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14h周治看于国庆过来了，就提溜着气管子等在烤冷面车旁，远远地就问：

    “于百万，吃饭了吗？”

    有的人认为于百万这个绰号带着贬义，有的人因为是带着羡慕与敬意，但于国庆自认为他具有这个实力，象征着财富，他很喜欢这个绰号，答道：

    “吃了。你呢？”

    周治说：“吃完半天了。”

    于国庆看到周治手里的气管子，开着玩笑：

    “咋的啦，老总管，瘪气儿啦。”

    周治笑笑：“臭词儿乱用，不是我，是车轱辘气不足了。”

    于国庆大笑：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瘪气儿了了呢。喂，生意怎么样？”

    “不怎么样，城管老撵，卖不了多少。”

    “还想卖多少，一个小摊，供个博士生。”

    别看周治两口子辛辛苦苦做小生意，是于国庆的房户。

    但周治的儿子周成辉考上了北大，正读硕士，还要读博，而尽管于钱在上海工作，但学历才是大专，在一家私企做小助理。

    虽然在财富上周治占居下风，但在儿子上，成辉完全碾压于钱。

    成辉毕业就可以留在北京，进入国企或者政府机关，前途无量，年薪可过百万，论潜实力，周家有极大的提升空间。

    这就是周治敢和于国庆平起平坐，在于家大院里直呼于百万，与其开玩笑的底气。

    因此，于国庆把硕士说成博士生，周治欣然接受。

    但夫妻两个供出一个北大学子，也真付出了艰辛。

    周治一脸甜蜜的苦笑：

    “你咋不说我还有退休金呢，老家的房子都卖了，就指着这小摊咋能供得起成辉，这一天天都是累死累活紧忙活，我老婆晚上睡觉直喊腰疼。”

    于国庆三句不离本行，坏笑道：

    “嘿嘿，老干巴筐了，不扛祸祸了，晚上你要轻点儿。”

    周治咧嘴笑道：

    “哪像你，一天吃喝玩乐，年轻漂亮女麻友走马灯一样换，我这一天累死累活，哪还有那个闲心！”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人活着，就要及时行乐，才不枉活一辈子！”

    这是出自唐代诗人杜秋娘的诗《金缕衣》：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是劝人好好珍惜青春时光，不要贪图虚荣，金钱可以再得，但是美好的青春时光，就像树枝上的花儿一样，要抓住最美的时候，去努力，去创造，不要虚度。

    这本来是很励志的一句诗，却被于国庆用在了这里。

    周治笑道：“倒是当过领导的，说话都是带词儿，一套一套的，就是不一样！”

    于国庆沾沾自喜：

    “哈哈，老总管，你就学着去吧。”

    周志说：“你那套我学不会，麻将我都没摸过。”

    于国庆往周治的门里瞅瞅，然后小声说：

    “喂，老总管，一会儿跟我去麻将馆，我给你介绍个年轻漂亮的。”

    天下哪有不吃鱼的猫呢。

    周治也不是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的人，他挣钱不易，舍不得乱花，而且，他们家的经济大权，掌握在他老婆杜秋琴手里，在巴掌大的小房子里，藏私房钱的地方也没有。

    周治笑起来：

    “这东西我可消费不起。对了，你咋没去打麻将呢？”

    于国庆说：“洞洞三租出去了。”

    于国庆年轻时当过通信兵，喜欢用军事术语读阿拉伯数字，把1234567890，读为一两三四五六拐八勾洞，他觉得这样能显示他资历和素质。

    周治马上伸长脖子：

    “租给谁了？”

    于国庆说：“我还没问姓啥呢，就是来个电话，是个男的，听上去岁数好像不大，倒挺痛快，价格也不讲，房子也不看，说一会儿就搬过来。”

    谁都想有个好邻居，周治也不例外：

    “问没问几口人啊，卖啥的？”

    到于家大院租房住的，没有做什么大生意的，都是小商小贩，甚至打工的也不住来住。

    小商小贩除了喜欢于家大院的房租低，更喜欢于家的大院子，他们破烂多，货多，还有自行车、倒骑驴、电三轮等运输工具。

    在城里，这样宽敞的院子极少。

    于国庆答道：

    “这些我都没来得及问。放心吧，一定也是做小买卖的，人口也不能多，他要是手脚不老实，调皮捣蛋，我就把他轰出去！”

    两个人正说着话，一个倒骑驴停在大门外，从上面下来一个人，站在大门口问道：

    “这是于百万家吗？”

    周治看来人二十多岁，一米七十多的个头，长相很酷，眼神忧郁，就对于国庆说：

    “是不是租房的来了。”

    于国庆也看到了，问道：

    “你是不是打电话租房子的那个？我就是于百万。”

    向梁原以为于百万是个名字，一看于国庆能有六十左右，他觉得直呼其名很不礼貌，就说：

    “于叔，是我要租房。”

    于国庆问道：“你怎么称呼？”

    那时候往出租房，房东也不看身份证，也不管你真名实姓，只要知道你怎么称呼就行。

    向梁不敢报出名字，就说：

    “我姓向，都叫我小向。”

    周治看倒骑驴上放着两个旅行袋，一个纸箱子，再没有别的东西，还以为向梁和骑倒骑驴的是一起的呢，就问：

    “小向，你们俩卖啥的？”

    向梁说：“就我一个人，倒骑驴是雇的，我不是卖东西的，是想找个地方上班。”

    周治看一眼向梁，心想，一个大小伙子，还没有工作，也是个无业游民，这种人走家搬的主，最不靠谱，弄不好就整的大家都不消停，是谁把这小子整来的呢？于是问道：

    “小向，你咋知道这里有空房子呢？”

    “是从‘针鼻小吃’店那里知道的。”向梁回答。

    “啊，陆美晶啊。”周治用气管子指指001门，自我介绍说，“看到门框上面的牌子了吧，我姓周，就住头一家，有啥需要帮忙的吱一声就行。”

    向梁看过去，破旧的门框上面钉着一个蓝色的圆牌，牌子上面印着“001”：

    “啊，知道了！周叔，以后不能少给你添麻烦。”

    于国庆看周治太啰嗦，耽误他去麻将馆，就说：

    “老总管，你快给车轱辘打气吧！小向，我领你看看房子，倒骑驴，别瞅着了，推进来吧。”

    倒骑驴是指人力三轮车，有时，人们也用倒骑驴，称呼骑倒骑驴的人，这种纯属出苦大力的人，社会地位比小商小贩还低。

    这时，周治老婆杜秋琴出来了，说道：

    “003租出去了。”

    周治说：“这不人都来了吗。”

    杜秋琴说：“快把气打了，一会儿你上点儿货去。”

    “打这个还不快。”

    周治猫下腰，开始给车胎打气。

    “呯！”

    突然一声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