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看完,目光重新看着陈新月:“那你跑什么?” 陈新月说:“我没跑,我下车确实是上厕所。” 秦宇说:“在野外上?” “不是……”陈新月说,“我从厕所出来了,然后走过来看看河。这边草丛里都是白色的石子,会发光,我还捡了一块,你看。”她展开另外一只手,手里有颗鹌鹑蛋大小,圆溜溜的白石头。 秦宇瞪着那块石头看了两秒,然后把她帽子松开了。他大步往回走,看到脚下确实布满了白石头,有大有小,他弯腰搬起一块大的,使劲抛进了旁边的河水里。“咚”一声巨响,抛个尸也就那么大声响了。 然后他转身,指着她脑门:“还有花样,小心我把你也扔进去。”陈新月抬起双手,示意投降。秦宇胳膊一甩,头也不回,直接回到车里去了。 陈新月安安静静系好安全带,车安安静静上路了。 距离解放二院已经不远了,市区道路行驶略缓,但不过半小时,就到了目的地。秦宇把车开进医院前边的空车位里,然后解开安全带,钥匙没拔,直接下了车。 终于到了,总算到了。刚才在河边他就想撤,可是把她一人一车丢在荒郊野外也实在不是事。不开不是事,开着车也憋屈。眼下秦宇脑子发空,什么都懒得想,只想赶紧走人。 “秦宇。” 陈新月在后面叫了他一声,秦宇站住了,听到她的声音, “今天在超市那事,你不用管了。” 秦宇回过头,空地上风大,把他的头发一缕缕chuī起,后背也chuī得鼓了起来。 陈新月说:“其实当时超市老板根本没报警,他只是吓唬你的,我已经问过了,根本没有报案记录。” 秦宇顿了一下,慢慢眯起眼睛:“这一晚上,你有一句真话吗?” 陈新月扶着车门,笑了一下:“有啊,我爸真的是警察。” 秦宇站在风里,衣服被chuī得空dàngdàng的。 陈新月说:“不过他是重案组刑警,超市这种小事,就算真报了警,他也管不着。” 秦宇静静看着她问:“你还要说啥?” 陈新月说:“我爸是名厉害的警察,立过个人二等功。你见过二等功勋章吗?是银色的牌子,亮闪闪的,上面拴着彩带。我爸什么都好,做饭也特别好吃,只是太投入工作了,不经常回家,但这其实是正确的,对于他来说。” 秦宇以为她有话说是要道歉,起码要道声谢,但没想到她介绍起了她爸。 他脱口而出:“你说完了吗?” 陈新月看着他,不再说话了。 秦宇等了两秒,点了下头,转身快步离开了。 此时晚上十二点,对于大城市来说,或许不算深夜。路上仍有车,人行道上也有依稀行人,但线上火车票要早上六点才能买。秦宇装了手机,走了一段,发现马路越来越宽,好像要走到城市边缘去了。他转身,发现方向错了,身后才是一片灯火通明的热闹。 于是他又原路走了回去,抽着烟解闷。再次经过解放二院,他无意一瞥,看到不远处门诊楼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秦宇叼着烟,慢慢地站住了。 解放二院是著名的综合大医院,全国各地的、尤其以北方为主的疑难重症患者都会前来治疗,秦宇之前没来过哈尔滨,但也久闻医院大名。现在见到本貌了,医院大楼比他想象的要陈旧许多,占地面积也不算大,丝毫不显气派。可见医术和环境并不直接挂钩。 现在院里只有急诊灯火通明,门诊大厅前面空无一人,除了陈新月。她坐在高高的空旷的台阶上,低头握着手机,又放下手机,盯着某处发呆。 秦宇把烟摘了,看了一会,继续往前走。路过医院传达室,他没忍住,走过去敲了敲玻璃。 传达室保安推开窗户:“有事?还是找人?” 秦宇说:“大哥,请问解放二院小区往哪走?” 保安说:“解放二院就是这家医院,哪来的小区?” 秦宇掏出烟盒递过去,然后问:“没有家属院吗?” 保安摘了根烟,探出头说:“没有家属院。你有火没?” 秦宇拿打火机凑过去给他点了,保安吸了口,然后用夹着烟的手指着说:“你看看,这附近哪有居民楼啊,最近的小区离这两公里,五条大马路。你要找哪里?” 秦宇说:“不找,我可能记错了。” 保安说:“你要是住,马路对面不远有家七天酒店,价格挺公道的。” 秦宇点头:“好的,谢谢大哥。” 保安掸掸烟灰:“小伙子挺客气。” 再次走回门诊楼,陈新月果然还坐在台阶上。秦宇举起手机,点开拍照,倍数放到最大,还是看不清她的脸,一是因为距离过远,一是因为晚上光线太差。秦宇往前走了几十步,躲在距离尽可能近的一辆车后,攀在引擎盖上,悄悄拍下了照片。然后他又走回传达室,保安还开着窗户,一根烟已经抽到了烟屁股。