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段珩再次回到燕泽轩。
顾皎皎先前吐的血已被丫鬟门擦拭干净，包括床上的锦被与她身上的衣物，都换了新的。
顾皎皎见他进来，漆黑的眸里掠过一丝冰冷的狠意，随后她敛下眉目，从床上下来，“王爷万福。”
她并未行礼，段珩也不怪她，反倒握住了她的双手：“手怎么这么凉？”
顾皎皎道：“一直如此，王爷才知？”
自然不是一直手脚发凉的，他记得她以前受了寒，手才会发凉，他深深的凝着顾皎皎。低低的道：“皎皎，别与本王这样生分，嗯？”
顾皎皎不答反问：“我姐姐，你打算如何处理她？”
段珩面上的笑容一僵：“你若不喜，本王送她离去便是。”
送走？
不，送走了这戏还怎么唱下去？顾皎皎摇摇头，声音轻缓：“你不打算娶她为侧妃了吗？”
段珩的面色骤变，猛地收回双手，冷声道：“你很希望，本王娶她？”
顾皎皎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来：“王爷，不是喜欢姐姐吗？喜欢到，不肯叫我过一天安生日子，喜欢到，要打掉我的孩子，喜欢到，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她从宫……”
“住口！”段珩突然呵斥了一声，狭长的凤眸里满是怒火，“顾皎皎，你到底有没有心？本王对你的好你都看不到是吗？你就那么想本王娶别的女人？”
对她的好？
顾皎皎低着头，心中不由嗤笑。对她哪里好？倒是她成为顾皎皎的这五年来，一心一意爱慕他，护着他，尤其是嫁给他的这一年多来，她的一颗真心捧到他的面前，而他呢，只狠狠践踏——
段珩不知顾皎皎心中所想，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内心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此事往后不必再提，本王，不会再娶任何女人。”
顾皎皎闻言，眸底急速掠过一丝不屑，她自然是不信他的话，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没说话，一如既往的沉默。
段珩有些挫败，只觉得在顾皎皎面前，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顾皎皎这些不轻不重的话语，仿若千钧巨石砸在他的胸口，砸得他生疼，好似连呼吸都困难了许多。
他看向顾皎皎：“你就没有别的话，想与本王说？”
顾皎皎眨了眨雾蒙蒙的眼，“恭送王爷。”
“你……”段珩气得几乎要吐血，他没想到顾皎皎竟这么狠心，一点儿机会都不肯给他。
他也是个自傲的男人，一甩衣袖，大步走出了燕泽轩……
顾皎皎盯着他的背影，眸色发冷。
不肯娶顾盼盼，那……就逼得他不得不娶。
翌日一早，顾皎皎让丫鬟传话到了拢月轩。
不到片刻，拢月轩的顾盼盼便匆忙赶了过来，一入门，她便急不可耐地问道：“如何了？”
顾皎皎身子发懒的坐在凳子上：“他不愿娶你。”
顾盼盼才拿起茶盏要喝，闻言，她狠狠的将茶盏放到桌上，面色顿时难看起来，“你说什么？”
先前他就不愿，但她以救命恩人要挟，说她名不正言不顺的呆在府里，被下人嘲笑，他才勉为其难的娶她，可到底是说了娶她，也举办了婚礼，只是大典未成，该尽快补上才是，他怎还真就不娶她了？
顾皎皎勾起唇角：“你急什么？你写封信给皇上，剩下的交给我。”
顾盼盼不信任地看向顾皎皎：“你打算怎么做？”
顾皎皎自顾自的饮茶，神色淡然，“你只管写信就好，其他的不必管。你若不想写，那便回去吧。”
顾盼盼瞪向她，虽说对她不将计划告诉自己的做法有些不满，但顾皎皎与自己联手对付段珩的态度，倒很是满意，毕竟这浓浓的恨意啊，真是个杀人的动力。
若是此事能成，就让皇上留她一命好了，将她贬为庶民，带着恨痛苦的过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这样想着，顾盼盼好似已然胜券在握，她的唇角勾起笑意，提笔写了一封信。
行文间言辞恳切，皆是说她如何算计段珩，说她在秦王府遭受了多少白眼冷遇，最后还不忘诉说几句缱绻思念之情。
顾皎皎也不在意顾盼盼在信里写了些什么，她收起信，“接下来的事就用不着你操心了，等我的消息便好。”
顾盼盼应好，笑着与顾皎皎说了几句话，而后便离开了燕泽轩。
她随手招了一个小丫鬟，低声嘱咐：“玉儿，盯着点燕泽轩，有事及时来报。”
“是。”小丫鬟应声领命退下，折身，又回了燕泽轩。
院外多了个人盯着，顾皎皎也不在意，吩咐丫鬟叫人去备车，她则换了身出门的衣裳，从侧门出了府，如今段珩已经不限制她出府了，所以一切都很顺利。
马车一路往万通钱庄而去。
顾皎皎神色平静的坐在车里，摩挲着手里的玉佩。
那是沈淮安一年前给她的，如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顾皎皎觉得有些头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刚来这个时代时就应该培养几个助手的，如今想办个什么事，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隐蔽的事还得自己亲力亲为，但她又不方便时常出府，若等会儿能见着沈淮安，她得问问他，能不能帮她找两个得力的丫鬟。
沈淮安自小对顾皎皎就很好，若说她现在唯一称得上信任的人，大抵，只有沈淮安了。
马车停在万通钱庄门口，顾皎皎掀开帘子下去，进门便有伙计上前来招呼：“这位小姐，里边儿请。”
顾皎皎今日梳了女儿家的发髻，模样看着显小，那伙计还当她是哪家的小姐呢。
顾皎皎微微颔首：“你们掌柜的可在？”
小伙计一听是找掌柜的，笑得越发殷勤：“小姐稍等，我这就去请我家掌柜的过来。”
说完，小伙计招了另一个伙计来给顾皎皎上茶，他自己一溜烟儿往后院跑去了。
顾皎皎没等多久，那掌柜的便跟着小伙计出来了。
顾皎皎颔首与他见礼，露出袖口的玉佩。
那掌柜的眸光一亮，弯下腰，谄媚殷勤地笑道：“请小姐移步离间。”
说着，他朝一旁的小伙计打了个手势。
顾皎皎随着掌柜的进了里间，还不待她出声，那掌柜的便转身朝向她：“在下可否看看小姐的玉佩？”
“当然。”顾皎皎拿出玉佩递给掌柜的。
不想那掌柜拿着玉佩仔细端详片刻后，竟一撩衣袍单膝跪在地上：“小姐有何吩咐？”
顾皎皎止住了脚步，讶然道：“掌柜的这是做什么？”
掌柜双手捧着玉佩，高举过头顶，言辞间神色恭敬：“见此玉者，如见主子。小姐可有何事吩咐在下？”
“掌柜的请起，我这次来，是……”
“皎皎？”顾皎皎的话还没说完，身后便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顾皎皎转过身，隐约能看清来人的轮廓。果真是沈淮安。
当初顾家出事，她还曾向他写够求救信，却被段珩给扣下了，如今算算，怕也是将近一年没见过了。
而先前她对他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如今面对他，顾皎皎的面上还是有些不自然。
沈淮安却像是忘了以前的事一般，他本笑着与她说话，可瞧见她后，唇角的笑意忽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