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伊清麗溫婉的臉驟然變得猙獰無比，雙眸充血，目眦欲裂。她死死盯着尚萌萌，眼中恨意浪般翻湧，咬牙道，“你今天這樣對我，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尚萌萌勾起一邊嘴角，聲音極輕，“我等着。”
話音剛落，兩個攝影助理就把榮伊半拖半拽地扯了出去，動作粗魯，沒有半分憐香惜玉。
腳步聲漸遠，喧嚷的影棚總算恢複平靜。
立刻有宣傳組的人走到中間致歉，笑，“實在不好意思，我們的保全工作方面存在些失誤，還請同事們海涵。”稍頓，試探道，“李導，您看咱們是繼續拍還是……”
李南平擺手，把煙頭摁在牆上戳熄，聲量微擡，“今天的事大家也看到了，都是一場誤會。”
掃了眼尚萌萌，視線又移開，道：“剛才那個女人說的話，都不是事實。各位，錄了音的，拍了照的，勞煩都删了吧。就當給我李南平一個面子，咱們認真做電影，不需要一些無聊新聞來炒熱度。”
李導何許人物，中國內地影視圈的中流砥柱，但凡在圈子裏混的，沒幾個敢不賣他面子。這番話說得客氣，弦外之音卻很明顯：今天影棚裏的事如果被誰傳了出去，那就是和他李南平過不去。
話音落地，拍了照的只能悻悻笑了下，掏出手機删除文件。
各家藝人們打了個哈欠，回化妝間的回化妝間，回攝影間的回攝影間，又都忙活開了。
小插曲總算翻過。
李南平又看向克萊斯特，臉上瞬間浮起笑容，客氣道：“奧斯汀先生，你能受邀過來，是我們整個劇組的榮幸。今天确實有點突然，我代表劇組向你表示歉意，希望我們之後的合作，依然能很愉快。”
說完，遞過去一根煙。
克萊斯特側目瞥了眼，伸手接過，不鹹不淡的語氣，“李導放心，我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
李南平笑，“謝謝了。”說着，他想起什麽，又拍了下尚萌萌的肩，介紹道，“這位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攝影師克萊斯特·奧斯汀，連續兩年的哈蘇國際攝影獎得主，也是我們電影的海報攝影師。”
尚萌萌勾起唇，盯着克萊斯特那雙标志性的漂亮藍眼，“我認識奧斯汀先生。”
李南平一愣，面露訝色。
克萊斯特表情冷淡，一副和她不怎麽熟的樣子，“尚小姐今年給我們Ramu拍了宣傳片，有過一次合作。”
尚萌萌挑眉。
李南平笑容更大，“合作過就更好了，都是有緣人。”
人物海報由克萊斯特親自操刀，拍攝順序則是按照演員番位進行安排。尚萌萌在片中飾演女二號，番位排在男一傅季，女一林楚惜，男二言清朗之後，要等這三位分別拍完才能輪到。
劇組時間卡得不錯，這頭她剛拍完角色定妝照，那頭就有工作人員來催場了，“萌萌姐，該您拍海報了。”
尚萌萌一邊喝水一邊點頭，把瓶子遞給陳悅就跟了出去。白小藝和另一個助理則在後頭給她抱裙子。
海報攝影間占地最廣，空間開闊，采光極佳。
帶尚萌萌過來的工作人員敲門入內，用英語說：“奧斯汀老師，萌萌姐來了。她的角色是‘公主’。”
克萊斯特正在調試鏡頭，眼也不擡地嗯了聲，冷淡道，“其他人都出去吧。”
白小藝幾人立刻走了出去。
克萊斯特又道，“你們也出去。”
“……”幾個攝影助理和打光師面面相觑，滿頭霧水。卻又不敢質疑什麽，只好點點頭，也拉開門離去了。
攝影間內只剩下尚萌萌和奧斯汀兩個人。
她腰酸背痛早就扛不住了，人一走，立馬扶着頭唉聲嘆氣，“仙人板板。這古裝假發也太沉了，我這脖子起碼得有十斤！”又摸了摸肩膀和胳膊，嘀咕，“折騰得我夠嗆。”
聞言，克萊斯特連忙放下相機給她捶背，認真道，“大嫂，雖然累是累了點，但是您真的特別漂亮。”
尚萌萌白他一眼，“就你會說話哈，剛才還拽得跟我大爺似的。”
克萊斯特悻悻地笑，“剛才人多，不方便。”
說完，他拎起她的裙擺，扶她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遞過去一杯咖啡，熱氣騰騰，“剛煮好的。”
尚萌萌接過來喝了口，濃烈溫純，“唔~謝啦。”
“謝什麽，一杯咖啡而已。”克萊斯特笑嘻嘻的，在她身邊坐下，說，“這是麝香貓咖啡豆，蘇門答臘産的。我助理那兒帶了些，你要喜歡，等會兒都拿回去。”擠眉弄眼，“我夠意思吧？”
尚萌萌說，“萊爺太夠意思了！”頓住，舉拳在他胸口錘了下，擡下巴，“确實得謝謝你，剛才。”
要不是這位爺最後給榮伊的一記神補刀，她也沒法全身而退。
克萊斯特淡笑了下，說：“一家人別那麽見外。你有難被我撞見了，拔刀相助也是應該的嘛。”
話說完，尚萌萌心頭突的一動，勾起唇，“對，一家人不用見外。”
不多時，她喝了口咖啡，‘诶’一聲，扯扯克萊斯特的袖子，聲音壓低，“話說，榮伊……不會真的去敲過你的門吧？你又把她趕走了？”
克萊斯特看向她，一臉無語，“大姐，我那是急中生智胡謅的。”頓了下，皺眉，“不過那女人好像和你有什麽深仇大恨，她誰啊？”
尚萌萌靜了幾秒，捧着杯子聳肩，“不重要。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
克萊斯特點頭，沒再多問。
她又道，“哦，對了。”
“怎麽？”
“今天在影棚裏見到的事，你別告訴穆城喔。”
克萊斯特詫異，“為什麽不告訴城哥？”
尚萌萌托着下巴：“……也沒什麽。就是，我覺得自從認識他以來，好像就一直在給他添麻煩。”長嘆一口氣，“老三老二都不在公司，他最近一個人忙三個人的事，已經夠可憐了。”
她不想他再為她擔心，也不想他那麽累。
“你替他着想是好事。”克萊斯特悠哉地摸下巴，“但是有沒有想過，興許他就喜歡你給他添麻煩呢。”
尚萌萌無言以對。驀地，衣兜裏的手機震動了下，她垂眸，見是一條微博推送的新聞。
克萊斯特湊過來看了眼，忽然想起什麽，也跟着摸手機，随口道：“哦，嫂子，城哥的微博名叫什麽啊，我去關注。”
尚萌萌嗤笑，“他那麽土的人哪兒來的微博號。”
“沒有麽？”克萊斯特撓腦門兒，“有啊。上回老三還說看見城哥刷微博呢。”
“……”她被咖啡嗆住了，臉色一陣紅一陣綠：“你說什麽？”
克萊斯特挑眉，“大嫂，城哥真的有微博，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湊過去，賊兮兮地笑，“看你這麽緊張。你微博上，該不會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吧？”
“誰微博……”尚萌萌心虛，喉嚨有點幹，清了清嗓子，“誰微博見不得人了。搞笑。”
要見不得人也是小號見不得人，她的大號可是很純潔小清新的好嗎！
“行了，開工吧。”
克萊斯特站了起來，慢悠悠道，“最好是沒有咯。咱城哥騷得很，指不定視奸你多久了呢。”
尚萌萌：“……”
由于是第二次合作，尚萌萌和奧斯汀默契度很高。一個半小時不到，兩人就完成了制定的拍片量。
拍攝完畢，克萊斯特拿着相機翻照片看，尚萌萌跟他打了聲招呼就走了，回化妝間卸妝換衣服，動作飛快。
“下午有安排麽？”
陳悅翻了下行程表，“沒有。”
她點頭，提起包說：“那我先走了，再見！辛苦了各位！”說完高跟鞋的“噠噠”聲便飛快遠去。
陳悅在原地愣了半天，嘀咕，“這小丫頭，還說一起吃個午飯，趕着投胎呢。”
午後，銀色越野從影棚樓下駛出。
尚萌萌一邊開車一邊挂上耳機，撥了個電話，很快接通，霍姨的聲音平穩傳出：“喂您好，穆宅。”
“霍姨是我。”她笑盈盈的，“先生在家麽？”
霍姨淡道，“不在。”
今天是工作日，這個答案是尚萌萌意料之中。她笑，“哦~我知道了，我大概還有30分鐘到家。”
“要幫您準備午餐麽？”
“嗯，謝謝喔。”
挂斷電話後，尚萌萌趁着等紅綠燈的光景打開微博，在大號裏翻了一遍：賣萌自拍，裝逼自拍，深沉自拍，非主流自拍，各種自拍。
并沒有任何涉及“穆城”這兩個字的內容。
又切換到“MC是禽獸”看了看，關注200，粉絲10，其中9個都是垃圾微商的營銷號，并沒有人扒出這是她的小號。
尚萌萌稍微放心，深吸一口氣，雙手握拳，眯了眯眼——之前，那個男人明明說自己沒有微博的。
死、悶、騷。
回到穆宅，霍姨果然已經把午餐準備好了，尚萌萌累了大半天饑腸辘辘，難得吃完了一碗米飯。
小菱過來收拾碗筷，笑道，“小姐難得放半天假，好好休息吧。”
她伸了個懶腰，“嗯，辛苦你啦，我上樓睡覺了喔麽麽~”
小菱捂嘴笑，學她的語氣小心翼翼道：“麽麽~”
未幾，尚萌萌優哉游哉地端着養顏茶上樓梯，到二樓後頓足，四處看了眼，一個閃身進了書房。
關門，上鎖，一氣呵成。
能使用社交軟件的設備不外乎手機和電腦。
手機那個騷男人一定随身攜帶，電腦……尚萌萌咬了咬唇，視線投向辦公桌上的筆記本電腦。
如果穆城真的有微博號，并且經常使用的話，那麽電腦上應該依然是登錄狀态。
她面色凝重，坐到辦公桌後的椅子上，摁下開機鍵。
未幾，屏幕亮起，顯示：輸入密碼。
“……”尚萌萌一口養顏茶嗆了出來，扶額。想了會兒後，纖長十指敲擊鍵盤，輸入穆城的生日，密碼錯誤。
她的生日，密碼錯誤；
穆城祖母的生日，密碼錯誤；
黎景生日，錯誤；易江南生日，錯誤；克萊斯特生日，錯誤。
尚萌萌閉上眼捏了捏眉心，繼續：國慶節10月1日，密碼錯誤；建軍節8月1日，密碼錯誤；兒童節6月1日，密碼錯誤；香港回歸紀念日，密碼錯誤；澳門回歸紀念日，密碼錯誤。
空氣裏突然清脆的一聲，“啪。”
她埋着頭，默默把一支筆掰斷。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嗓音從背後響傳來，淡淡的，“密碼是Love Meng，首字母大寫。”
“……”尚萌萌直接吓得跳了起來，擡頭，目瞪口呆。
穆城雙手環胸斜倚着門，沒什麽語氣，“你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