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人(下)

南宋亡了。  短短四个字,如一柄利刃插在宋子兰的心上。传统文人的特质在他身上发挥到了极致,他怀抱着满腔的国仇家恨,活生生把自己埋在了阴翳里,仇视着蒙元的一切。  而孟征南偏生又是个傲慢野蛮的蒙古人,轻视包括宋子兰在内的一切南宋的所谓文人。  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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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不当说的,秀娘无意间看到少爷怀里那块玉佩了,那想必就是那姑娘送给你的吧?”

    “能送得起这样礼物的人,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宋家没落至此,少爷整日烦忧,恐怕也是怕女子爹娘看不上。”

    宋芷的担忧,确实有这样一层,因此没说话。

    秀娘见有戏,继续劝:“杭州什么样的好女子没有?少爷幼年的玩伴,那几家的小姐,或许到现在还有在杭州的呢。”

    “少爷何必为了这一个得不到的女子,如此烦恼呢?”

    得不到。

    真是诛心。

    宋芷咬唇,他一直知道秀娘这一点说的是对的。

    镜中花,水中月,得不到的都如海市蜃楼,一边以极美的景诱惑着你,等你千辛万苦地跑过去,发现一切不过都是梦幻泡影,一触即散,抓不住,握不到。

    宋芷又想起前阵子的孟桓,真应了秀娘说的那句残忍无情,杀人不眨眼。

    而且,仅仅因为他多问了一句林桂芳的事,就被软禁那么久。

    宋芷忽而觉得无望,或许孟桓对他……也并非那么坚定呢?他或许只是把自己当做所有物,高兴了逗一逗,不高兴就不要了……

    若是错过这一次,就不知何时能再回杭州了。

    宋芷渐渐被说服了,表情松动。

    “好,我们回杭州吧。”宋芷听到自己说。

    第79章 何草不黄一

    三月廿三,距离张惠出发只剩两天,秀娘和宋芷没有继续拖延的时间,当天秀娘就催着宋芷去张惠府上回话,宋芷被催着,只好不情不愿地去了。

    得知宋芷同意,张惠便命人多备一辆车马给二人,并催促他们尽快准备。

    宋芷应了声,谢过张惠后独自回了兴顺胡同,一时有些恍惚,也有些茫然无措。

    真的要走了吗?

    就这么离开了。

    回到他的故乡临安,再也不回来。

    从此与孟桓,再不相见。

    宋芷手心里紧紧攥着那个玉佩,反正秀娘也看到了,不用藏着掖着。

    当初在香山上,郝嫣说的那句话,果然得到了印证么?

    他与孟桓之间,生离与死别,总得选一个,没一个是好结果。

    玉佩贴身佩戴,上面留有余温,暖暖的。宋芷忍不住想到孟桓南征缅国回来时,一脸献宝似地抱了一块又丑又笨的大石头给他,还信誓旦旦地说里头有宝石。

    现在回想起来,莫名觉得有些傻,心里却又暖暖的,暖着暖着,便酸了起来。

    都会成为回忆了。

    宋芷猛然低下头,用手捂着脸,肩头微微耸动,不想露出自己脸上的泪水给人看见。

    他要离开了。

    孟桓回来后找不到他……一定会生气,会难过,会大发雷霆地惩罚莲儿他们几个。

    可孟桓不会再找到他了,即便孟桓知道他是跟着张惠去了扬州也没用。

    偌大的大元,山南水北,从杭州到大都之间何止千里万里,要翻三山过五水,要穿越一座又一座城市与山村,人海与车马……这些都成为他们中间难以跨越的阻碍。

    他何时回大都呢?宋芷忍不住想……最好在他离开后回来,否则见了人,他指定舍不得走了。

    夜色深沉,月明星稀,弯弯的下弦月斜斜地挂在天上,春末的时节,最是容易教人感伤哀愁。

    隔壁白满儿在愁,愁她的兰哥就要走了。

    这屋的宋芷也在愁,愁他就要走了。

    翌日,宋芷与秀娘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搬到了张惠的府里,第二日一早就直接从张惠府里出发,前往扬州。

    宋芷这几天抑郁消沉,秀娘都看在眼里,心中也十分不忍,想着第二日便要离开了,便悄声劝慰他:“少爷若有放不下的人,趁着今儿还没走,去告个别吧。”

    “道个别,总比不辞而别好。”

    宋芷原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自此一别,他与孟桓就再不会相见了,临走前……虽然孟桓还没回来,他也想悄悄再去孟府门口看一下,只要小心点,不被孟府的人发现,就没问题。

    ……

    廿四日,孟桓回京述职,新会县逆贼皆已伏诛,贼首全部生擒至京。

    处理完所以事务,孟桓才拖着受伤的身躯回了孟府,然而才进屋,就看到齐诺莲儿几个,齐齐地跪了一排在门口,一面迎接他,一面请罪。

    “宋先生不见了。”

    孟桓在剿贼时为流矢所伤,伤在腹部,流了很多血,此时脸色还有些苍白,听到这句话,他顿时一阵头晕,约莫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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