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头一动不动。阿木说:“没事了,抬脚吧!”猪头声音都在发颤:“真没事了?”“没事,死不了人的!”阿木递给猪头一个很诚恳的眼神。可是猪头明显还是不放心:“死不了人?那会不会落下残疾?我可不想缺胳膊少腿的,那样娶不了媳妇的!万一少了根脚趾头,那也是不太美观的……”阿木突然站起身,一把推开猪头,冰冷冷地说:“一个破铁罐头能他妈把你炸死吗?”一听这话,我们全都愣神了,什么?破铁罐头?阿木用脚尖在泥地里一挑,一个铜色的铁皮物件破土而出。猪头吓了一跳,向后退开三米远。再定睛看去时,猪头一张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地上那个包裹着铁皮的东西哪里是什么地雷,根本就是一个老式的铁罐头盒子。几秒钟以后,我们终于反应过来,这死猪头,从头到尾导演了一场乌龙好戏啊!泥地里埋着的根本就不是地雷,是一个空的铁罐头盒子,因年代久远,在地下已经发生氧化,变得锈迹斑斑。阿木收起军刀,白了猪头一眼,走到一旁坐下。猪头挠了挠脑袋,一个人站在那里,很不好意思的呵呵傻笑:“失误,判断失误!”我和景子走回去,挤兑猪头说:“这么胆小,还好意思吹嘘自己是摸金传人呢?呸,不害臊!”猪头满脸郁闷,拾起铁皮罐头,蹲在地上左看右看。“怎么?那罐头里面还能变出肉来?”我没好气地问,刚刚被猪头弄了一场乌龙,我的背心都全是冷汗。刚刚我就在想,什么人这样缺德,自己走不出迷失林也就算了,居然还埋颗地雷害人,这他娘的是人干的事吗?猪头拿着沾满泥土的空罐头走过来:“这铁皮罐头不太对劲啊!”“什么不对劲?难道这是一个伪装成罐头模样的地雷?”我头也不抬地说。猪头也没理会我在挤兑他,径直把罐头递到我面前:“这不是普通的肉罐头,这是一个军用罐头,你看这上面还有生产日期呢,四十年代的东西!”我接过罐头看了看,下面果然有日期,“194X”,最后一个字有些模糊,不太看得清楚了。四十年代的东西,距离现在已经足足有六七十年,这个铁皮罐头埋在地下可真够久的。我放下铁皮罐头:“以前生产的东西,质量就是好,也不知道这是一个牛肉罐头,还是一个猪头罐头!”猪头一脸讶然的看着我:“我可不是说这个,你能不能开放一下你的脑子?树干上的字,四十年代的军用罐头,这一切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什么?”我抬起脑袋。猪头掰着手指,一脸严肃地说:“说明走进这片原始森林,在树干上留下‘迷失林’字样的人,很有可能是军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四十年代的军人!”我猛地一拍脑袋:“你的意思是,早在四十年代,就有军人进入了这片原始森林?”猪头点点头:“我猜测可能是一队军人,但很有可能他们没能顺利离开这里,弹尽粮绝以后,在树干上绝望的留下‘迷失林’三个血字!”四十年代的中国还没有解放,怎么会有军队深入黑竹沟腹地?这支军队进入黑竹沟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是在逃亡,还是在执行秘密任务?他们的目的,是否跟人皮地图里面埋藏的秘密是一样的呢?我突然想到一件更加绝望的事情,一支装备精良,准备充分的军队都没能活着走出迷失林,那我们活着走出去的希望岂不是更加渺茫?沉默片刻,阿木率先站起来,冷冷说道:“走吧!”我们咬咬牙,跟着站起来,现在我们除了继续往前走,好像也别无选择。还不等夜色降临,我们便停下来准备安营扎寨。我们割下大量树皮,然后砍了一些树枝回来,再找来厚厚的大叶植物,搭建了一座简易的窝棚,窝棚里生起火,暖烘烘的,四周覆盖着大叶子植物,蚊虫也飞不进来,在窝棚里窝着的感觉还不错。忙完这一切,天色正好黑了。晚上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透过窝棚的缝隙往外面看,丛林里到处都飘荡着氤氲的白色水汽,就像是一个白茫茫的世界,让人忘记身在何方。我们一边吃着烤熟的獾子肉,一边喝着烈酒,彼此很少说话,各自在心里想着心事。吧嗒吧嗒的雨声让人有些心烦意乱,四周沉寂的令人发毛,天上地下,仿佛只剩我们四个人,前所未有的孤独感笼罩着我们,这种滋味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几口烈酒下肚,我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脸颊火辣辣的,但是感觉不到疼。景子在我旁边吓了一大跳,赶紧拉着我的手:“汤昭,你做什么?”我红着眼眶说:“都怪我,若不是我弄丢了人皮地图,我们也不会稀里糊涂走到这鬼林子里来,是我害了大家!”猪头叹了口气:“算了吧,这事儿也不能怨你!”然后,猪头有意无意瞟了一眼阿木:“对吧大兄弟?”阿木点点头:“少爷,不怨你!”景子说:“照这样说,那我也有责任,是我让大家来生命站的,却不料遇上毒雾!”“打住!打住!”猪头吐出一块骨头,擦了擦嘴角的油水:“你们这是在干嘛呢?批斗大会呀?还自我检讨?这都什么年代了,社会主义可不兴搞那一套!”我看了一眼猪头,又看了看阿木,最后握着景子纤细的小手:“是我把大家召集起来的,如果我们不能活着回去,就算你们不怪我,我也不能原谅自己!”话音刚落,忽听窝棚外面传来砰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贴着我的头皮飞过去,惊得我浑身一激灵,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枪声!在这茫茫雨夜,怎么会响起枪声?而且刚才这颗子弹,竟然是射向我们的?是谁,是谁躲在黑暗中,向我们发起偷袭?所有的念头,几乎是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深深的恐惧。刚刚那一枪擦着我的头皮而过,只差一点点,我就脑袋开花了。我摸了摸发烫的头皮,没想到自己竟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猪头说的没错,确实有人跟踪我们,而且不仅是跟踪,他们还想干掉我们!这拨人,是不是阿木背地里为其效命的那拨人?他们不是得到人皮地图了吗,为什么还要跟上来袭击我们?我抬头看了一眼阿木,发现阿木已经率先冲出窝棚,一连串灵敏的腾挪跳跃,翻滚到一棵大树后面。我知道阿木习过武,但是习武之人不一定能够适应战场,阿木的反应,却像极了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猪头噌地站起来,解开裤头,让景子别过头去。我还以为猪头要耍流氓,正准备骂他两句,一股焦黄的尿液倾泻在火堆上面,窝棚里顿时弥漫出熏人的尿骚味。火堆熄灭,四周陷入浓浓的黑暗。我低声骂道:“你这人太没素质了,怎么随地大小便?”猪头说:“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我若不熄灭火堆,指不准你还得挨一枪子!”刚才那记冷枪确实让我惊魂未定,我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紧紧握着手里的军刀,不停地给自己加油鼓劲。我的心跳得很快,原来真正的战场跟想象中确实不太一样,即使是面对凶猛的野兽,我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每个人都梦想自己成为英雄,但人性其实是脆弱的,所以很多人都不可避免的成为了“懦夫”。砰!砰!砰!外面传来枪声,阿木举着喷子开枪还击。猪头说了句“我去帮他”,闪身出了窝棚。枪声在寂静的丛林显得格外刺耳,我有些分不清楚眼前的情况了,这是怎么回事?阿木为什么会向黑暗中的枪手开火?如果那枪手跟阿木是同一伙人,阿木怎么会向自己开枪?难道我刚才的分析完全错了?偷袭我们的并不是阿木带来的人?那……那又会是什么人呢?难道黑竹沟里面还有第三拨人马?我的心里乱糟糟的,忽听外面传来猪头的吼叫:“抓住他!”我想也没有多想,几乎是条件反射,一下子冲出窝棚。矿灯的光束在树林里晃动,周围的树影轮廓犹如张牙舞爪的鬼魅。阿木和猪头在前面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跑,我和景子吊在后面,循着光亮晃动的地方跑去接应。我倒想看看,刚才偷袭我们的,到底是何方妖人?我们追到一棵大树下面,终于跟阿木和猪头汇合。大树下面空空荡荡的,连半个鬼影都没有,只丢下了一把枪。猪头气喘吁吁地问阿木:“人呢?”阿木缓缓收回目光:“跑了!”“看清楚枪手长什么样子了吗?”我问。阿木回过头来,神色有些古怪,半晌挤出一句话:“那人穿着国军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