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小乞丐眼巴巴地问。陆舜华温和地笑笑,说道:“没有后来了,这就是全部的故事。”“将军没有去找姑娘吗?”陆舜华说:“找了呀,但是没找到。那可是几万具尸体,她可能被丢进了青川河,可能被抓去祭了绝望崖,也可能变成傀儡身首异处,总之找不到了。”“可是、可是……”小乞丐皱起眉头,十分纠结。这约莫和他想象中的凄美爱情不太一样,沉重的铁门慢慢关上,隔出一道生与死的鸿沟,这么轻易地就斩断了所有一切,甚至连敌人举起屠刀的声音的都听不见,甚至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有的只是青霭关门口成千上万具尸体,和血色弥漫的残阳。他们这样轻易地永别。小乞丐偏着头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自己胸口那股子闷气到底因为什么,他把这股气归结于自己听了一个极其憋屈的爱情故事,于是他抬起头认真地对陆舜华说:“你讲的故事一点也不好听。”陆舜华笑了,她说:“先前是你缠着我要听的,讲给你听了又翻脸,你这个小孩儿好无赖。”“那不一样,我以为……”他嘟嘟囔囔的,低下声音:“我还以为你要给我讲个英雄的故事呢。”“这不是吗?”陆舜华轻轻地说:“将军拼死守城,力保上京不失,最终等来援军反败为胜,这难道不是个英雄的故事?”“可是,他……”小乞丐欲言又止。小乞丐想了又想,觉得这个女人说的好像没错。没有任何反驳的话。陆舜华:“你叫什么名字?”小乞丐挠挠后脑勺:“土土。”“土土?”陆舜华说:“大名叫什么?”说到这个,小乞丐就一脸愤懑的表情:“我阿爹都要把我卖了,我还叫他给取的名字干吗?反正我阿娘叫我土土,我以后就叫土土!”说完,脸上又浮现出一丝难掩的悲伤,小乞丐摸摸肚皮,叹口气说:“我好想我阿娘啊,至少她在的时候我从来不用饿肚子,可是我都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陆舜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来。她的右手泛着可怖的红斑,慢慢靠近土土。土土看了那只手两眼,眼里没有丝毫害怕,只是初初一见,觉得有点惊奇。陆舜华摸了下他的肩膀,又很快地缩回去,她含笑的声音在面纱下闷闷的:“我也有个孩子,如果生下来,可能跟你一般大了。”土土说:“他现在在哪里?”“没有福气,已经不在了。”土土没有说话。过了会儿,土土转过头,脏污满布的脸上意外的有丝红晕。他似乎非常害羞,小声地说:“我觉得你刚才那样,跟我的阿娘特别像。”陆舜华拢住衣袍,捂着自己,脸上还戴着那块面纱,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泛着温柔。陆舜华看着土土,这个世上除叶魏紫和江淮外又一个看过她伤痕的人,可是他不怕。因为他不怕,所以陆舜华心里更加有种异样的柔软,她突然很想伸手去抱抱这个可怜的小乞丐,像个真正的母亲一样抱住他。但她没有,在她刚动了动手指的时候,被一辆急速驰行而来的马车打断了。马车上下来一个人,脊背有种天然的弯曲,看着很是卑微,但是眼神清明,细看之下还有着圆滑和狡黠。马车停在他们面前,赶车的人面无表情,走过来的人细声细气地道:“宸音郡主,有礼了。请郡主走一趟吧,皇上有请。”进宫的路比想象中顺畅。这种顺畅不是道路的顺畅,是心头的顺畅。陆舜华不是没进过宫,也不是没见过皇帝,但每一次都没有这次来得平静,可能到底还是因为她已经死了,巍巍皇权再也震慑不住她。土土之前说过,他最羡慕皇宫里的人,有吃不完的东西,永远不用担心挨饿受冻。陆舜华看着门前紧闭的华贵殿门,脸上没有一点多余表情。陆舜华在心里想,土土的这种想法或许是错的,宫里的人也许还羡慕外面的人。因为自由,在这座皇宫里生活的人,没有人有真正的自由,不管是肉体的自由还是心里的自由。“宸音郡主。”殿内灯火幢幢,明明是白日却偏要点灯,昏黄地映在地上,映照出皇帝高大肃穆的影子。皇帝走过来,绕着陆舜华走了两圈,然后站定。“有影子啊。”皇帝瞥着地上两道修长的影子,要笑不笑地抬起头:“朕刚才还想着要不要差人在侧殿贴点镇鬼符,现在看来,原是不必。”陆舜华沉默着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皇帝。皇帝没有穿龙袍,一袭黑袍滚着金边,说不出的贵气疏离。毕竟是表兄弟,皇帝的长相与江淮有三分相似,但眼里的淡漠却显出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江淮的淡漠是对人世间的厌倦,尚怀热血。皇帝的淡漠却是和巍巍皇城一样,那是权势深深扎根于骨血后流露出的,对世人如草芥般的轻蔑和不屑一顾。“宸音郡主。”皇帝捏着陆舜华的下巴,将她的面纱一把扯下来,把她整张脸都抬起,“朕应该恭喜江淮,他的宝贝疙瘩居然从南越回来了。”皇帝放开手,脸色猛地透出股诡异的阴沉。“虽然难看了点儿,而且,是死的。”陆舜华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到前方,眸色沉凝,说道:“皇上想拿我对付阿淮?”“对付?”皇帝似有疑惑,“他做错什么事了吗,为何要对付他?”顿了一下,皇帝拍了下手掌,仿佛恍然大悟,说:“郡主可是误会了。算起来,朕还是你义兄,对你这个妹妹却向来少了关心,青霭关之战时朕重伤昏迷,无力顾及你,听闻你遭受池鱼之殃心中甚是悲痛。如今你好端端地归来,朕很是欣慰,此次召你前来,不过叙旧而已。”“叙旧?”陆舜华咬着牙,往后退了一大步。果真陆舜华刚一动,殿门边守着的护卫登时亮出长剑,个个警惕地看着她。是了,陆舜华心想,就是这样。自由和权力,从来都羁绊相生。他们都没有自由。良久,陆舜华轻轻地皱起眉头:“皇上要同我叙旧,那正好我也有个问题想要问问皇上。”皇上笑了,笑声响在空荡荡的大殿内,有种空落的瘆人的感觉。“你问。”陆舜华动了动嘴唇,半边脸上的血痕显出狰狞的模样,似张牙舞爪的凶兽即将破笼而出。陆舜华看着不远处的皇帝,缓缓开口,眼神里有几分不甘,几分洒脱,甚至还有鄙夷。陆舜华字句清晰,问道:“江家上下满门忠烈,皇上为什么要让他们落个如此下场?”皇帝的神情僵在脸上。半晌,连那丝几不可见的诡异笑意都消失殆尽。他的脸颊绷得很紧,似乎皮肉都有了扭曲,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里褪去伪装,露出温和外壳下的唯我独尊和强悍狠厉。陆舜华的话如一把利刃,穿过血肉扎在他的心上。他是见过陆舜华的,在陆舜华还是少女模样的时候。那时她是宸音郡主,不过一个娇俏讨喜的小姑娘罢了,无权无势,娘家也垮了,江淮喜欢,他便允了婚事。他没想到,这个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也敢这么大声说话,也敢说出如今大家心照不宣却谁都不敢妄言的话。皇帝冷笑,黑袍之上的龙爪突然生出无限压力,他背着手,声音冷漠阴狠:“满门忠烈?如此下场?郡主当真敢说。”陆舜华抬起头,语气强硬,眉宇里的英气越发凌人,衬得脸上血痕都稍逊几分。“我为何不敢,江家父子为国为民,我怎么不敢说?皇上猜疑防备也好,暗中监视也罢,现在抓我过来,是要拿我去换些什么,兵权?还是阿淮的性命?”皇帝嗤笑,帝皇之尊此刻难得有些失态:“他若无谋反之心,交出兵权又算得了什么。这些年他江淮享受的够多了,都是朕给他的,现如今不过让他还回来而已。”陆舜华说:“恐怕皇上要的不止如此。”皇帝勾唇:“他江淮也不过是朕手里的一把杀人刀,朕想要什么,难道还需要考虑一把刀的感受?”陆舜华皱眉,面对皇帝几近阴沉的目光,她胸中蔓延出无限失落。陆舜华下意识地想到了青霭关的血流成河,想到了紧闭的铁门、繁华的上京,还有那么多无辜百姓和将士的枉死……陆舜华的语气越发凌厉,丝毫不畏:“皇上这么做,就不怕地下的镇远将军知道了寒心吗?”就这句话,整个大殿突然静了下来。护卫们下意识地连呼吸都放轻,像是烈火烧到最高点,突然被一盆冰水浇熄,瞬间连火星子都没了。皇帝的脸色更寒,他紧攥着一只手,怒道:“放肆!”陆舜华冷脸看他。“镇远将军又如何?是,当初是他助朕登上皇位,可是这些年朕给江家的难道不够多吗?可是你看看,你看看江家是如何回报朕的!当初朕要杀战俘,江淮力劝朕善待他们,可青霭关一战,朕让他不要动手,他又是怎么做的?越族皇帝重伤叛逃,朕发了十二道诏令命他退兵,他凭什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好一个不受!他江淮有能耐,屠城!灭族!他这是违抗君令,朕又如何罚他不得!凭什么所有人都来阻止我!”皇帝说着说着,浑身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厉声道:“百姓尊他为天,他算什么东西?不过只会行军打仗的莽夫!江家是想反了吗?江彻是朕的舅舅没错,江淮是朕的表弟没错!但江家是将门,不是摄政王!”大殿之上,明亮的烛火已灭,皇帝喘着粗气瞪着前方站着的女人。陆舜华的脸色苍白,脸上的血痕鲜红,眼神却明亮,她不卑不亢,没有被皇帝一番质问吓倒,反倒在句句逼问后平静了下来。权力的角落里哪有兄弟情,或许早在多年前,在南越皇帝用一场血腥的战役教会他什么是“赢的人才有资格讲道理”以后,他就变了。绣着金丝龙纹的黄袍,佩着珠玉垂帘的宝冠,后宫里枕头边滋生出的狼子野心,满堂真心或假意的迎合奉承,终究是吞噬了昔日满腔热血的赤子之心。这座皇城是真正的陵墓,安葬着每一位自由者的灵魂。陆舜华望着皇帝,安静了一会儿,轻声开口,眼底不知是嘲讽还是悲愤。“皇上可还记得当年,西疆初降,反势未定,南越强盛,虎视眈眈。恰逢先皇去世,东宫未立,三王夺嫡,京军三大营各为其主,朝野一片混乱,是镇远大将军手握二十万大军,排除万难让皇上坐稳龙椅。“皇上是否又还记得?两位皇子联合南越,兴兵北上,意欲谋朝篡位。还是镇远大将军率领精锐,平定叛乱,最终生擒反贼,击退南越,自己却命丧嘉陵关,死无全尸。“八年前,南越撕毁停战协议,以巫蛊之术制成傀儡,大和节节败退,隐州十二城大半失守。当时皇上为鼓士气御驾亲征,不料中了贼人埋伏命悬一线,又是谁拼死守住青霭关,等来大臧援军,血战数日,誓死不降,最后反败为胜。”银牙轻咬,满目霜雪,字句诛心。“这些皇上怕是都忘了吧?到如今,镇远大将军长眠地下,征南大将军成了皇上手里最利的杀人刀,天下太平,大和安康,皇上就要开始做那寒心之事?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万籁俱静。沉默过后,皇帝近乎疯狂地笑,眼里闪过疯狂和悚然。他松开握紧的拳头,一下一下拍在桌案上,“啪啪”的响声中,他整个人似乎都被撕扯着,山呼海啸,惊惶、疑惑、急怒、释然……各种情绪翻涌,最后成了骇浪惊涛。皇帝紧盯着陆舜华,强压下内心那点不安与愧疚,沙哑地开口:“宸音郡主,你是如何用这副死人身体从当年战场回来的?你现在成了蛊人,朕有理由怀疑你已经成了南越余党派来的奸细。”皇帝笑起来,声音渐渐平和,褪尽不安后依然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皇帝。“既然是死人,就该安心地躺在坟墓里。”皇帝震怒,下令将陆舜华扭送去渲汝院地牢。渲汝院有去无回,侍卫不带半点温柔地将她丢进去,刚巧从门口拖出来一团带血的肉。说是肉毫不为过,因为那实在不能称之为“人”,四肢扭成不可思议的角度,身上还散发着浓重的烧灼味和腥臭味。一路拖出去,留下长长一道未干的血痕。押送陆舜华过来的侍卫是第一次来地牢,见了这情形当即没忍住,弯下腰就吐起来。吐着吐着,苦水都吐没了,抬头一看,旁边的陆舜华还是神色淡淡的,似乎司空见惯。果然是活死人,这都受得了。侍卫眼看都到了渲汝院地牢门口,陆舜华又是小小的一个,思量她也没能力逃跑,于是懒得再行羁押,直接提着刀鞘顶住她后背往里推。赶紧进去,他真是不想在地牢多待一刻。侍卫和地牢看守做交接,皱着鼻子快步走出门。陆舜华站在地牢门口,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周围关押的刑囚。地牢看守见过的奇奇怪怪的犯人多不胜数,哪怕眼前这个姑娘看着弱不禁风也不敢怠慢,他和几个人小心提着刀和锁链,正欲给她套上,却听闻一道声音响起:“住手。”侍卫认得这个声音,忙收回链子,低头恭敬地道:“赵大人。”赵京澜脸色淡淡的,没有多话,走到陆舜华面前问:“她犯了何罪?”“不知道。”看守回答:“皇上亲自下令关进来的。”“有听闻因为何事吗?”看守说不知道。赵京澜点点头,示意他:“下去吧,不必关着了。”看守犹豫道:“可是赵大人,这是皇上下令要羁押的人,您看这……”赵京澜:“下令羁押在渲汝院地牢,现在不就正在牢中,也没把她放出去,你先下去。”看守只好告退。赵京澜背着手,慢慢走到她面前,抬起手示意陆舜华:“坐。”铁制的牢门前,有一套极其简陋的桌椅,陆舜华没多推辞,从容地坐下。赵京澜坐到她对面,光明正大地看着她。地牢里的血腥味太重,间或掺杂着审问犯人时的凄厉惨叫,可他俩跟没事人一样,隔着一张旧桌对望。气氛静谧,只有灯火不时发出噼啪响。“宸音郡主。”陆舜华挑眉。赵京澜双手抱臂,他已是不惑之年,鬓角有了些许白发,但人看着还很年轻,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笑起来甚至有些意气风发的模样。“原来真是你,那日我竟没认出来。”陆舜华不说话。那天剑拔弩张,她又蒙着面纱,他当然认不出她。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赵京澜说:“我本还疑惑,这世上还有何人能让江淮这般失态,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名堂,果真还是你。”陆舜华侧目,终于开口:“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没什么,只是叙旧。”又是叙旧。陆舜华差点失笑。全天下的人都找她来叙旧,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多了这么些故人。赵京澜:“说起来我要替阿紫道个歉。”陆舜华道:“怎么了?”赵京澜道:“这些年,她一直很难过,总觉得如果当时她没带你去青霭关,甚至阻止你嫁人,你就不会发生意外。这几年想到你,她就感觉很不好。”说完一停,约是想到了叶魏紫平时与江淮针锋相对的模样:“不过阿紫嘴上是永远不会承认的,她将所有责任都推给江淮,只是想心中好受些。但我是她的夫君,她说不出口的话我得替她说,宸音郡主,我们当年实在对不住你。”陆舜华心下微微悸动,不过片刻又平静下来,她说:“无妨,这不是她的错。”“多谢。”赵京澜勾唇,手指在桌上点着,问:“那我能否再问郡主一事。”“什么事?”赵京澜收起手指,目光倏地锐利起来。“郡主今后,有何打算?”陆舜华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有些好笑,说:“我不是南越余党的奸细,赵二公子不用这样提防我。”赵京澜理理袖子:“关心则乱,郡主不要见怪,该问的还是得问清楚。毕竟……”他的话没有说完,眼神在她侧脸一扫而过。陆舜华指尖抚着侧脸,喉头干涩,轻声道:“阿紫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会害她。”“那便好。”赵京澜站起身,冲她抱手一礼:“方才是我唐突,还请见谅。”陆舜华摇头:“你也说了,关心则乱,何况赵二公子你没把我套上锁链关进牢里,已是客气,我不会不识好歹。”赵京澜一愣,突然朗声大笑,边笑边摇手,道:“郡主真是误会了,我赵京澜可不是这么客气的人,不把你关进去,只是没这个必要罢了。”陆舜华疑惑地问:“什么意思?”此时,地牢门口传来一阵骚动。脚步声渐近。赵京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抬头望向门口,笑道:“你看,这不就来了。”陆舜华顺着他的眼光,看到了踉跄着走进地牢的江淮。江淮看着着实不是很好,脸色是不正常的微红,衣襟凌乱,明显是随意穿起来的,走路的脚步有些虚浮,但眼神中带着雷霆之怒,一把将陆舜华拉过来,揽到自己身后。迎着那冷箭般的目光,赵京澜无辜地举起双手,说:“别这样看我,可不是我将她抓来的。”江淮稍稍敛起神色:“我们走。”赵京澜拢着袖子走过来:“走什么,你搞出这么大动静,明目张胆来地牢抢人,走不出两步皇上的亲兵就到了。别走了,在这儿等着吧,还省点力气。”江淮眸色沉下去,抓着陆舜华的手微微用力,整个人如拉紧的长弓般绷起来。陆舜华试着挣扎了一下,被江淮用更大的力气握住。江淮发着高热,手心的热度烫人,衣襟口还能看到露出一角的白色纱布。江淮的嘴唇很干,起了痂皮,脸色微红,唇上反而褪尽血色。大抵是一听说陆舜华被抓的消息就赶过来了吧,连衣服都没好好穿。赵京澜:“坐吧,左右也走不出去,别多费力。”江淮还是冷着一张脸。陆舜华看了看情形,说:“坐吧。”说完从容地坐下,还是原来那个地方。江淮没有说话,也没多余表情,但是顺着陆舜华的力道跟着慢慢地坐了下来。赵京澜也坐到对面,道:“你们打算怎么办?”江淮阴冷地盯着赵京澜。赵京澜头疼道:“你别这么草木皆兵行不行?知道你心疼小郡主,但真不至于这样。”江淮脸色这才稍霁。赵京澜跷起腿:“咱们皇帝陛下其实也没想要你的性命,还不错,比他老子仁慈多了。但他现在在逼你做选择,就看你愿意给什么了。”江淮转头,看着陆舜华的眼睛都能溢出一汪水。江淮抓住陆舜华的手,说:“他想要什么尽管拿去。”“哎,舍得呀?”赵京澜捅捅江淮的手肘,挤眉弄眼地道。江淮没理赵京澜,还是看着陆舜华。陆舜华慢慢地坐直身体,别过头避开江淮的目光。陆舜华说:“你不必这样。”江淮嘴唇张了张,想说点什么,他的目光有一闪而过的受伤和迟疑,但他还没说话,门口就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看守。“赵大人,陛下的亲兵正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