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走他的心

双夜,N网站上小有名气的游戏博主,声线清冽干净,温柔慵懒。 贺栖年,卞南殡仪馆的遗体整容师,外冷内热,颜值大概有八分。 周晚音万万没想到,这两个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是同一个人! 一个被她钦佩的博主,一个是她毕业设计作品里的男主角。 次见面,周晚音望着那张冷淡脸,认定此人不好相处。 结果没多久—— 吃饭偶遇前任,他替她出头; 半夜殡仪馆停电,他默默陪在她身边; 错过学校门禁时间,他收留她…… 这简直就是绝世好男人,说什么她都不能错过!

作家 宁岸 分類 出版小说 | 20萬字 | 15章
尾声 你眼中的星
反正也只有这一生
不妨大胆一些
喜欢一个人,想爱就去爱
01
贺家外婆离开青城的前一天,贺栖年带她去拍了照片。
是周晚音提议的,老人家年轻时没什么照相的机会,难得来一趟青城,总要留下一些纪念才好。
去的是周晚音所在的工作室。
周书闲知道后,还很大方地给了内部折扣价。
“怎么说也是我未来的侄女婿,总要给点优惠嘛。”
周晚音有些不好意思:“您也看到网上的热搜啦?”
周书闲揶揄道:“你情敌不少,可要好好把握。”
上次贺栖年跟周晚音在音乐节上的Kiss Cam环节被剪成视频发到了网上,又引起了小范围的热议。
那条视频底下的评论,一半是“躺平吃狗粮”,另一半恨不能当场“魂穿”周晚音。
摄影棚里搭了个很有怀旧感的布景,老太太扶着拐杖端坐在沙发上,面对镜头从容带笑,端庄又高雅,令人想到一个词——岁月从不败美人。
拍照的摄影师是何谓,门口站着一圈闲着没事的同事在围观。大家倒不是看何谓,而是看旁边休息区的贺栖年。
贺栖年今天穿了件连帽卫衣,正坐在那儿同许晏绯说话。
热搜上的话题人物来了工作室,大家自然免不了好奇,一群人边看贺栖年,边窃窃私语:
“好像比照片上要好看,不过不笑的时候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他那双手也挺好看的,又大又长,牵起来应该很有安全感。”
“你想牵?那双手可摸过不少死人呢。”
“你说得我毛骨悚然的。不过这样的帅哥居然是遗体整容师,好可惜。”
“嘘,别说了,人家女朋友来了。”
有人眼尖,看到朝摄影棚走来的周晚音,当即打断议论,一群人若无其事地四下散开。
周晚音进门时,何谓刚拍完一组照片,扭头看到她来,让她带老人家去换身衣服。
周晚音把贺家外婆带进服装间。在一堆五颜六色的衣服里,老太太挑了件天蓝色的旗袍,外面搭一件披肩。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回头问周晚音:“怎么样?”
周晚音笑着说:“很好看。”
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脸上都是风霜的痕迹,但从她的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个美人。
她回到镜子前,抚摸着两鬓斑白,忽然道:“如果晓晓也在,一家三代能拍个全家福,就好了。”
周晚音愣了下:“晓晓?”
“张晓,阿年的妈妈。她那性格明明风风火火,可生下来的阿年却是安静得不行。如果她看到你,一定也会跟我一样喜欢你的。”
周晚音想起在黎塘看到的那张大合照,照片上贺栖年的母亲笑得明朗开怀,跟贺家外婆有几分相似。
换好衣服,化妆师给老人家做了个颇具年代感的发型,周晚音带她回到摄影棚,推开门,正好对上投来目光的贺栖年。
许晏绯不知道同他说了什么,他视线微凝,表情不太自然地从周晚音身上移开。
“过来帮我扶灯。”拍到一半,何谓看着镜头里的光影皱眉,有些不满意,让周晚音过去。
周晚音“哦”一声,走到灯架旁边,听从何谓的指示调整角度。
这种活儿平时她做过不少,早已熟练,但今天贺栖年在旁边,她的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就被他勾去,在调低灯架时没留意,被臂杆磕到了额头。
何谓横眉冷对:“你是第一天上班吗,怎么还能出现这种小失误?”他对工作要求严格,忍受不了一点小失误。
“对不起,我待会儿注意。”周晚音在过去的一个多月不是没被他骂过,道完歉继续工作。
忽然,她头顶蓦然多出一双手。
“我来帮你吧。”贺栖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替她扶稳灯架,又低声道,“头疼不疼?”
“没事,又不是没被磕过,我没那么娇贵。”周晚音的脸因为贺栖年的靠近变红,她轻呼了口气回答完他的问题,扭头看到何谓脸色变黑,恍然想起现在还是上班时间。
她低声对贺栖年说:“你要不还是去旁边坐着吧,这是我的工作,我来就好。”
贺栖年看一眼何谓,低声一笑:“没事,我坐得久了有点闷,正好站一会儿练练臂力。”
周晚音闻言瞅瞅头顶的灯架,这玩意虽然重,但也就三四斤,对练臂力,好像没多大用吧?
但周晚音也没拆穿,既然贺栖年都这么说了,索性由他去了。
贺家外婆拍照的间隙扭头看一眼灯架旁的两人,露出浅浅的笑容。
上午拍摄完,周晚音去了一趟厕所,回来路过楼梯间,看到许晏绯在那儿抽烟。
说起来许晏绯来青城这几天,周晚音还没有跟她单独说过话,上次说好的吃饭最后却变成了跟贺栖年一起去看音乐节。
周晚音走过去,问道:“在这儿想什么?”
许晏绯回头看到她,烟头的猩红变亮了一些,随后被掐灭丢进垃圾桶。
“思考人生。”
空气里烟味尚存,有些呛人,周晚音忍住咳嗽的冲动,疑惑道:“思考人生?”
许晏绯将手搭在栏杆上,动作慵懒:“以前我觉得谈恋爱除了让人精神富足外,没别的作用,不如赚钱来得更有成就感。”
这话从一个酒庄老板口中说出来,确实让人无法反驳。
许晏绯接着说:“不过看到你跟栖年后,我忽然有些改观了,这玩意用来打发时间也不错。”
周晚音羞红了脸,小声说道:“其实我跟贺栖年,还没到那个……”
最后的“地步”二字还没说出来,她手机一振,收到了贺栖年的微信,问她在哪儿。
她回完消息摁掉手机,许晏绯的余光瞥到了她手机主页的壁纸。
那是上次在音乐节门口,别人给她和贺栖年拍的合照。
许晏绯弯了弯嘴角:“反正也亲过抱过了,离确认关系也不远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周晚音想起什么来,问道:“上次音乐节那件事,你是故意给我和贺栖年创造机会吗?”
“看来是我找的借口太拙劣,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许晏绯叹了口气,又笑了笑,“说起来我也算是做了次红娘给你俩牵线,到时候你俩在一起了可别忘了我。”
周晚音语气真诚:“谢谢。”
“光说谢谢可不够,”许晏绯看着她,“作为谢礼,不如你跟我剧透一下,打算什么时候给栖年一个正式的名分?”
见周晚音有些害羞,似乎在纠结要怎么回答,许晏绯立直了身子,拍拍她:“好啦,我也就随口一问,你们俩的事你们自己决定就好。”
02
放了绵绵几次鸽子,等贺家外婆离开青城,周晚音终于有时间跟她约饭了。
没想到绵绵临时改变主意:“光咱俩吃饭有什么意思,不如来个四人约会?”
周晚音一哽:“不太好吧?”
她跟贺栖年还没真正在一起呢,到时候一起约会,岂不是跟在绵绵后面看他们“秀恩爱”?
绵绵说:“这有什么不好的,咱们俩是闺蜜,闺蜜的男朋友也应该互相认识一下嘛。”
这话让人无法拒绝,周晚音想了想,回道:“那我问问贺栖年。”
贺栖年前两天为陪外婆请了假,这几天几乎天天泡在殡仪馆里。周晚音给他打电话时,还是林落接的。
“贺大哥在休息室补觉,手机落在工作大厅了。”
周晚音看一眼时间,晚上八点,猜测贺栖年晚上应该要值班,她便笑着说:“那等他醒了,麻烦你跟他说一下我打过电话。”
“那是当然,”林落调侃,“女朋友查岗,贺大哥要是不知道,可有好果子吃了。”
两人聊了几句,林落挂了电话,正想回休息室给贺栖年送手机,目光瞥一眼手机屏幕,忽然看到除了周晚音外,贺栖年还有好几通未接来电。
几乎是隔半个小时便打一次,还伴随着短信轰炸。
她以为是骚扰电话,好奇地点开其中一条消息,忽然怔住。
【贺谅:兔崽子,别以为不回复就能当没看见,法律上你有养老义务,真以为我不敢起诉你吗?】
林落直觉自己撞见了什么秘密,慌张关掉手机,回过头却看到贺栖年从休息室出来,站在门口看着她:“怎么了?”
林落立即摇头:“贺哥,你的手机落在大厅了。”她把手机还过去,“刚才晚音打电话来,我帮你接了。”
贺栖年接过手机:“她有说什么吗?”
“好像是找你有事,但具体什么事她没说。”
贺栖年点点头:“晚上我值班,最近天黑得比较早,你早点回去。”
说着他就转身往停尸间的方向去。
“贺哥。”林落忽然叫住他。
贺栖年顿步。
“你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和短信,我刚才不小心看到了其中的一条,”林落抓了抓头发,很是抱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贺栖年闻言一怔,打开手机翻了下通话记录跟短信列表。
看完消息他眸子微沉,沉默两秒回头对林落说:“一些琐碎的家事而已,看到了也没关系,你不用道歉。”
林落摇摇头,犹豫了下,说道:“贺哥这两天一直待在馆里,是跟这个人的骚扰有关吗?如果你需要帮忙,我有同学在律师事务所工作,可以帮你联系……”
话未说完,贺栖年抬眸看她。
林落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尴尬地改口:“不需要的话……”
“如果可以,那就麻烦你了。”贺栖年打断她的话,显然是接受了这个建议。
周晚音第二天早上才接到贺栖年的回电。
她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把绵绵的想法转告他:“她说,希望我们能一块吃个饭。你知道的,上次咱俩没澄清关系,她一直以为我们在谈恋爱,所以……”
“可以啊,”贺栖年回答得毫不迟疑,“定好时间了吗?”
周晚音翻了翻绵绵跟她的聊天记录:“这周末?”
“好。”
“那我到时候给你发地址?”
“嗯。”贺栖年嗓音低沉,在周晚音即将挂电话的时候,犹豫了下忽然开口,“你今天下班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吃饭?”
有那么两秒,周晚音的脑子是蒙的,如果她没记错,这好像是贺栖年第一次约她吃饭。
反应过来后,她立即点头:“好啊,当然可以。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请我吃饭了?”
贺栖年扯起嘴角笑笑,眼底漆黑一片:“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见证一下。”
贺栖年卖的关子让周晚音对这顿晚餐更好奇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马不停蹄打车去了贺栖年在微信上发来的定位地址。
是一家生意不错的湘菜馆。
店里人多,贺栖年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穿一件浅色外套,手中握着一个勺子搅着杯子里的水,低着眸,似乎有心事。
周晚音快步走进去,入座后,问道:“正好下班高峰期,车有点难打,你没等很久吧?”
贺栖年闻声抬起头,微微一笑:“没事,我也刚到。”
说着,他把菜单递过去:“看看想吃点什么?”
周晚音接过菜单,翻开前两页都是什么剁椒鱼头、蟹黄豆腐、酸菜鱼之类的,看起来很诱人。她舔了舔嘴角,抬头问贺栖年:“可以随便点?”
贺栖年被她的表情逗笑:“点吧,吃不完打包。”
话虽这么说,但周晚音还是不想让贺栖年“大出血”,最后点了两荤一素一汤。
贺栖年见她收起菜单跟服务员确认,随后服务员拿着打好的单子压在桌上。他扫了一眼单子,似有不解:“我看你盯着那道酸辣鸡杂好久了,为什么最后没点?”
周晚音理所当然地说:“你不吃内脏,我当然要点一些咱俩都吃的。”
贺栖年一怔,他虽然不吃内脏,但也从来没在周晚音面前提过。
“你知道?”
周晚音面带狡黠:“我哥说的。”
前不久她下过两次厨,周时安看到以为是要做给贺栖年吃,特意叮嘱过别炒内脏。
她当时就记下了。
贺栖年缓缓舒眉,笑了。
一顿饭吃得轻松又愉快,周晚音揉了揉肚子,一边默默喝水,一边偷偷看贺栖年。
她还记得他在电话里说要请她帮忙见证什么事。
可是这顿饭都快结束了,他却半个字没提。
过了一会儿,水喝多了有些胀肚,周晚音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再回来时,她发现贺栖年面前站着个男人。
男人看起来五十多岁,中等身材,穿着件黑色外套,他手扶着桌面,低头看着贺栖年,表情有些急躁。
周晚音站在转角处,以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贺栖年的侧脸。
他神情平淡如水,抬眼盯着男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对方握拳咬了咬牙,眯着眼一脸怀疑。
那张脸越看越眼熟,周晚音仔细打量,突然发现他的五官同贺栖年竟有几分相似。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来,之前在黎塘贺家墙上的照片上她曾见过这人,不过照片上的人比眼前这位年轻许多。
她嘴唇翕动,默默吐出了他的名字:“贺谅。”
因为隔得远,周晚音听不到两人的谈话,只能看到贺栖年淡定如常,而贺谅的神情越发急躁,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虽说两人从血缘关系上来讲是父子关系,但以目前剑拔弩张的气氛来看,周晚音丝毫不怀疑下一刻贺谅就会对贺栖年动手。
她匆匆走过去,气还没喘匀,就站到了贺栖年跟贺谅的中间。
“我回来了。”她笑眼弯弯,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扭头看一眼贺谅,“请问这位是?”
贺谅还没说话,贺栖年先开口了:“不认识,大概是过来想讨点路费的吧。”
周晚音视线在贺谅身上转了转,“哦”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两枚硬币,大方地塞进他手里:“我只有两枚硬币,不过坐公交车应该够了。”
她表情很真诚,一脸无辜让人挑不出错。
贺谅拧眉打量她一眼,将硬币丢回去,扭头看向贺栖年:“你就这样对你老子的?说好的见面就给钱,你这是要反悔了?”
贺栖年将周晚音拉到自己身后,对贺谅冷冷一笑:“我说的是见面谈解决方式,可没说给钱。”
“哼,解决方式我早就给你了,只有一个,那就是给钱。给了我就走,再不来打扰你。”
周晚音第一次跟贺谅打照面,被他的无耻惊呆了。他抛妻弃子十多年,留下一堆债让妻儿还,现在还好意思回头来找儿子要钱。
“贺……”她顿了半天想不到一个能叫的称呼,索性直接道,“喂,你别太过分了。贺栖年替你还了那么多债,没找你要回来已经算好的了,你是哪来的脸敢回来找他要钱?他凭什么给你?”
贺谅听完她的话,脸黑下来:“没礼貌的小丫头,你就是那个跟贺栖年一起上热搜的女人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亲抱抱,你爸妈没教过你什么叫羞耻心吗?”
贺栖年眼神一沉:“麻烦你说话放尊重一点。”
贺谅哼笑:“想让我尊重,可以啊,给钱。你要我怎么尊重,我就怎么尊重。”
周晚音自诩见过的人也算挺多的,但贺谅的无耻真能把她气笑,跟这样的人简直没法沟通。
贺栖年也笑了,他声音低沉:“我之前寄给你的那些借条,或许你已经一把火给烧掉了。但没关系,我给的是复印件,原件还在我手里。既然你这么看重钱,不如我把那些东西一并交给法院,到时候看是判我给你钱,还是你还我钱。”
贺谅不信:“你有原件又怎么样,你是我儿子,替老子还钱天经地义。就算你起诉到法院,法官也会这么说。”
贺栖年淡淡道:“是吗?可是我来之前咨询过律师,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贺谅脸色骤变,眯眼道:“我是你爸,生你养你十几年,血缘关系还抵不过这十几万?”
“何止是抵不过,你连零头都比不上。”
看到贺谅气得灰白的脸,周晚音默默在身后给贺栖年竖大拇指,太会说了,气死他。
但她嘴角笑意还未散,就看到贺谅朝贺栖年挥拳过来。
贺栖年避让不及,脸上硬生生挨了一拳,嘴角很快渗出血丝。
贺谅还骂骂咧咧地:“臭小子,老子是你爸,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贺栖年擦掉唇边的血,扯唇笑了笑。
周晚音想上前拉开两人,被他一个眼神制止。
他不还手,只是看着贺谅淡淡地嘲讽:“有你这样的爸爸,真倒霉。”
贺谅闻言更气,下手更狠。
餐馆里不少食客被这番动静吸引过来,有人认出贺栖年,拿出手机拍照。
周晚音一边慌忙阻止拍照,一边打电话报警。
03
那天的闹剧最后以警察出面将几个当事人带走而结束。
贺栖年跟贺谅同时被带到留置室做笔录,因为湘菜馆的监控拍到他被贺谅打的过程中从始至终没有还手,这场意外最终被定义成贺谅单方面殴打,算是故意伤害。
两人名义上是父子关系,警察最开始试图调解他们的矛盾,但贺栖年始终不愿意,于是只能按照程序对贺谅罚款拘留。
贺谅下手挺狠,贺栖年脸上和身上都爬上了几道乌紫。周晚音看得心惊,等他从派出所出来,就拉着他去药店。
买完药,两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周晚音借着路灯给贺栖年涂药。
药水涂在伤口上本该很疼,可贺栖年愣是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任周晚音动作轻柔地给他涂完。
涂完药,周晚音拿张纸巾擦手,末了攥成一团握在手心,说道:“你今天说要我见证的,是你跟贺谅的事吗?”
贺栖年“嗯”了一声,说道:“对不起,这件事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
从贺栖年在餐馆的反常举动来看,周晚音大概能猜到,他是故意激怒贺谅对他动手。之后在派出所他咬定不谅解,让贺谅顺理成章被罚款拘留,应该也是提前就做好了计划。
周晚音抿了抿嘴角:“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反而很高兴,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愿意找的第一个人是我。”虽然不清楚自己在这其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但他能第一时间想到自己,她已经很满足了。
听了她的话,贺栖年微微一怔,似乎想笑一下,但嘴角的伤让他笑不出来。
他眉头舒展,说道:“说来好笑,其实我最开始的念头,是想让贺谅坐牢。我来之前曾咨询过律师,如果以故意伤害罪起诉的话,可以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三年,一千多天,用来惩罚贺谅,其实远远不够。
周晚音想起刚才在派出所里,贺栖年虽然一直没同意谅解,但是他也没说要起诉。
“如果要起诉的话,你这些伤是不是应该先去医院验一验比较好?”
贺栖年嘴角扯出淡淡的弧度,并非笑意。
沉默半晌,他开口,如同喟叹:“或许,这就是我跟贺谅的不同之处吧。”
他微微垂首:“贺谅可以做到毫不愧疚地抛妻弃子躲避外债,我却无法像他那样狠心,亲手将亲人送进监狱。”
贺谅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张晓却是个称职的母亲。她教贺栖年弹琴,也教他世俗真理。
他没有完美的原生家庭,但他有个很好的母亲,在她的教育下,他长成了一个坚韧且善良的人。
这是贺栖年没有起诉的原因。
如果母亲还在,大概也不想看到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青城经历连日的阴雨后终于放了晴,青城郊外的公墓,贺栖年抱着一箱票据走到其中一座墓碑前。
周晚音手捧一束花跟在他身后,目光触到墓碑上张晓的照片时,微微一愣。
比起之前在黎塘贺栖年家墙上的大合照上的模样,这张单人照片上的张晓显得更年轻明艳。
飒爽干净的短发,微微笑着的表情,她生前应该是个很乐观的人吧。
周晚音把手中的郁金香放到墓前,轻声对她介绍自己:“阿姨您好,我姓周,叫晚音,是栖年的……”说到这她顿了下,改了口,“我哥哥是栖年的好朋友,他叫周时安,您应该见过。”
“嗯,时安以前去过我家,她见过的。”
贺栖年接过周晚音的话,将那箱票据慢慢倒出来,又一把一把地烧掉。
那些是之前替贺谅还债的票据,贺栖年要做的都做完了,现在烧给张晓,也算是让她安息。
贺栖年攥着一沓纸,看着火焰渐渐舔舐到手指,才缓缓松手。
“妈,”他低声说着,“我之前说过,您不在了,他也不能好过。现在我算是勉强做到了吧。”
头顶暖阳高照,有山风轻轻吹过,墓前那束郁金香被吹落了一枚花瓣。
花瓣滚动几圈,落到贺栖年的脚边。
他捡起来捏在手里,垂眼凝视几秒,忽然笑了笑。
“我放下了,以后会好好朝前走,您别担心。”
贺栖年的车停在山下,两人要从半山腰下去。
秋天的山风吹得人有点冷,周晚音走在贺栖年身后,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前面的人步子突然一顿,周晚音差点撞上他的后背,好在她及时收住了脚步。
“怎么了?”
“有点热。”
周晚音看着他灰色外套里搭着件单衣,穿得明明也不算厚,问道:“那怎么办?”
贺栖年脱下自己的外套,很随意地朝她递过去:“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衣服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周晚音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心头一暖:“你就穿一件衣服,这么大的风,真的不怕冷?”
贺栖年的手依旧保持着递送的姿势,微微笑着。
周晚音没办法了,只好接过外套披在自己身上:“那待会儿你冷了就告诉我,我还给你。”
贺栖年点头:“好。”
两人下山后,贺栖年带周晚音去襄阳街吃饭,选的店还是上回来过的花甲粉店。
这次店里客人不少,上次坐的位置已经有人了,两人便挑了个靠墙的角落。
等餐的间隙,周晚音默默四下瞅了一眼,很是好奇:“我记得上次这家店都没什么人来,才过去几个月,生意怎么一下子就变好了。”
贺栖年替她倒茶,嘴角微弯:“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味道好,就不怕没人光顾。”
周晚音撑着下巴将目光移到他身上,认同地点点头:“说得也是。”
这样说着,她的视线却没再挪开,盯得贺栖年有些不自在:“怎么一直看着我?”
周晚音说道:“我听晏绯说,你没谈过恋爱。”
贺栖年喝茶的动作一顿:“她有时候话挺多。”
周晚音摸了摸下巴,很认真地问:“那就是真的没谈过了?”
贺栖年想:这话他要怎么回答好。
好在周晚音并不是非要在他这儿寻求到答案,她弯眸笑了笑,说道:“我听我哥说,你快三十岁了吧?”
“还早,才二十六岁。”
周晚音转了转眼珠:“四舍五入那也快了。”
贺栖年哭笑不得:“你的数学老师是这么教你的?”
“没事,都不重要,”周晚音想了想,又说,“我……”
“这会儿又是听谁说?”
周晚音眨了下眼:“啊?”
贺栖年抬眸同她对视,无奈道:“你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来问我。”
周晚音摸了摸鼻子,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怪脸红的。
她轻咳两声:“你看你也一把年纪了,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会不会觉得有点可惜啊?”
服务员正端着两碗花甲粉上桌,听到这话不自觉地看了贺栖年一眼,心里觉得好笑,明明这帅哥年纪轻轻,长得也不错,怎么在那姑娘口中就变成“一把年纪”了?
察觉到服务员的视线,贺栖年喝了口茶水,等她离开后,才笑着缓慢地说道:“听你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想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他笑容愉悦,双眼望着她,一脸很期待她的回答的样子。
周晚音的耳根一下烫起来。
明明酝酿了很久的话,在贺栖年灼灼的目光下,她忽然就有些说不出口。
不过都聊到这份上了,如果再不说,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周晚音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开口:“那个什么,反正咱们都有绯闻了,既然大家都觉得我们是情侣,要不咱们干脆就‘坐实’这个身份吧?”
周晚音有过两段不顺利的感情史,一段是暗恋应熠然未果,另一段是孟临背着她劈腿。她曾对恋爱产生过抗拒心理,直到认识贺栖年。这几个月相处下来,让周晚音慢慢觉得,如果是跟贺栖年谈恋爱的话,好像一切都不可怕了。
既然两人的关系只差捅破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便可明朗,那么,就由她来捅破吧。
而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贺栖年心口颤了下。
虽然能大概猜到周晚音要说的是什么,但听她亲口说出来,他还是觉得像个不真切的梦。
见他一直不说话,周晚音嘴角的笑容僵了下:“你……不愿意?”
贺栖年的手攥紧又松开,缓和着擂鼓般的心跳,随后微微收起下颌:“认真的?”
周晚音说道:“比珍珠还真。”
贺栖年笑了,轻声道:“那我有什么理由不愿意?”
遥不可及的蔷薇,变得触手可及。
如果真的是梦,那他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来。
04
吃过午饭,将周晚音送回去后,贺栖年掉转车头回家。
车开进小区,远远就瞧见他住的那栋楼下有两个人影。是一对母子,女人的年纪看起来不超过五十岁,裹着一件白色的旧外套。她旁边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乖乖地牵着她的手。两人站在防盗门门口,像是在等人。
贺栖年停好车攥着钥匙走过去,女人原本低着头,听到脚步声抬眼扫过他,微微一怔,忽然叫住他:“请问……你是姓贺吗?”
贺栖年并没有停下脚步:“抱歉,我不认识你。”
女人急忙上前拦住他:“你好,我是你父亲的妻子,我姓兰。”她把躲在身后的小男孩扯出来,“这是你……这是我和你父亲的儿子,叫贺羽。小羽,来见见哥哥。”
被叫作贺羽的小男孩看了眼贺栖年,随后使劲摇头,躲在女人身后不肯出来。
贺栖年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底。
“贺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在我这里。你们如果要找他,建议去拘留所。”
女人抓着衣服下摆,有些不安:“不瞒你说,我们刚从拘留所出来。贺谅在里面过得不太好,我去看他的时候憔悴了很多。”她顿了下,又说道,“我知道他以前对你可能有所亏欠,但是他已经跟我悔过了,也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原谅他?”
“亏欠?”贺栖年垂眼看她,忽然笑了一下,“他的过去,你知道多少?”
女人叹了口气:“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说他以前在银行工作,因为银行倒闭失业,你母亲跟他闹离婚,他选择净身出户,去榕城打拼。”
“打拼?说得真好听。”贺栖年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那他一定没告诉你他曾经炒股欠了三十万,也没告诉你他把债务丢给了当时的妻儿,更没告诉你他的妻子为了替他还债,兼职了多份工作,最终劳累过度猝死,而他连看都没有回去看一眼。”
女人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而慢慢变化。
“我不会签谅解书。”
瞥了眼一直在偷偷看他的贺羽,贺栖年语气有所缓和:“这样的男人并不值得你为他奔走,他的存在只会成为你跟贺羽的噩梦。”
其实贺谅对这对母子并不算好,钱基本花在了赌桌上。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们也会重蹈他跟母亲的覆辙。
见女人低着头神情犹疑,贺栖年面露不忍,说道:“我话就说到这里,你们自便。”
他迈步上楼,刚走出两步,身后响起小孩脆生生的声音:“坏人,你欺负我妈妈!”
贺栖年回头,看到女人双眼微红,而刚才还畏畏缩缩躲在母亲身后的小男孩,在见到母亲垂泪后,把贺栖年当成罪魁祸首,紧紧握拳就要冲过来。
女人死死抱住小男孩:“别去,小羽,他没有欺负我,是妈妈眼里进沙子了。”
贺羽动弹不得,只能瞪着贺栖年,犹如一头小豹:“妈妈,你别怕,欺负你的人,我会帮你打他的。”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贺栖年同他对视两眼,有那么一刻,贺栖年在贺羽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小小年纪发誓要保护好母亲。
可是后来,贺栖年没来得及,也没有机会了。
“贺羽,”贺栖年语气淡淡,意有所指,“记住你现在说的话,可别忘了。”
说完,他不再回头,径直上楼。
回到家,贺栖年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润嗓子。
这时,周晚音给他发来消息.
【晚晚:这周六我们要跟绵绵他们一块吃饭,别忘了哦。】
【贺栖年:好。】
发完消息,他放下手机走到窗前,撩开一点窗帘往外看,楼下已经没了那对母子的身影。
周六那天,周晚音一大早就醒了,虽然说是跟绵绵的四人约会,但说到底这还是她和贺栖年确认关系后的第一次约会。
仪式感必须要有。
她把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拿出来试了一遍,平时看起来还行的搭配,今天怎么看都不满意。她只好把阳台上那件前两天刚收到,过了遍水还没彻底晾干的新衣服收下来换上。化了个淡妆后,又看着教程折腾了个发型。
一切搞定后,她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臭美地感叹:“唉,本姑娘就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绵绵已经订好了吃饭的地方,周晚音准备就绪后去玄关换鞋,遇上同样要出门的周时安。
对方投来打量外星人的眼神:“你今天打扮这么隆重干吗,去走秀?”
周晚音心情好,不计较哥哥奇怪的语气,拨了拨刘海:“什么啦,人家是去约会好不好?”
周时安挑挑眉,一脸了然:“跟栖年?”
周晚音点头。
周时安摸出车钥匙,说道:“去哪儿,哥送你。”
周晚音非常善解人意:“不用麻烦啦,工作要紧,哥,你还是去上班吧。”
周时安心下动容,还知道为他着想,这妹妹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但感动不过三秒,在看到家门口停着贺栖年的车时,周时安一脸看透的表情,冷声道:“原来你不要我送,是因为栖年来接。”
“什么……”周晚音从周时安的话里听出了一丝醋意,她换完鞋瞄一眼门外,正好看到贺栖年从车上下来。
来不及回答哥哥的话,她就朝车前那个人影奔过去。
她气喘吁吁地在贺栖年面前站定:“你怎么来这么早?”
“周末路上堵,怕塞车就提早了一些,还好没迟到。”贺栖年伸手抚过她因为跑过来被风吹乱的刘海,看着她今天的打扮,认真地夸赞,“你今天很漂亮。”
周晚音翘起嘴角,难得傲娇:“你这话说的,我哪天不漂亮?”
贺栖年笑了笑:“今天格外漂亮。”
站在门口变成背景板无人理会被迫吃“狗粮”的周时安翻了个白眼。
好在没被忽视多久,贺栖年抬眼看到了他,打了声招呼:“去上班?”
周时安“哼”一声,瞟一眼那个有了对象,眼里就看不见他这个哥哥的“小白菜”:“你们准备去哪儿玩?”
“先去吃饭,至于之后……”贺栖年说着低眸看一眼周晚音,“到时候再决定。”
周时安点头叮嘱:“玩归玩,不许带我妹妹夜不归宿。”
周晚音有些不满:“哥,我都多大了你还管这些?”
周时安瞥她一眼:“你不管多大也还是我妹妹。”
其实周时安的心情有点复杂。
明明之前对贺栖年还挺满意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着周晚音跟贺栖年在一块,他就有种自家种的小白菜被隔壁的猪拱了的不爽感。
贺栖年笑了:“当然,我知道的。”
绵绵将聚餐地点定在一家火辣辣的重庆火锅店。
周晚音跟贺栖年过去的时候,服务员在陆续上菜,绵绵拿着双公筷,什么黄喉、牛肉、金针菇,一片片夹进锅里涮。
男朋友怕她把汤汁溅在身上,从前台拿了条围裙替她系上。
那画面甜蜜又恩爱,周晚音不忍看,跟贺栖年坐在了两人对面。
“我是不是选错地方了?”绵绵抬眼看到周晚音穿着件浅色长裙,还有精心修饰过的妆容,若有所思地瞥瞥她旁边的贺栖年,故意露出惊讶的神色,“粥粥,你今天这身打扮跟这个火锅店好像不太搭啊。”
周晚音其实也有点后悔,她这衣服颜色浅,溅上汤汁会很明显。但碍于贺栖年在旁边,她还是大方地笑笑,一撩刘海:“什么搭不搭,咱们吃得开心就行。”
绵绵撇嘴:“那怎么行,咱们待会儿还要去其他地方玩呢,弄脏了怎么办?”她说话时冲贺栖年的方向挤眉弄眼。
周晚音还没明白,旁边的人已经了然:“我去给你拿条围裙。”说着就起身。
绵绵看着贺栖年的背影笑眯眯地说:“这位先生还挺上道。”
周晚音也托腮回头望着贺栖年,话是对绵绵说的:“难得约一次,你可别欺负他。”
绵绵叹气,故作生气:“果然重色轻友,这才刚开始就护上了。”
周晚音脸微红,只能看闺蜜的男朋友:“管管你媳妇。”
对方摊手笑笑:“我是妻管严,你找我可没用。”
这时贺栖年已经拿着围裙回来了,周晚音正想接过,他已经动作自然地替她系上了,边系边问道:“在聊什么?”
周晚音感觉到他的手在她脖子后的动作,触感微热,痒得她心一跳,连忙轻咳两声:“随便聊聊。”
因为记着贺栖年不吃内脏,看到绵绵点了好多肉,周晚音叫来服务员又加了几个素菜。
绵绵瞧着她的动作有些不解,等她点完后问道:“你最近在减肥吗?”
周晚音犹豫了下,要说是给贺栖年点的,有些秀恩爱的嫌疑,不如顺着绵绵的话。
她正要开口,没想到贺栖年握着杯子喝了口水,竟主动接了话:“我喜欢吃素,她是替我点的。”
周晚音诧异地扭头,正对上他微笑的神情。
两人的对视在外人看来仿佛眉目传情。
绵绵揶揄道:“我算是明白为什么网上这么多人嗑‘双氧水’了,官方发糖最为致命啊。”
她旁边的男朋友不关注热搜,闻言有些好奇:“什么‘双氧水’?”
绵绵笑得像只小狐狸:“你还不知道吧,你对面这对情侣前阵子可是上过几次热搜哦,每次都是发糖话题,不少网友都在嗑他们俩。‘双氧水’就是他们的情侣名字。”
有些话在网上说说还行,但面对面被说出来,周晚音感觉自己像在裸奔。
她掩饰性地喝了几口水,余光瞥到贺栖年似乎不在意,还听得挺认真,不由得在桌下戳戳他:“你怎么听得这么起劲啊?”
贺栖年低眸瞥到周晚音微红的脸,眼角微弯,牵过她的手:“绵绵说得挺有意思的。”
绵绵适时拉长声音:“哎呀——有人好像害羞了。”
难道就我一个人觉得说这种事难为情吗?心想着这样不行,周晚音眉一抬,反握住贺栖年的手,朝绵绵抬抬下巴,嘴硬道:“谁害羞了,我这是被火锅熏的。”
绵绵笑笑,也不拆穿:“是是是,你是被火锅熏的。”
四个人边吃饭边聊天,绵绵好奇心旺盛,逮着机会就问周晚音跟贺栖年的事。
不是问两人日常的相处,就是问谁先表白的,或是两人对彼此的印象。
周晚音不好回答,摸出手机给贺栖年发消息。
【晚晚:这要怎么说啊?】
贺栖年面上漫不经心地夹菜,一只手在底下按着手机回她。
【贺栖年:不如实话实说?】
【晚晚:如果我说是我对你表白的,她会觉得你这人很被动的。】
贺栖年看到那句话,扭头很认真地看她一眼,笑了下继续打字回复。
【贺栖年:嗯,这是个难题。】
见他没有正面回答,周晚音眼中闪过沮丧,晃了晃脑袋又回道。
【晚晚:对了,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呀?】
贺栖年想了想回复。
【贺栖年:乖巧可爱。】
【晚晚:真的?我怎么记得在殡仪馆里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对我挺冷淡的。】
说着,周晚音反应过来。
【晚晚:你说的该不会是我高一那会儿吧?】
【贺栖年:更早。】
【晚晚:更早?是什么时候?】
【贺栖年:秘密。】
更早,是在她十四岁生日那天。
白色裙子配小皇冠,说要把生日愿望分给他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
吃过饭,大家开始讨论接下来去哪里。
绵绵的男朋友偏向大家分开玩,建议道:“咱们要不还是两两分开吧,有些活动两个人玩会自在一点。”
不过这个建议很快被绵绵反驳了:“单独行动有什么意思,四个人一块更好玩嘛。”她眼珠子一转,瞅瞅贺栖年,“要不待会儿咱们去玩密室逃脱吧,反正贺先生解谜这么厉害,有个智商担当在,游戏玩起来也更刺激。”
当着自己的面夸别的男人,绵绵的男朋友有些吃醋,低头用撒娇的语气说道:“难道在你眼里,我不聪明吗?”
绵绵揉揉他的头,一听就是敷衍的话:“别瞎说,你当然聪明啦。”
如果他有尾巴,这会儿应该摇起来了。
“那为什么你说他是智商担当,我也勉强算得上啊。”
绵绵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只是客套话嘛,在我心里你是最聪明的。”
绵绵的男朋友很快被她哄得服服帖帖。
周晚音看呆了,这难道就是跟弟弟谈恋爱的乐趣?
她默默牵紧贺栖年的手,她果然还是更喜欢成熟稳重的。
贺栖年感觉到手上的动作,垂眸看她:“怎么了,不想玩吗?”
他以为她这是暗示不想玩密室逃脱。
周晚音连忙摇头:“没有,我挺期待的。”
虽然看过贺栖年不少游戏视频,但她还没有在现实里见过他认真解谜的样子,难得的机会,当然要去。
四人去的那家密室逃脱店是刚开业不久的新店,店主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很热情地给他们介绍了下现有的几个密室,有烧脑的,有恐怖的,也有烧脑又恐怖的。店主介绍完后,问他们想选哪个。
绵绵胆子大,建议道:“要不咱们选烧脑又恐怖的吧,反正有两个男生在,没啥可怕的。”
贺栖年皱了皱眉:“烧脑的就好,恐怖的……”他看了周晚音一眼,摇头,“不是大家都接受得了。”
周晚音知道,在贺栖年眼里,她胆小的标签怕是去不掉了。
虽然很高兴他会这么说,但周晚音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就选烧脑又恐怖的吧,游戏性更强一点。”
没错,她就是爱找刺激。
贺栖年闻言,似乎有些意外:“你确定?”
周晚音点点头,小声咕哝了一句:“反正有你在嘛。”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反正之后周晚音看他嘴角噙着的笑容半天都没消失。
因为恐怖烧脑的密室最少要六个人,老板介绍了两个也在等组队玩游戏的年轻女孩子加入他们一块玩。年轻女生对网络八卦向来热衷,刚进第一个密室,其中一个女生认出了贺栖年,笑着搭话问待会儿出去后能不能拍张合照。
绵绵捅捅旁边周晚音的胳膊:“你男朋友被搭讪了。”
“我知道。”密室里阴风阵阵,周晚音悬着心四下寻找有没有机关和提示,闻声回过头瞥去,正好见贺栖年说了句什么,然后女孩子尴尬一笑,回到她的朋友身边。
还挺自觉。
周晚音唇边浮起笑容,忽然在屋子角落隐蔽处摸出一张纸,她捡起来仔细看完。
“上面写了什么?”贺栖年朝她走过来。
“一张病历单。”
“一张病历单。”
他们玩的这个密室故事发生在一所精神病院。这家精神病院曾收治百来个病人,几十年前的一天夜里,所有的病人和医护人员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周晚音这队人扮演的角色是来探寻真相的侦探社成员。
周晚音捡到的那张纸泛黄,一看就很有年代感,上面写满了潦草的字。
贺栖年盯着那张纸思索片刻,说道:“房间里这么多密码,这张纸应该是提示。”
周晚音点点头,思绪却飘得老远。她视线扫过刚才搭讪的女孩,问贺栖年:“她长得很漂亮吧?”
“谁?”
“就刚才找你说话的那个女孩。”
“是吗?我没注意。”贺栖年说着,忽然想到什么,低头叮嘱道,“这个密室有真人非玩家角色,出现的时候可能会吓人,你要是害怕,就别离开我身边。”
周晚音没想到他的话题转得这么快,后面那句话还照顾到她胆小要她紧跟着,她心微动,抿了抿上扬的嘴角,应了声:“好。”
果然如贺栖年所说,大家进了密室没多久,就有扮演病人和医生的工作人员出现。一个从二楼天花板骤然出现,脸上的特效妆把侦探小分队吓得尖叫;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用听诊器敲打着一扇扇病房门慢慢走近,光是听那声响就足够令人紧张。
好在他们没有上前,只在规定的范围活动,而贺栖年又是个解谜高手,房间里十几个密码,他两个小时就解了大半。
剧情慢慢推到高潮。原来这是一家并不正规的医疗机构投资的精神病院,明面是治疗精神病人,暗地里却拿住院病人去试医疗机构研发的各种药剂。因为接连发生了几起严重的医疗事故,精神病院不得已将剩下的病人转移。
一个身形佝偻的关键人物忽然现身,光线昏暗的楼梯间,他的脸被一道淡淡的蓝光笼罩,看起来若隐若现莫名诡异。
房间广播里响起青年阴恻恻的声音:“医生,昨天注射的那个药让我心脏不太舒服,你能不能让两个人来病房给我检查一下?”
声音听起来空灵得让人毛骨悚然。
一群人站在原地不敢动。
贺栖年说:“这句话是个提示,我们需要派两个人跟着他去病房,那里一定藏着解谜的关键。”
有个女孩胆子小,战战兢兢道:“那个人……看起来好可怕,谁……谁去?”
“如果兵分两路的话,那就两个男生分开吧。”绵绵考虑着,“贺先生解谜挺快,他不如就留在外面,我跟……”
她话还没说完,她的男朋友果断道:“我在外面解谜,让粥粥跟她男朋友一起去吧。”
这话里有较劲的意思,大概又是因为绵绵的话吃醋了。
周晚音忍不住笑了:“好,那就兵分两路,我们俩去病房。”
05
那间病房在走廊尽头,一推门就能闻到屋内铁锈的味道,角落结满了蜘蛛网。见周晚音跟贺栖年进门来,青年站在窗边朝他们挥挥手,表情阴郁。
那神情有点瘆人,周晚音下意识抓住贺栖年的手。
贺栖年回握住她,安慰道:“没事,别害怕。”
有贺栖年在旁边,周晚音稍稍宽心,然而一抬头却对上青年投来的直勾勾的眼神。他戴了美瞳,眼里全是眼白,衬着他脸上的森然笑意越发恐怖。
周晚音没有心理准备,这么一吓直接惊叫出声,扭头埋进了贺栖年的怀里。
贺栖年安慰地拍拍她的背,抬眸瞥一眼青年,轻声警告:“她胆子小,你别吓她。”
青年讪笑着收回表情,手指着窗帘后的药柜,迅速进入剧情。
“医生,我之前的药吃完了,你能不能再拿点?”
那个药柜上了锁,两人在病房里找密码又花了一会儿工夫。
从密室出来已经是傍晚,因为绵绵晚上还有事,四人约会就地解散。
在密室里待了一下午,周晚音肚子有点饿了,贺栖年带她去了附近一家餐馆。
店面不大,但胜在干净,天花板上的风扇吱呀转着,墙上的电视播放着新闻。
点完菜等待的工夫,周晚音的视线无意扫过电视上的新闻,忽然愣了一下。
那段湘菜馆里贺谅打人的视频不知道被谁传到网上,在他被拘留后,他的妻儿也赶到了青城。
因为贺栖年的热度,贺谅受到的关注度比寻常人更高,大家的讨论让这件事重回大众视野,有记者特意去采访了那对母子。
电视里正播放采访内容。
趁贺栖年还没注意到,周晚音赶紧拿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许是她的动作有些做贼心虚,贺栖年还是有所察觉。
“怎么了?”
周晚音顾左右而言他:“没什么,都是些无聊的新闻。”
贺栖年没多想,起身问道:“想喝什么?我去取。”
周晚音扫一眼冰箱,抿起嘴角:“酸梅汁。”
这个词让贺栖年想到了什么,他笑了笑,道了声:“好。”
贺栖年离座那一分钟,周晚音摸出手机飞快地搜到贺谅妻儿的那条新闻,视频来不及看,她只扫了一遍简短的新闻。
大致是说那对母子曾找过当事人想和解,但对方没答应,没办法,母亲只能带着孩子去派出所求情。
周晚音粗略扫完,眉心一蹙,注意力都在“当事人”三个字上,意思是他们已经去找过贺栖年了吗?
忽然传来不轻不重一声响,贺栖年拿着酸梅汁过来放到她面前。
见她眉头皱起,他开玩笑一般问道:“在看什么,表情这么凝重?”
他神情温和,带着淡淡的笑意。
周晚音关了手机,想了想才开口:“贺谅的妻……家属,前几天找过你吗?”
贺栖年笑意微僵:“你怎么知道?”
“她在新闻上说的,说想找你求和解,你没答应,她就去了派出所求情。”
贺栖年在周晚音对面坐下,闻言并不在意:“那是她的选择,我劝过她了。”
周晚音小心翼翼地看他:“你不生气?”
“生气?”
“她到底是贺谅的女朋友,还带着一个跟你流着相同血液的孩子……我以为你会很生气。”
周晚音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安慰他的。
“为什么要生气?”贺栖年笑了笑,“他现在在我眼里,跟一个陌生人没有区别。他的女朋友跟儿子,也跟我没什么关系。”
这话是直接撇清关系了。
周晚音虽然觉得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贺谅这样的人,确实不配当他父亲。
她心微动,握住他放在桌面上的手。
手背上传来的温度让贺栖年愣怔一瞬,很快,他又笑起来:“怎么了,为什么露出一副难过的表情?”
周晚音摇头,手上用力握紧:“你还有外婆,还有我,你并不孤单。”
吃完饭,贺栖年开车送周晚音回去。
周晚音想听歌,他便用车载音响连接了自己的手机蓝牙,打开播放器一首首翻过去。
车里很快响起一阵温柔的旋律。
周晚音觉得耳熟,问道:“这是什么歌?”
贺栖年笑了笑:“猜猜看。”
没想到他还卖关子,看起来心情不错,周晚音嘴角微抬,干脆也配合。
“我想想哦。”她瞥向车载音响,里面传出陈奕迅温柔的嗓音——
最渺小的我有大大的梦
时间向前走
一定只有路口没有尽头
纷纷扰扰这个世界
所有的了解
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
……
周晚音忽觉心跳漏跳了一拍。
体内有只白鸽被唤醒,在她的胸口缓慢盘旋飞行。
她隐约觉得自己猜出了歌名,正想说话,贺栖年先她一步开口,嗓音低沉,带着丝丝克制:“让我留在你身边。”
他的嗓音太具蛊惑性了,低低的声线里含着浅浅的笑,让周晚音一瞬间脸红到耳根。
“我……其实我也猜出是这首歌了,本来想说的,被你抢先一步。”
遇上红灯,车停下来,贺栖年看着她略显紧张的脸,微微一笑。
“这句话不是歌名,”他语调微抬,深情地看她,“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周晚音觉得,如果车里有鸡蛋,现在摊在她脸上应该能煎熟了。
“你这算是表白吗?”
她不是已经表白过了吗?
这是要轮着来?
贺栖年认真地看着她:“我好像从来没说过我的想法。我答应跟你在一起,并不只是想坐实网上的绯闻,还因为……”
他语气微顿,嘴角笑容漫开,紧接着道:“我喜欢你,晚晚。”
分明是第一次如此亲昵地叫她,他语调间却并不显生涩,仿佛早就练习了千百遍。
车里温度骤然升高,周晚音捂着脸不敢看贺栖年了。
“咱们都在一起了,你还说这个……”
贺栖年笑了,车重新启动前行,他轻声说:“你上次表白的时候,有说过喜欢这个词吗?”
虽然不明白他这么问的用意,但周晚音还是老实地摇头:“好像……没说。”
贺栖年笑了一下。
“那上次的表白不作数。以这次的为准吧,是我先对你表白的。”
周晚音缓慢眨了下眼,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显然还记得白天吃饭时跟她发的消息。
【晚晚:如果我说是我对你表白的,她会觉得你这人很被动。】
【贺栖年:嗯,这是个难题。】
他解谜这么厉害,一道小小的难题怎么会难倒他呢。
所以他用了另一种解决方式。
意识到这点,周晚音的心尖上好像抹了层蜂蜜,甜到无以复加。
她在副驾上找了个舒服靠姿,不忘八卦:“我听外婆说,在黎塘的时候你好像就对我有意思了,是真的吗?”
贺栖年笑了笑,不答反问:“上次在车里,我听绵绵说,你肖想我很久了,是真的吗?”
原来那次真的被他听到了啊!
周晚音弯起嘴角:“如果我说是真的呢?”
贺栖年说:“我也是真的。”
周晚音又说:“如果我说不是真的呢?”
贺栖年转头瞥她一眼,语气温柔:“我是真的。”
只要是你,都是真的。
很快,车子开到了周家门口。
两人道别后,贺栖年正要掉转车头,周晚音忽然叫住他:“你好像落了东西。”
除了周晚音下车了,贺栖年没发现车上少了什么:“落了什么?”
周晚音对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到车窗边来。
贺栖年依言照做。
他刚过去,周晚音瞬间低下脑袋,在他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落了准女朋友的盖章认证。”
像是恶作剧得逞一般,她嘴边挂着狡黠的笑意,退后两步冲贺栖年挥手:“明天见,我的男朋友。”
脸颊旁余温尚在,贺栖年怔了怔,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明天见。”
更多章節請下載APP
海鷗小說APP 海量小說 隨時隨地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