯!韓老賊父子三人伏誅,韓氏一門覆滅,我開心得很,開心地都哭起來了!”
  齊凌雲奇道:
  “為何?韓琛是你祖父,韓成法是你生父,韓成道是你二叔。我殺了你的親人,滅了你的宗族,你不恨我,反而開心流淚,這究竟為何?”
  趙秀琳、倪昆也饒有興趣地瞧著韓錦繡。
  齊凌雲另一側,同樣自進入大堂之後,便全程不發一語,只在對峙之時,亮出冰晶柳枝秘寶,壯己方威勢的黑煞,冷酷淡漠的灰瞳當中,亦浮出一抹好奇。
  “因為韓家從前根本沒拿我當人!”
  韓錦繡雙手捏拳,咬牙道:
  “我娘原是個散修,雖然過得清苦,卻也自在,卻因生得美貌,被韓成法看中,強擄進韓府作了婢女,受盡他凌辱……
  “我出生後,韓成法從未看過我一眼,反而將我娘打發去靈田種稻……我娘想,種稻便種稻吧,只要能不受欺凌,將我養大,她什麽都可以忍。可沒有想到……韓成法對我娘已沒有興趣了,他和韓成道的幾個畜牲兒子卻……”
  說到這裡,她再度哽咽,淚水更是奪眶而出:
  “那時我還不到一歲,他們以為我不懂事,卻不知我自半歲起,就已經能記事了……我眼睜睜著著娘親受盡畜牲欺辱,卻除了哭之外,什麽都做不了……
  “後來娘親想明白了,若再在韓府呆下去,不僅她將生不如死,我將來,恐怕也會像她一般,被凌辱折磨……於是在我兩歲那年,她便想帶我逃出韓府,卻不幸逃跑失敗,被韓家畜牲抓回去,當著我的面,生生凌辱至死……
  “可笑那個時候,他們居然覺著我只是兩歲小娃,不會記事,卻不知道我將一切都瞧在眼裡,記在心裡,至今不敢忘卻!
  “之後幾年,我名義上是韓家庶小姐,實際上卻連個心腹仆人的家生子都不如,受盡欺凌責打,最慘的時候,住的是柴房,還要與圈養的靈獸爭食……直至十歲那年,韓琛老賊親自為族中小輩測試根骨,發現我根骨不凡,我才總算過上了人該過的日子……”
  齊凌雲道:
  “照這麽說,韓琛老賊對你有恩,你該謝他才是。”
  “他只是想利用我,助他韓家更進一步而已!”
  韓錦繡恨恨道:
  “再說了,養出那麽一家子喪盡天良的禽獸,韓琛老賊再是裝成和藹可親的慈祥祖父,再是將我的待遇提到比嫡孫還高,又豈能欺得了我?韓家罪孽的根源,就在於韓老賊!我半歲就能記事,可不是什麽不知事的蠢小孩,對此一清二楚,豈會受他蒙蔽!”
  “不錯,你確是個聰明懂事的小丫頭。”
  看著下面那個滿臉倔強,余恨未消的小丫頭,齊凌雲眼神隱隱有些恍惚,想起了幼時的自己。
  出生落地就在教坊司的她,在她娘親死後,也是過著受盡欺凌的生活。雖然她的記憶力不像韓家丫頭那般天賦異稟,可有些印象深刻的經歷,亦至今令她記憶猶新。
  雪地裡打著赤腳打掃庭院,凍瘡破裂,腳掌刀割一般的痛苦……
  一整天水米未進,天黑後縮在柴房中,啃著冰疙瘩一般的冷硬窩頭……
  失手打碎茶盞被一腳踢倒在地,手掌、臀腿皆被碎瓷扎破,哭破喉嚨也沒人可憐,反又招來幾記耳光的淒慘……
  感同身受之下,她看向韓錦繡的眼神,不禁變得柔和:
  “想不想親手報仇?”
  韓錦繡眼睛一亮,用力點頭:
  “想!”
  齊凌雲道:“告訴我,他們的名字。”
  韓錦繡不假思索,報出連串名字,皆是凌辱折磨過她母親,乃至將她母親凌辱至死的韓家子弟。至於那些欺侮打罵過她自己,逼她饑寒交迫的那些仇人……
  反正今晚都要死,她已沒興趣自己動手了。
  但娘親的仇,她一定要親手來報。
  說完那些姓名,她又遺憾道:
  “可惜有個叫韓威的畜牲,早兩個多月就已經死了,也不知是哪位英雄殺了他。”
  齊凌雲微一頷首,給了趙秀琳一個眼神。
  趙秀琳取出一張傳訊飛符,將韓錦繡報出的名字說了,吩咐道:
  “這些人,都抓活的,留著巡使大人處置。”
  說完放出飛符。
  做完這些,齊凌雲問道:
  “你既根骨不凡,可願隨我修行?”
  韓錦繡猶豫一陣,脆聲道:
  “姐姐你們幫我報仇,我很感激你們。可是,我想去天劍宗學劍,將來想要行俠仗義,斬妖除魔,懲奸除惡,專殺韓家這樣的畜牲……”
  齊凌雲面無表情:
  “幫你報仇的,可不是什麽天劍劍俠,而是我這魔門妖女,是你要斬除的妖魔。就衝這句話,我現在就該殺了你。”
  韓錦繡抿了抿嘴,但還是一臉倔強地說道:
  “我知道這話不該對你說,我本來也可以說假話,先哄過你。但你既幫我報了仇,還許我親手為娘親報仇,我便不想騙你。反正我就是要學劍,就是不想進仙音派做妖女!”
  黑煞忍不住說道:
  “功法神通無所謂正邪,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
  “不對!”韓錦繡正色道:“我娘生前說過,功法神通各有稟性,會影響人的心性。尤其魔道功法,大多主掠奪、奴役、殘殺、毀滅,極容易扭曲人的心性……”
  “……”
  看著堂下侃侃而談的小丫頭,堂中幾個大人皆無話可說。
  沉默一陣。
  齊凌雲緩緩道:
  “你先下去休息,等報完仇,再來論說你的道途。”
  叫趙秀琳將韓家丫頭送去偏廳休息,齊凌雲看向倪昆:
  “是你要我留那小丫頭一命的,你說,該如何安排她?”
  扮著僵屍的倪昆,摘下黑鐵面具,露出皮包骨頭,遍布墨黑魔紋的骷髏臉頰,拿短匕一般的三寸指甲撓了撓下巴,發出一陣刮蹭鋼鐵般的嚓嚓聲,喃喃道:
  “她想學劍,想走正道,這是好事……”
  倘若世間盡是天劍宗白雨霏一樣的真好人,他倪昆哪用得著這麽辛苦?
  大可以秉“青帝長生經”的和諧之道,安穩渡日,和平修仙。
  齊凌雲道:
  “你想將她介紹給那一位?但你與那位分別已經一年有余,她只怕早就回歸宗門了。”
  倪昆不置可否,沉吟一陣,說道:
  “罷了,先將小丫頭留在坊主府,隨便安排她做點差事,至於其它,以後再說吧。反正她現在年紀還小,又只是煉氣境,有的是時間慢慢確定道途。話說回來,那小丫頭根骨真的不錯?”
  齊凌雲鄭重頜首:
  “我以神念探查過,單論根骨,那小丫頭恐怕還在我之上,與寧飛煙都不相伯仲。至於悟性……她半歲即可記事,年紀小小就能分辨真偽,不被韓琛老賊所惑,她之悟性,恐怕也不低。”
  倪昆搖搖頭:
  “嘖,那還真是良材美質了……”
  黑煞忽然開口:
  “那你不如收她做弟子?”
  倪昆搖頭:
  “我?我不行。我自己都只是個煉氣境呢。再說,我的功法也不適合教徒弟。”
  黑煞道:
  “也對。青木長春訣實在太爛了。你這變身的法門,又太過邪氣魔性,那小丫頭心慕正道,認定功法正則正,功法邪則邪,怕是不願學你。”
  “……”
  倪昆無語,他壓根兒不是這麽個意思好吧?
  他修煉的青帝經,明顯已經落後時代,已不適應當今天地——他根骨再爛,那也是能用六年時間,把青木訣修到煉氣三層的,怎麽也能算中等偏下的根骨。
  經六枚“千秋果”淬煉,根骨絕對已躍升至上等極優,可修煉青帝經還是那般緩慢,那就絕不是他自己的問題,隻可能是功法的問題。
  倪昆甚至懷疑,“青帝長生經”之所以被簡化成了“青木長春訣”,很可能就是因為原版功法已無法正常修煉。
  只能在刪減改版成青木訣之後,才能正常修行,而這,也導致原版的青帝經徹底失傳,以至連那般見多識廣,連“魔天六道”這等大神通都有的靈師姐,都不知道青木訣的根腳。
  青帝經功法問題很大,恐怕只有能夠磕丹證道,且有潛能點可以硬頂的倪昆能夠修行有成。
  他若以青帝經教徒弟,那再好的良材美質,恐怕也要白白浪費掉。
  至於魔天六道……
  這可是連靈師姐都不敢嘗試駕馭的魔道大神通,不得靈師姐準許,他又豈會傳給他人?
  這時,黑煞又忽地問道:
  “你是否早已料到,韓家除了那招搖撞騙的假背景,還有真正懾服其他三家的恃仗?”
  倪昆頷首道:
  “不錯。此事早在我預料之中。”
  黑煞道:
  “雖然這位齊妖……嗯,齊師姐的推論合情合理,韓家背後的那個幽魂林神秘金丹,恐怕不良於行,乃至苟延殘喘,離不得幽魂林,這才令得韓家不敢獨霸仙坊,可萬一……”
  “不會有萬一的。”
  倪昆微微一笑——他笑容原本極有魅力。
  本尊的笑容溫和爽朗,令人如沐春風,血魔狀態時,笑容溫文爾雅,配上那骨子裡的瘋狂殘忍,別有一種魔性魅力。
  但是現在這天鬼狀態……
  臉是蒙皮骷髏,還遍布墨黑魔紋,嘴角一動,就要呲出森森獠牙,他這笑容,就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猙獰可怖了。
  當然倪昆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因為齊凌雲也好,黑煞也罷,面對他這笑容,都沒有表現出絲毫不適,一副見慣妖魔鬼怪的模樣。
  所以倪昆也就保持著那猙獰笑意,以沙啞難聽的聲音,繼續說道:
  “就算真有萬一,韓家背後那位幽魂林神秘金丹真能夠行動,我也有絕對把握……”
  他看著黑煞,面容雖猙獰,眼神卻分外誠懇:
  “留住有用之身,將來修煉有成,回來為你們報仇雪恨。”
  “……”
  黑煞臉上戴著黑鐵面具,面具下什麽表情看不見,可他的眼神,卻分明在說:你他娘的是不是在逗老子?
  好吧,倪昆除了絕對有自保的把握,還有萬一真出了問題,也能頂住金丹強襲,撐來救援的把握。
  仙坊這還有護山大陣呢。
  倘若幽魂林金丹能夠行動,在韓家覆滅之後,突襲九連仙坊,也可以催動護山大陣抵擋。
  就算仙坊護山大陣的正印徹底遺失,有已經反水的三家手中的三枚副印,再加上韓家掌控的那枚副印,四枚副印聯合,足以將仙坊大陣全力運轉。
  而仙坊大陣,全力運轉之時,足以在金丹圓滿的修士猛攻之下,支撐月余之久。無非就是要每個時辰,燒掉五千靈石而已。
  這一個時辰五千靈石,一天六萬靈石的消耗,看起來驚人,可抄了韓家寶庫之後,又豈會缺靈石?
  不夠也沒關系。
  曾、陳、曹三家背盟反水,害韓家滅門,他們難道就不怕韓家的靠山報復?
  若金丹真個來襲,他們也得乖乖拿靈石填大陣!
  有護山大陣在,倪昆多的是選擇:
  或發動白雨霏贈他的龍鱗信物,請白雨霏來援。縱使相隔千山萬水,以金丹真龍飛遁之速,一個多月的時間,怎麽也夠她趕來了。
  此外,那位真正的巡查使,抵達仙坊的日子,也就在最近這陣子了。
  還有坊主府的傳送陣,也能向仙音派求援。
  無論那位真巡查使,還是坊主府傳送陣,說不得,都能把君玉嬌真個招過來。
  總之,倪昆今晚這一系列建立在“上宗巡查使將至”基礎上的謀劃,一旦進行到將曾、陳、曹三家,與韓家盟約割裂的步驟,就斷無失敗的可能。
  事實上,割裂四家盟約的計劃,倪昆也不認為會有失敗的可能。
  齊凌雲乃是貨真價實的仙音派築基大修,冒充巡查使本就天衣無縫。
  又扯著近年在南海有頗多傳聞的君玉嬌大旗,再將目標暫定為韓家一家,隻盯著韓家窮究猛打,作出不牽連其他三家,乃至要與其他三家共同瓜分韓家利益的姿態,實力壓迫、利益誘惑之下,其他三家,又怎麽敢與“齊巡使”翻臉?
  他們只會迫不及待與韓家劃清界線,乃至充當覆滅韓家的急先鋒!
  當然,這些細節,倪昆就用不著與黑煞交待了。
  反正計劃已經成功,接下來,就是接收成果之時。
  三大家族動作極快亦極狠。
  天還沒亮,就有捷報傳來,正是三族聯手之下,已攻破韓家護宅大陣,並將負隅頑抗者悉數斬殺,余者一體成擒。
  因巡使大人有令,三家不敢擅闖韓家寶庫,特恭請巡使大人移駕韓宅,處置俘虜及戰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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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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