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娘。” “奴在。” “這些年你在何處?”楊玄問道。 怡娘說道:“這些年奴一直在道觀。” 楊玄問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阿耶沒有給我留下一筆錢嗎?” 怡娘愕然,隨後咯咯笑道:“沒有呢!阿郎乃是大儒,大儒不愛錢。” 楊玄問道:“那你能掙錢嗎?” 怡娘想了想:“奴可以去青樓,想來能成為頭牌。” 哎! 楊玄知曉自己要多養一個人了。 怡娘咬牙切齒的去給楊略寫信。 “老狗,你竟然沒給郎君準備錢財?” 她托腮坐在窗前。 “這日子寂寞的就如同道觀裡的香火。” 她開始寫信。 ——郎君對屬下極好,這是好事,卻容易被野心勃勃的屬下利用。楊略你教了郎君多年,為何沒教他王霸之道?是了,你壓根就不會,不懂。可你不能學嗎!不懂請教嗎! ——我一進長安城便感覺到了暗流湧動,皇帝和一家五姓在弄些什麽。左相此人當年極為反對朋黨,可如今卻也拉住了王氏,又拉住了國子監…… ——哎!雖說我的智謀如海,可這個世間總是不容許女人出頭。郎君的身邊需要一個謀士,那個偽君子是不是該啟用了? …… 萬年縣縣廨外。 把門的掌固看著楊玄,“你尋誰?” 楊玄眯眼,“我給過你尊重。” 掌固眼中多了譏誚之意。 “見過明府。” 黃文尊來了,掌固趕緊站好。 曾經的侍衛,如今腦滿腸肥。 黃文尊看了楊玄一眼,“國子監的?” “是。”楊玄很平靜。 黃文尊點點頭,到了值房後,尋人來說話。 “國子監的人來了。” “是。” 晚些,正在和唐小年等人商議事兒的楊玄被叫了出去。 “有幾份文書要抄錄。” 來的小吏很倨傲。 用那種很討打的那種神色俯瞰著楊玄。 楊玄很納悶,“和我沒關系吧?” “讓你做就做。”小吏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因為楊玄轉身進了值房。 “哎!你還想不想要好評了!” 這是挑釁,也是逼迫。 小吏頗為自得,因為這一套手法用在國子監的學生身上,堪稱是無往而不利。基本上一逼迫就告假。 楊玄看了他一眼,“我是來做事的,不是來耍嘴皮子的,且去!” 滾! 小吏:“……” 國子監的師生大多喜歡灑脫,喜歡無為,無所謂,一遇到這等麻煩和逼迫,都只有一個選擇——告假。 但楊玄卻選擇讓小吏滾。 “明府,那楊玄說自己是來做事的。”小吏灰頭土臉的回去稟告。 黃文尊淡淡道:“且看著。” 既然不要升遷,還不嫌麻煩,那便是滾刀肉。 小吏告退,黃文尊跪坐在那裡,目光幽幽。 “陳慎,王氏,國子監……三條狗,老狗!” 值房裡,唐小年不滿道:“每逢國子監的人來,他們就用這等手段逼走。我也不明白,明府為何見不得國子監的人。” 趙國林抱著馬槊,冷冷道:“虛。” 話多的溫新書問道:“什麽虛?” 趙國林指指左胸。 唐小年擺擺手,“別提那些陳年舊事。” “南周密諜這兩日突然安靜了下來。”唐小年面色凝重,“這是從未有過的現象。” “唐帥英明。”溫新書為‘未來嶽丈’送上馬屁,“往年他們一到長安就不安靜,時常有坊民來報家中被挖坑,或是被翻動,絡繹不絕。這幾日卻不見動靜,難道他們回去了?” “回去?”唐小年看著趙國林,“老趙。” 趙國林搖頭,“不會。” “那他們去了何處?難道蹲在長安城中歇息?”溫新書不解,伸手去摸趙國林的馬槊,被一巴掌拍了回來。 “唐帥,要不……”趙國林撫摸著馬槊,就像是撫摸著愛人的肌膚,輕柔而愛惜,“要不發動惡少和遊俠兒。” 唐小年搖頭:“那些惡少遊俠兒但凡得了這等許可,他們會比南周密諜還熱心去尋找藏寶。” 外面來了個小吏,“唐帥,有人來報。” 來人是個大嬸,一進來就甩著雙手拍大腿,叫嚷著。 “可不得了,奴的家中被盜了……” “丟失了什麽財物?”溫新書接洽。 大嬸說道:“沒丟。” 溫新書不解,“那你還來作甚?” 大嬸怒道:“奴可是大唐良民,自然要來稟告。” 覺悟太低的溫新書無語。 “且慢。” 唐小年叫住準備回去的大嬸,“娘子家中什麽地方被翻動了?” “茅廁。” …… 一刻鍾後。 大嬸站在自家茅廁外面,捂著鼻子,豪氣乾雲的嚷道:“隻管舀。” 楊玄站的遠遠的,輕聲問身邊的唐小年,“唐帥,茅廁應當不會有吧?就算是有,也臭不可聞。” “錢本就是臭的。”趙國林杵著馬槊說道。 “我喜歡銅臭味。”溫新書看了‘丈人’一眼,可唐小年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半晌,桶來桶往。 “可還有?” 乾這醃臢事兒的很專業,挑的很穩。 “還有些。” 晚些,乾淨了。 “他們就在茅坑裡用杆子戳。”大嬸發誓這一切都是真的。 “應該在外面。”溫新書覺得這個用詞有問題。 “挖!” 一個時辰後。 “並無。” 一行人頗為沮喪。 “走了。” 眾人出去,留下了一個大坑。 身後,大嬸的夫君出來,“竟然沒有,可你為何還笑?” 大嬸得意的道:“你不是一直說家裡的坑太淺嗎?” 眾人出了大嬸家,溫新書回身想說話。 楊玄突然頭皮發麻。 他拔刀疾步上前,揮斬。 鐺! 溫新書的身前,一個灰影出現,旋即湮滅。 嗚! 馬槊強橫的從側面揮舞。 唐小年拔刀飛掠而來。 溫新書轉身,弓箭在手,目光炯炯的看著前方。 “如何?”唐小年落地,竟然是問楊玄。 不知不覺中,他對楊玄的警覺深信不疑。 楊玄杵刀,眯眼感受著。 其實他早就感受到沒有威脅。 他睜開眼睛,“應當走了。” 溫新書心有余悸的道:“先前那一下,差點就把我給梟首了,楊玄……”,他認真的拱手。 這是要感謝我的救命之恩? 給錢吧! 楊玄家中多了一張嘴,沒辦法,要掙錢。 “我請你去青樓。”溫新書說完看了一眼唐小年,“你去,我等門外付錢。” 楊玄眯著眼。 唐小年眯著眼。 楊玄看左。 唐小年看右。 “查鄰居!” 一個多時辰後,左邊的鄰居家爆發出一陣歡呼。 “找到了。” 寶藏被發現了,有十多箱。 箱子打開,看著珠光寶氣,金銀耀眼。 “都別動啊!”唐小年警告道:“這東西要請示陛下才能動,蓋上蓋子,送去金吾衛。” 他走到楊玄的身前,“乾得好!” “唐帥也發現了。”楊玄不居功,這讓唐小年越發的欣賞。 看到唐小年拍楊玄的肩膀,溫新書突然生出了一股危機感。 “回頭請功。”唐小年丟下這句話。 楊玄走到箱子邊,看著裡面的東西,“最好給錢。” 他真的窮。 這一箱都是首飾,楊玄心想只需一件,就能讓他脫貧。 他的目光掃過一串珠子,外面溫新書喊,“走了。” 兩車財物拉出去,許多人都湧了進來。 “你家要挖坑不?” “不要錢。” “都滾!”一隊金吾衛的軍士來了,他們將在坊中巡查一陣子,隨後由坊卒接管,不許挖坑。 “自家都別挖,否則……” 可哪裡管得住,當日,坊中挖坑聲不斷。 明日會賞功,楊玄心中暗喜,路上就買了些好菜回家。 拎著油紙包, 哼著歌,楊玄進了家。 院子裡,大樹下。 一個白衣男子站在那裡,清風吹拂,他須發飄飄,含笑轉身,那一臉的正氣怎麽都掩飾不住。 “曹穎見過郎君。” 怎麽多了一個人?楊玄:“……” 怡娘上前介紹,“郎君,曹穎是文人。” 楊玄問道;“誰的文人?” 怡娘的眉眼彎曲了一下,“他原先是阿郎的學生,阿郎自願殉了孝敬皇帝,曹穎悲憤,這些年一直在晃蕩。我告知了他郎君來長安的消息,他丟下自己的營生就來了,願意為郎君效命。” “營生?”楊玄問道:“不是住此處吧?” 怡娘和曹穎齊齊點頭,怡娘說道:“自然該住在這裡為郎君謀劃。” 我只是個學生,謀劃什麽? 楊玄問道:“什麽營生?” 曹穎撫須微笑,“教書。” “教誰?” “孩童。” 楊玄進去了。 他有些絕望。 三個人,要掙錢! 外面。 怡娘蹙眉,“這些年你就沒存點錢?” 曹穎歎道:“那次我譏諷了東主,他竟然要動手。你是知道老夫的,回頭弄了個套子讓他從屋頂掉下來,摔斷了兩條腿。” 怡娘木著臉,“沒被抓到?” 曹穎悲天憫人的道,“雖說當時只有我在場,不過無人找到證據,連東主都沒有。他們知曉是我,卻抓不到我。可我忘了一件事。” “什麽?” “我忘了那一年的工錢還沒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